北川「報信門」之五 大災大難面前 「把信帶給加西亞」的普通人
「北川地震發生後六批報信人」調查之二
北川交通局路政大隊職工陳學清，按照北川縣委辦提供的報信者名單，他是第二個被縣委書記宋明正式委派的報信人。從委派時間和到達綿陽面見譚力時間推算，他正好在擂鼓鎮李善義、李傳欣之後。前後相差近1個小時。 （詳見《北川「報信門」之四 地震2小時後 北川被重創信息已送達綿陽》）
陳學清證件照
5月12日，身穿路政制服的陳學清和同事楊安川、熊波當班，在任家坪收費站進行貨車超限檢查。14：22分左右，縣委書記宋明的專車通過收費站，駕駛員李健和陳學清彼此打了打招呼。14：28分，坐在車上的3人突然感覺車子在左右搖晃，坐在駕駛室的陳學清以為是同事在開玩笑：「莫搖蠻，吃多了不好消化？」話音未落，車子越搖越厲害，他抬頭一看，收費站收費亭鋼架也在劇烈搖晃！
陳學清講述當時的情況。勒克兒 攝
陳學清反應很快，邊打開車門邊對坐在後排的同伴大喊：「兄弟們，地震了，快跑！」3人當時的樣子「簡直是抱頭鼠竄」，陳學清說：「連爬帶滾跑出20多米遠滾在地上，抬頭看去，兩面高山上的巨石接連的向山下滾來，到處都是一片灰塵……」
地震當時，宋明的車剛到擂鼓鎮。「車子方向突然一甩，根本把不住，以為是爆胎，從窗子伸頭出去一看，地面已經七翹八拱……」宋明的司機李健說，「宋書記知道遭遇大地震了，喊馬上掉頭回縣城。到任家坪前面，路斷了……」
宋明的當機立斷，使他贏得了到北川中學指揮自救的寶貴時間。因為，他們剛剛通過涼風埡上坡段，餘震就把本以震松的路旁山坡泥土傾瀉到路間。
看見任家坪收費站附近村民的房屋在接連倒塌，俄頃，陳學清3人驚恐間忽又聽到幾位當地村民在暴喊：「遭了！北一中垮了！」「遭了遭了，1000多學生被埋了！……」
聞聽此言，最心緊的是陳學清，因為和他相依為命的女兒在縣城讀書！「北一中都垮了，女兒的曲山小學難道完好？」陳學清心急如焚，邊向北一中跑，邊想女兒陳思宇……
此時，幾個村民前呼後擁背著一個重傷學生朝陳學清的車子奔來，陳學清等人見狀馬上倒回七手八腳把傷員放進車裡。又有傷員被村民送來，3人商量，熊波負責轉運，陳學清和楊安川到北一中救人。
對陳學清而言，此刻是他人生岔路口：直走，縣城，到女兒所在的學校救她，20分鐘；左轉，北一中，素不相識學生，1分鐘。
陳學清此刻忽地停住，站在路中間艱難抉擇。與他同路的楊安川明白同事「發楞」的原因：「不好多說，也不好勸……」「懂事」的楊安川先左轉到北一中去了。
北川公路路況和地勢，吃專業飯的他，閉著眼睛也知道哪裡是軟肋。「任家坪的山都垮得如此暴烈，『三倒拐』肯定被砸斷，曲山小學就在山腳下……」想到這裡，陳學清悲壯地朝縣城方向看了看：「女兒，全憑你自己運氣了……」
陳學清接受採訪（勒克兒 攝）
一個歷史性左轉，身影永恆烙著內疚的一個父親，跑向北一中……
剛跑進北一中，慘絕人寰的一幕，陳學清被驚呆當場！
就在這時，陳學清遇見折回的宋明和他的駕駛員李健。
宋明立即招呼陳學清和楊安川過來：「剛才已經派了擂鼓兩個幹部到綿陽報信。為穩妥起見，你們兵分兩路再去綿陽，向市委書記譚力、市委陳興春秘書長彙報災情。陳興春的手機是139……」
15：10分左右，出北川中學大門，陳和楊各自找了一輛摩托車向綿陽進發。由於山體大量滑坡，到涼風埡下坡段，道路一段一段被阻塞，兩人下車冒著餘震撿石頭，撿通一截走一截：「幸好宋書記他們反應快折回哦……」兩人暗贊。騎在摩托上，濃濃泥塵迎面撲來，沒有頭盔眼罩，四雙眼睛只能艱難眯成四個透光縫隙，頭髮、眉毛、眼窩全是泥土，屏住呼吸只能堅持一兩分鐘，一吐氣再呼吸，黃泥粉塵直鑽鼻孔……走到擂鼓鎮加油站前，道路中斷，摩托無法行駛，一輛裝載機正在那裡清理道路，楊安川便留下協助搶通道路，陳學清一個人步行朝前走。走到「規矩」特種水泥廠段時，陳學清意外遇見副縣長王久華老公楊啟元。他把北川中學的慘境大致給楊啟元敘述一番後繼續前行。
擂鼓鎮建誠木業家屬樓，裡面死亡9人。張智明5月12日16：15分手機拍攝
路面全是亂石，加之餘震不斷，山上石頭不斷滾落，獨自前行的陳學清心裡又急又慌：「所有尋親的都往北川走，女兒還在縣城我卻往綿陽走……」想著想著，陳腳步不由放慢：
「我不外乎就是一個普通職工，反正前面有人去報信了……」
「我掉頭回去找女兒，鬼大爺曉得。即使曉得了又咋子喃？我非黨員，也不是幹部，這種非常時刻，尋找親人天經地義……」
「前面已經有人報信，他們走攏沒有？途中會不會發生意外？」
想到這裡，陳學清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塌方、餘震不斷，萬一先去報信的人不幸遇難，報信責任就無限大了－書記親自委託，全縣父老鄉親都眼巴巴盼著我報信帶來救援力量……萬一我存僥倖心理跑回去找女兒，信沒有送到，如何面對北川父老，如何面對這身制服……」
制服的責任，促使陳學清再度堅定前行。
繞道水泥廠後面山坡小路，陳學清手腳並用，騰挪。奔跑。跳躍。走出小路上大路時，手腳都被劃傷的陳學清看見又一輛裝載機在路這端搶修道路，幾輛車被堵其間。他鼓勵裝載機師傅：「那邊也在挖，還有三四百米就能通了。那邊有很多傷員被堵住，加把勁，兄弟……」
想找車送綿陽，陳學清一眼看去盡收堵在此間的車，排在最後的一輛 「綿陽市運政」字樣車很搶眼。一看是「內伙子」，陳學清快步上前，一看，駕駛員很熟:「陸建平，北川遭慘了，快送我到綿陽報信！」
陸建平聞言迅速掉頭……
此時，又出現另一個非官方派出的報信人！
張智明，北川富民村鎮銀行管理層員工。
張智明接受採訪（勒克兒 攝）
一枚公章，救了他一命。地震時，他剛好跨出租用地處老城區的北川工商銀行大樓，準備外出刻一枚「反假幣」專用章。
一陣混亂後，他和行長郭峰、副行長楊海在北川縣委禮堂躲避人群中不期而遇。
「腳走的不？走的，就到能打通手機的地方或者就走到綿陽，給董事長周一平報告行里的災情，同時給家屬報平安。」郭峰指派張智明。
「外面情況如何誰也不知道。身上有錢不？」楊海很心細。郭峰一聽，立即從包里摸出一疊錢給張：「快走！」
「經濟問題必須一是一，二是二」，儘管當時情形很緊張，張智明從這疊錢中抽出3張，很職業習慣地說：「二位領導看到，就三張哈，多餘的退回……」
到了任家坪，張搭乘一摩托到了擂鼓鎮。在此間他遇見擂鼓工商所的劉所長。得知他去報信，劉所告知：我們早已經派了2個幹部去綿陽報信了……
此時，北川地稅局局長李春帶著一幫本局在安縣學習的同仁正趕回北川救援。遇見張，急忙詢問本局情況。張智明如實說：你們地稅局垮完了，聽說38個職工全部被埋……
聞聽此言，李春顧不及再問其他情況，朝身後同仁大聲喊叫：「地稅局完了，在家的同事全部被埋，大家趕快跑步前進救人！」
……
5月12日15：45分，北川中學通往北川縣城的道路（張智明手機拍攝）
上圖說明：我（張智明）從北川縣城三道拐之第一坡上來，從第三拐於（路左側圖片中路盡頭）垮方處爬上該路，向綿陽走去報告災情。
話說，載著陳學清，綿陽運政的陸建平駕車剛走了幾百米，看見路邊一男揮手，停車，原來是張智明搭車。
「我從縣城來的，去綿陽報信」一上車，張智明自我介紹。
「縣城情況如何？」一聽從縣城上來的，陳學清迫不及待。
「全部完了……」
僅存的幻想全部破滅，陳學清黯然神傷。
5月12日15：45分張智明手機拍攝於北川縣城通往任家坪的道路。
圖說：這是北川著名的三道拐第一長坡處的巨大垮方（此處是翻越的第二處垮方，約30米長），從此翻越後便近任家坪。
車剛過安縣永安鎮，陳、張二人不斷打電話，兩人想法不約而同：只要能打通電話報信，就沒有必要去綿陽馬上打道回府，一個要找女兒，一個要救同事。但是，中斷的通訊斷了他們想法。
經過安縣安昌鎮，張智明遠遠看見哥兒們—交警朱成平在此間執勤，急忙停車問：「這裡座機能打通不？」得到否定回答後，車繼續向前狂奔。
在安縣花荄鎮，他們的車與北川縣政府「78號」車會車相遇，陳學清一見很激動：「宋明書記叫我報信，這是政府車，難到他們是報信後返回？如果不是，喊他們去報信豈不更好？他們去報信，我就掉頭回去找女兒……」主意打定，陳急忙喊掉頭：「去追78號車，是政府的……」追了一公里左右，「78號」車停下。
「縣府小車班的鐘曉誠（音）開車，老縣長陳大爺坐副駕，副縣長王久華在第二排……我簡單的向他們彙報了北川災情後，希望他們掉頭回綿陽報信……」陳學清說。
「陳明世說他們主要去查災。王久華說，我剛剛才給譚書記彙報了北川災情。你們說的情況我也不清楚，請你們給譚書記彙報更直接……」張智明補充道。
「二位領導還喊我災綿陽記到買幾把手電筒和雨靴。陳大爺穿43碼，王縣穿38碼……」陳學清說。
經過艱苦跋涉，他們一行4人終於抵達綿陽火炬大廈。
擂鼓鎮建誠木業住宿樓。 張智明5月12日16：16分手機拍攝
聽說是報信的，警戒線附近一女警官示意車停旁邊：「你們去一個人就行了」
穿著制服的陳學清未理會女警逕直走進警戒線，手上一直在流血的張智明悶著頭跟在後面直接往裡走。女警追上並不是呵斥而是急問張：「我是安縣的。安縣遭沒有遭？」另一女警也走過來急切打聽：「，桑棗遭沒有遭？曉壩情況你們曉得不？」
一男警察過來指著草坪給他們示意：「你們到應急指揮中心去，領導都在那裡。」
「男警察出現的時間是17：26分。因為我此時終於收到地震發生後的第一條簡訊。這條簡訊時間顯示發出的時間是17：26分。」張智明特彆強調。
這條簡訊對張智明來說很珍貴，至今他還保留在手機上。採訪時，他特意出示了這條簡訊內容：「今日安縣：北京時間今日14時28分四川汶川縣發生7。6級地震，據不完全統計，海南、雲南、江西、湖南、湖北、北京、甘肅、山西、內蒙古均有震感。」
見簡訊通了，張智明便停下忙著編簡訊給行領導報信。
見有人來報信，譚力一下站起來。 「我是北川的，受北川縣委書記宋明委託，向你報告北川地震災情……」陳學清說：「當時的確很激動，話都抖不圓了，譚力書記叫我不要慌，並叫一個警察給我拿了一瓶水喝，叫我慢慢說。」
「北川縣委老書記趙琪當時在場，原來趙琪的秘書傅有毅（音）坐在譚力後面做記錄。」陳學清說。
陳學清對譚力彙報說：「北川地震了，簡直不得了，交通斷了、通訊中斷，醫院學校沒有了，房屋垮塌很嚴重，死人很多人，北一中屍體一片一片的，遭得很兇……」
「有好凶？」 譚力問。
陳學清心頭大概估計了一下說：「80%！」
譚力用手指著陳：「肯不肯定？」
「肯定！請領導馬上向外省、向全國求救，並派部隊、派直升飛機救援。」陳學清說：「我一回答完，譚書記說好，他馬上安排，叫下面的人聽好，趙琪帶路，馬上組織一車藥品，派3-4個醫生、專家隨後就到，叫我們先回去。」
擂鼓鎮加油站對面路邊自救的人們。張智明5月12日16：27分手機拍攝
離開火炬大廈，張智明與陳分手，去給自己行里領導彙報。陳學清則去買手電筒和雨靴，但此時綿陽全城到處關門閉戶。兩手空空的陳學清坐陸建平車快天黑時返回任家坪。
在北川中學操場水泥乒乓台那裡，陳學清找到了宋明，如實向他報告了向譚力報信全部內容，並說：「譚書記已經安排了，一車藥品和三四個醫生以及專家可能很快會到……」
此時天已黑盡，在停電停水的縣城去找女兒已經不可能。
懷揣一個無限內疚的陳學清，只得在北川中學和任家坪之間穿梭，背傷員……
5月12日20時左右，陳學清看見綿陽來了救援力量，是標有「長虹」字樣的車，拉了一批志願者到北川中學救援。這些志願者「穿的是卡克外套，衣服背上印有『長虹』字樣。」陳學清說。
擂鼓鎮加油站對面路邊自救的人們。 張智明5月12日16：27分手機拍攝
後記：
從最艱難的搶險救援一直到災後重建，北川抗震救災「英雄譜」里沒有陳學清，包括他所在單位在內，沒有人提及他報信事情和遇難的女兒。陳學清，這個普通的交通局路政大隊駕駛員，在最艱難時刻受縣委書記正式委託出去報信，儘管他不是第一個報信者，但他捨棄小家顧全大局，當之無愧成為北川「給加西亞送信」人之一。他尊重自己制服所賦予的敬業精神，對於上級的託付，立即採取行動，全心全意去完成任務――「把信帶給加西亞」。
再造新北川，需要這樣的執行力。
補丁1： 制服責任與父女親情的搏殺
陳學清離異。女兒陳思宇，12歲，曲山小學（東區）五·一班學生。5月13日，陳學清到縣城尋找未果。14日，陳學清又和他哥哥陳學敏一同去尋找。在廢墟現場，陳學清看見女兒同班的兩個男生在一個牆角被磚壓著，陳氏倆兄弟和兩個江油消防官兵一起，用鐵棒撬，疏鬆牆角磚頭，把磚撿了，把其中一個男生拖了半截出來，但孩子腿被水泥板壓著，無法拖動。由於缺少工具，餘震不斷，只得給兩個孩子留下礦泉水叫他們等待重型機械來救援……就在此時，陳學清似乎聽見一個女孩在廢墟呼喊：「爸爸，我要喝水，爸爸，我要喝水……」另一個女孩也在喊：「叔叔，叔叔，快救救我，我被門關著了……」陳氏兄弟滿懷期望地快步朝呼喊「爸爸」的那個女孩走去，走近一看，是他們交通局局長牛義東的女兒牛鈺在呼喊！
北川富民村鎮銀行辦公樓左邊靠在農行宿舍樓，右邊被後面的宿舍樓頂住未倒下。張智明手機拍攝
陳氏兄弟去抬壓著牛鈺的預製板，預製板紋絲不動，再看另外那個呼救女孩被困情景，也是水泥板壓著，看著兩個女孩無法施救，女兒仍然沒有絲毫音訊，陳氏兄弟焦急萬分但又束手無策，當時天快黑了，又下著雨，部隊官兵也沒到，又缺少工具，倆兄弟只好安慰兩個女孩一番後放棄。走到任家坪，兩兄弟馬上給在此的部隊官兵反映：「我們看見曲山小學廢墟裡面至少還有5-6個學生是活的，不知預製板揭起來後還有多少個是活的……」
當晚，陳學清回到綿陽遇見他的「老大」，當即把他女兒還活著的消息告訴了他。牛義東15日一早就趕往北川，但等他趕到曲山小學時，部隊已經把他女兒救出來了。
牛鈺後來被截掉一條腿，至今還在重慶醫院醫治。
5月12日14：49分，張智明手機拍攝的北川糧食局辦公樓
從5.12地震災害發生以來，陳學清從5月15日在交通局統一部署安排下，一直堅持在抗震救災搶修道路第一線。至8月3日記者前往北川採訪，陳學清和他所在組還在和二炮部隊一起搶修擂鼓至禹里的生命通道。
面對採訪，陳學清顯得黯然神傷：「一條條生命通道被搶通，心裡感到一絲欣慰，但想到我的女兒，作為父親的我，深深感到愧疚。如果地震當天我去設法救她，也許她還能活著，也許……」
這場地震，陳學清失去了4位親人。除他女兒外，還有他二姐陳學蘭，在北川中學讀高一的二姐女兒王迪，他妹夫郭紹軍……
補丁：張智明
張智明，1986年入黨，偵察兵出身。正式身份是綿陽市商業銀行安縣支行行長助理。2006年，全國金融創新——村鎮銀行在6個省市試點，北川有幸成為試點縣。自此，張智明一直在北川參與試點籌備。2007年7月19日，北川富民村鎮銀行成立，張智明被留下，一直在北川工作。
接受採訪，張智明開宗明義：1、此事本來不想再提及，被你們記者執著精神感動；2、一場地震，作為外來人，我真正佩服大多數北川人不等不靠的自救精神和行為，但的確也有些人不地道。3、我如實陳述，拒絕煽情。
張智明辦公的地方喝他的車
張智明說：從後面看去，我們辦公樓由於被農行和工行住宅樓撐住，才未完全跨塌，但2樓已成1樓。我的車也嚴重受損。
張智明說：我們辦公樓對面的房屋已是廢墟。 （張智明手機拍攝）
張智明說：我走出辦公大樓發生地震後曾經躲避的地方。 （張智明手機拍攝）
縣委禮堂，小朋友紛紛解下自己的紅領巾用來包紮傷員傷口。 （張智明手機拍攝）
張智明說：最讓我感動的北川民眾自救邊救援邊包紮情景（張智明5月12日15：12分手機拍攝）
5月12日15：12分，拍攝縣委大院倖存者相互自救，小學生獻出紅領巾用於包紮。 （張智明手機拍攝）
張智明說，我出去報信前，手機拍下我的領導郭鋒和楊海作為萬一我「光榮」了的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