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要「家暴」的男人，離還是不離
文/梅吉
01
我在娘家呆到第三天就慌了神，江瑞冬人不見影兒，連電話都沒一通，他到底想幹什麼？我的腦海里出現電視劇里的狗血鏡頭：妻子不在家，狗男女鸞顛鳳倒……
老媽嘮嘮叨叨數落著江瑞冬的不是：他怎麼能不讓著點你呢？你在咱家一點委屈都沒受過……我心煩，拉長聲音叫了一聲媽，您能不能別添亂了。
好半天才想起那個周末為啥事跟瑞冬吵起來了。看浙江衛視的《中國新歌聲》，於梓貝被PK下去了，瑞冬那叫一個不忍心，一直說這節目純粹是玩弄觀眾感情。我忍了好幾忍終於在沉默中爆發了，我說：江瑞冬，如果不是於梓貝長得漂亮，穿的裙子短，你能支持她？少給我賣弄你那點音樂細胞了，五線譜你認識嗎？
江瑞冬罵了一句人，他說：我就喜歡人家長得漂亮怎麼了？你現在不光管我的工資卡，連言論自由你都管，你比慈禧還霸道呢！
你不歸我管，想歸誰管啊？當初你追我時是怎麼說的來著？我是典型的怒髮衝冠型，一吵架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說是去健身，可我看你凈跟健身的姑娘搭訕了，那眉眼樂得跟花似的……
江瑞冬踢倒了凳子，砰地關上書房的門。我一個人開始哭。戰爭到這份上，我不走，顯得太沒出息了不是？
我拿鑰匙開門的一瞬間，瑞冬躥出來拉我，他說：這麼晚了，你去哪兒？
那其實是個最好的勝利契機，如果我就坡下驢，撒個嬌，或者再哭上一鼻子，我敢保證認錯的肯定是瑞冬。
只可惜我當時腦子不清楚，一甩瑞冬的胳膊出了門。
到了娘家，我才發現我走上了絕路，如果江瑞冬不來接我回去，我豈不是騎虎難下……
我量他不敢，結果老先生真就三天沒動靜。我的嘴角起了水靈靈的大泡兒。背著我，我聽見老媽給瑞冬打電話，低聲下氣的，像要簽賣國協議的李鴻章。
我走出卧室，我跟老媽說：告訴他，不想過，就離！
我清清楚楚聽到話筒那端瑞冬說：離就離，為啥每次都像我犯了彌天大罪似地要登門謝罪？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哭聲排山倒海。
02
結婚前，老媽就交待過我：夫妻間不能總吵架，吵疲了，就什麼事都壓不住火，而且，吵架時口不擇言，很傷感情的。
我跟瑞冬連忙聯名下保證：我們肯定不會給安定和諧的社會添亂的。事實上，我們戀愛時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的不良傳統很完整地承襲到我們的婚姻生活里。各自在家裡佔山為王慣了，我跟瑞冬常常為一點小事寸土不讓。睡一張床，他壓了我的胳膊，我讓他給我揉，他不肯，狡辯說我半夜不老實，對他施行性騷擾才中招的。我一聽就來氣了，一杯水潑到他的身上……還有一回是跟朋友一起唱卡拉OK，我胃不舒服，怎麼叫他回家他都不回，我黑了臉，當眾警告他如果現在不回，就永遠都別回來……結果是瑞冬跟我回了家，進了家門就開始世界大戰。
老婆是要哄的，老媽又在碎碎念。我拿起電話打給公公婆婆，瑞冬的好處一樣沒有，小氣，懶，看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動路……給公公婆婆打完電話還不解氣，又打給瑞冬的舅媽，我們就是她介紹到一起的。在反覆述說中，我幾度掉眼淚，越發覺得自己簡直比竇娥還冤呢！
效果很快就出來了。瑞冬乖乖地出現在我家客廳里，皺著眉聽我媽教誨了半個多小時，然後我收拾東西跟在瑞冬後面回了家。一進家門瑞冬就冷著一張臉說：岳敏，你以後能不能別做大嘴巴，吵個架恨不得開個新聞發布會。
03
人說小別勝新婚。吵架後雨過天晴，我們也都努力地倒回到初戀的甜蜜。可是只好了兩日，那天晚上我跟瑞冬一起看電視，他指著電視上一刁老太太說：這人就像你媽，啥都明白，啥都懂似的……
這叫什麼話？我媽招你惹你了？你若不娶她女兒，她認識你是誰啊？
想起每次吵架婆婆來明是幫我暗是訓我那副嘴臉，我說：就你媽好，跟王熙鳳似的，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
那天我跟瑞冬鬧到了派出所，瑞冬把我推到了地上，我一衝動報了110，家庭暴力你們管不管？
事鬧得大了。公婆與我爸媽把我們從派出所接回去，瑞冬給大家看他脖子上我撓的手指印，他說：男的就該死啊？她動手就行，我就碰了她一下，就家庭暴力了？
我把他說我媽的事講了，他也沒藏著掖著，把我說婆婆的話一點渣兒沒漏地說了出來。我的臉有些紅了，偷眼看老媽和婆婆，二老臉色都很不好看。
公公顯然也被氣著了，說：你們都結婚多長時間了，咋還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你們好好想想，能過就過，不能過趁早！
三方會談不歡而散。
那天夜裡，我的噩夢一個接一個，一會兒是瑞冬把我推下懸崖了，一會兒是瑞冬哭著說不願意跟我分開。
我醒來，窗邊的小月芽兒朦朦朧朧的。我是真心愛瑞冬的，不害臊地說他滿足了我對一個男人全部的想像。他心細，我的手腳總是冰涼，家裡的暖寶、水袋都是他買的。只要在一起，他就會給我捂手。
我不敢想像如果我們真的分開了，我會不會再遇到這樣愛我，我也這麼愛的人。
04
大概是這次老人都撤了梯兒，沒有給瑞冬施加壓力，瑞冬一星期都沒聯繫我。我一個人住在娘家，吃不下喝不下的，把鬱悶的情緒轉移到了敗家上，去淘寶網逛，突然發現有家小店出售後悔葯。點進去，店家說：拍下來，我就可以給你個藥方了。
反正無聊，拍下了後悔葯，店家給了我一個電話號碼，我打過去，是個中年婦女的聲音，我開始講訴我跟瑞冬的故事。這樣的故事她聽過很多，所以，她說：如果上天給你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你怎麼做呢？
我想了想，說：我要把身上任性的刺都收掉，不再吵了！
店家笑了，她說：每個人都是單翅飛翔的鳥，有了另一半，你們才有一雙可以完整飛向幸福的翅膀。如果你後悔，告訴他，還來得及，還有，你們可以制定個吵架公約，誰違反了就亮黃牌，當然，黃牌多了，就紅牌出局了……
放下電話，我給瑞冬發微信，我說：我在淘寶網上網購了後悔葯。
一分鐘後，瑞冬的電話打過來，他說：說你多少次了，又亂買東西，輕信別人，買啥後悔葯，又被人騙了吧？
我的眼淚在眼圈兒里打轉，我說：是啊，你不在我身邊，我總是被騙。
跟瑞冬進家門時我有些尷尬，我摔的花瓶被原封不動的擺在小柜子上，那些碎片像扎在我的心裡。
我說：老公，咱們簽個《吵架公約》吧！
05
我跟瑞冬頭挨頭，腳碰腳地在床上草擬吵架公約時，好幾次差點又吵起來。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一翻開頭，就沒完沒了。
我們相互對望了好一會兒，瑞冬說：我發現咱倆的缺點都是一樣一樣的。我點頭贊同。我說：彼此是對方的鏡子，再衝動時，先罵自己。
這條被寫進了公約。公約里還規定吵架不能隨便回自己家；吵架不能摔東西；在公共場合要相互給面子；吵架時要嚴禁涉及長輩；舊事不許重提，誰重提對方就有權提出任何形式的懲罰；吵架不許驚動第三方，擴大戰爭的人要對另一方負賠償責任（不包括經濟賠償）……
整整寫了一張A4指，我把那張紙貼在了床頭。瑞冬頭枕著手臂躺在床上，他說：老婆，你說咱倆是不是挺有才的，吵個架還能弄出個白皮書藍皮書啥的！
就是，咱倆這麼有才，把時間用在哪兒還不掙座金山銀山啊，天天內耗，真是！
一紙協議當然阻止不了我們的暴脾氣。瑞冬沒經我同意用一個月的獎金買了遊戲裝備，我知道後立刻炸開了：你不知道咱們在還房貸，連孩子都不敢要嗎？就你這樣天天沉迷遊戲的敗家子，還想當爹，做夢吧！
瑞冬的臉拉得很長，他說：小敏，你別過份。
我就過份怎麼了？瑞冬一聲不響進卧室把那張公約揭了過來放在我面前。一瞬間的衝動我很想把那張紙撕掉，好在我腦子裡的另一個聲音提醒我：岳敏，衝動是魔鬼。我閉了嘴不再吭聲。
晚飯是瑞冬做的，他做好飯主動叫我吃飯，我主動給他盛了飯，我說：不是我愛錢，真的是……你要做爸爸了？
瑞冬一口湯差點噴出來，他使勁咳嗽，我幫他敲背。他紅頭漲臉地問：真……真的？
我點頭。瑞冬立刻搓著手滿屋走，他說：你不早說呢……老婆，你放心，我今晚就把那裝備賣了，我得找套育兒書看看，不能讓咱兒子看不起我……
我的眼睛有些濕濕的。很久以來我跟瑞冬像拔河一樣，不是想東風壓倒西風，就是想西風壓倒東風，我們都是任性的孩子，不肯把自己身上的刺拔掉，可是現在，我們要有孩子了，我們再不是動不動可以一拍兩散的兩個人了！
我把那張《吵架公約》撫平，重新貼到床頭上。
瑞冬貼著我的肚子說：寶寶，爸爸再不會亂髮熊貓脾氣了，你要監督爸爸！
6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跟瑞冬還是會為各種各樣的事爭吵，甚至是王菲該不該復出這樣與我們無關的事，我們也會爭個臉紅脖子粗，只是，我們都知道了邊界在哪兒。吵完，瑞冬會給我倒杯果汁，他說：老婆，潤潤嗓子，再發言。我笑了，我說：當初你沒參加大學生辯論會真是屈才了！
為給寶寶起名，我們又吵了起來，我說叫江岳就很好聽，瑞東說那還不如叫江山呢，他還起了個名叫江城子，我說你把孩子當成詞牌啦，再說江城子多像日本名啊，要是女孩怎麼叫啊？還有，憑啥我辛辛苦苦生的孩子非跟你姓啊？
激戰正酣，我們倆不約而同抬頭看了一眼那個《吵架公約》，瑞冬喊了停。我說：老公，其實江城子挺好的，容易記。可是，咱們不著急，肯定還有更好的名字……
那次，我們在《吵架公約》上又加了一條：貶損對方一次，要從不同角度讚美對方五次。
打個巴掌補給對方一個甜棗吃，瑞冬抗議，他說：我不會花言巧語。我哈哈大笑，說：你就等著黔驢技窮吧！
我們似乎找到了通往幸福婚姻的秘訣：那就是按倒自己身上的刺，停止挑剔，作小讓步，然後像寬容自己一樣寬容對方……
我上網感謝賣後悔葯的那個店家，她的藥方很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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