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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虜衛左千戶所營堡寨考略

靖虜衛左千戶所營堡寨考略

作者 / 張治軍

祖厲河以西,關川以北,黃河以南,苦水溝以東有一片山塬與溝壑相間的黃土高原,面積約為一千八百平方公里,是隴中地區黃土層最深厚的地區之一。這裡平地可耕種,山坡可放牧,是種植旱作農業的良好之地。大量的出土彩陶,證明這裡有五千年的人類文明史。此地古為羌戎牧地,秦時歸附中國,漢唐為絲路通道,宋、夏、金相互爭鋒,元、明、清依序更迭,至新中國成立,分屬榆中、靖遠、會寧三縣。

六百年前的明帝國時期,這片區域和祖厲河東的小白草塬(今會寧縣白草塬鄉)一起,同為陝西都司靖虜衛左千戶所的屯戍之地。

靖虜衛成立於明正統二年(1437年),屬固原鎮,主要為防止元蒙勢力渡黃河侵擾掠奪黃河以南地區。靖虜衛成立時,「衛治雖沿會州舊址,而土著歸附會寧,衛管悉各省調集軍士,亦西安諸衛摘撥」,「有官戶八十六,軍四千七百一戶」,分置五個千戶所屯戍全衛。

靖虜衛東接寧夏,西連蘭州,以黃河為天然屏障防禦蒙古韃靼部和瓦剌部的交替南侵。但「靖虜一帶,每歲黃河冰合,一望千里皆如平地,若賀蘭山之虜踏冰馳踔,則蘭、靖、安、會之間便為禍。」可見「冬防」是靖虜衛的重中之重。 為應對愈來愈嚴重的邊患,明王朝不得不增築邊牆、增設軍堡、調整軍事結構,逐漸改變單一的衛所制,同時改變遇事徵調,將不識兵,兵不識將,兵力分散,戰鬥力薄弱的狀況。

明王朝從民間招募和「從衛所、城堡選取弓馬出眾,膂力過人、有膽氣、有智力的官軍」組成專門的戰鬥部隊營。到嘉靖年間靖虜衛的武裝力量已由屯堡軍、守城兵和營兵三部分組成。據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監察御史張雨的《邊政考》載,當時靖虜衛已有一營、四城、三十九寨堡、四十三隘口。其中左千戶所的轄境內有一營(即羊營)、十三寨堡(即裴信堡、史家堡、中塬堡、於現寨、若笠塬堡、海都塬堡、野力麻堡、紅崖堡、羅鉞堡、葉家堡、馮家堡、韓祥堡、左所總堡)、七隘口(即紅嘴兒、虎豹口、小打卜速、大打卜速、營房灘、黑窯洞、苦水灣)。但《邊政考》所給的信息很有限,甚至有錯誤。現存世的各類地方志也均無靖虜衛千戶所的詳細記載。筆者決定藉助《皇明九邊考》《邊政考》《明殘本陝西四鎮圖說》(缺固原鎮和甘肅鎮圖說)等史書,結合實地考察,訪問耆老,查看衛星地圖等方法對靖虜衛左千戶所的寨營堡及烽墩做一考證。

一、堡寨遺址考證

(一)若笠塬堡

在靖遠若笠鄉若笠灣庄北面的山頂上有一處古堡遺址,其地理坐標北緯36°15′,東經104°35′,海拔2193米。古堡遺迹輪廓清晰可見,大致為邊長70米的正方形,開南北兩門,四角有角樓,堡牆殘高三四米不等,東牆中部有一箭垛(馬面),南門兩側各有一箭垛,堡內可見石塊、磚瓦、黑釉粗瓷和青花瓷殘片。堡外是依山形地勢而修的三道防護,東、南、西三面有三道塹坡,北面是三道塹壕。其形制和周邊其他明堡相似,應為明代軍堡。

再藉助衛星地形圖,可以看到黃河南岸的營房灘到虎豹口這帶,有兩條大溝通往若笠塬,這兩溝口應該就是《邊政考》圖中標的「小打卜速」和「大打卜速」兩個隘口,隘口長城被水所沖,現已蕩然無存。如今的靖(遠)箬(笠)公路大致和「寇小路」之「大打卜速」重合。若順溝蜿蜒上塬,道路最後的盡頭正是若笠古堡所在的位置。

當年蒙元騎兵越河南侵,此道可為捷徑,古堡位置即為要衝,在此處修堡駐軍防守自然是必須的選擇。筆者由此推斷,這個軍堡就是《邊政考》中所載的若笠塬堡。古堡遺址在鄉政府所在地,人們熟知,亦有文史愛好者考察並敘述過,這裡不再贅述。

(二)中塬堡

從衛星地形圖上可以看到,靖遠若笠鄉中塬村東面不遠處的小山頂上有一城堡遺址,其地理坐標北緯36°24′,東經104°34′,筆者推測應是《邊政考》中所載中塬堡,後驅車專程探訪,果然是一軍堡。此堡形制與若笠塬堡一樣,但面積略大,遺堡長約90米,寬約70米,牆體殘高四米左右,開南門,四角有角樓,外圍三道防護。

堡內所見遺物與若笠塬堡相同,應該就是明時期的中塬堡。中塬堡所在的碾子塬,其兩側都有黃河南岸上塬的大溝,西側的大溝叫苦水溝,溝寬且少坎坷,溝內古道痕迹至今清晰可辨,溝口應是《邊政考》圖中標的「寇大路」,苦水灣隘口;東側的溝口就是「寇小路」,黑窯洞隘口。這兩處也是當年蒙元騎兵越河南侵的重要路徑,靖虜衛在此建堡設防正扼其要害。

中塬堡遺址

(三)史家堡

靖遠若笠鄉張山背後社北面兩公里的一座孤山頂上有一古堡遺址,其地理坐標北緯36°25′,東經104°35′,從遺迹判斷此堡是依山頂輪廓而建,不是規則的方形,防護形制也是三道斬坡,只是堡牆單薄一些,殘牆厚度一米左右。堡東西長三十米,南北最長處七十米,開南門。這裡正對著「寇大路」之「史家溝」,史家溝溝口正是營房灘隘口。站在遺址處史家溝一覽無餘,且能望見七八公里以外的黃河沿岸的村莊,這應該就是《邊政考》所載的史家堡了。堡的東側隔溝還有一烽火台,當地人不知其實,叫它駱駝梁,再往東不遠處有一村莊至今還叫史家寨。

史家溝

(四)海都塬堡

「海都塬」這個稱呼現很少有人提及,它是指從現在的靖遠若笠鄉皮袋灣村起,向東至祖厲河畔靖遠大蘆鄉大塬村的整道塬。筆者遍訪了海都塬的十二個村莊,最後確定在若笠鄉雙合村雙寨子庄,本村人叫「三道壕」的地方,其地理坐標北緯36°14′35″,東經104°38′7″,海拔2103米。

「三道壕」這個地名其實就道出了海都塬堡之所在,因為明代的軍堡一般外圍都有三道防護壕。筆者在本村人的指引下實地探訪,只見三道壕遺址雖毀壞嚴重,但西側牆體及三道護壕痕迹可辨,西牆長約九十米,兩頭分別存有一高台,可能是兩個角樓的遺迹;北側牆體及護壕已被水沖毀,不可辨;東面臨深溝,可能本來就只有牆而沒有護壕,現已毀壞,無從確定,南牆殘長六十多米。堡內有較多的粗瓷殘片,從器型、釉色、材質判斷可能來源於附近的磁窯。還有少量的土黃釉細瓷和青花瓷片。當地人講,遺堡被毀壞的主要原因是上世紀六十年代生產隊為擴大耕地面積鏟牆填壕所致,據當時的參與者說他們填壕曾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給他們印象最深的是堡內有一排灶台。由於本村老年人幾乎都沒有相關的歷史知識,也不留意,所以不能提供更有價值的信息。

另外,在遺址周圍的田地里,至今還能找到不少的明青花瓷片,這是海都塬其它十多個村莊所沒有的,青花瓷是明官方用瓷,證明曾有靖虜衛的軍事機構。再依據《邊政考》中同類型軍堡駐軍規模判斷,這裡應駐「守堡步軍三十名」。 因此,筆者認為海都塬堡就在此。

「雙寨子」一名,筆者所見最早出現在康熙四十八年《重纂靖遠衛志二·樂部》中「風雲寺在海都塬雙寨子」。「雙寨子」這個村名表明此地與軍事有關,且有兩個寨堡,在這附近的確就另有寨堡遺迹。海都塬堡遺址南一千米有一個叫山頭的小村莊,莊子南面的山邊上有一小堡子,堡子牆體損毀嚴重,殘牆高約半米,輪廓依舊清晰可辨,堡內發現了西夏刻花、灰陶等類型的陶瓷殘片,雖不能判斷築堡的確切年代,但至少可以肯定此堡比海都塬堡更早且不是民堡。小堡子東一百米處有一較大的烽火台,這是目前海都塬唯一能見到的烽火台遺址,此烽墩雖遭村民取土的嚴重破壞,但殘高仍有四米多,在此烽墩上向四周瞭望一覽無礙。而海都塬堡遺址處在一個背風向陽的低處,宜於屯兵,不宜瞭望。筆者認為小堡子和烽火台在明代仍然使用,是海都塬堡的附屬設施。當時很可能是大堡駐軍,小堡值班,烽火台傳遞軍情。

(五)左所總堡之考

祖厲河畔的會寧縣白草塬鄉,古稱小白草塬,因遍地生長白色蒿草而名,與靖遠縣高灣鄉的大白草塬相比而為「小」。白草塬鄉東西南北各約十公里,地勢平坦,土層深厚,極宜耕作。上世紀七十年代聯合國糧農組織把援助定西地區的項目定在這裡,修建了浩大的提灌工程。而在五百多年前的明朝,靖虜衛左千戶所設堡屯田,也選此地。

白草塬鄉有兩處較大明堡遺址。一處在總堡村,其遺址輪廓完整,為邊長約七十米的正方形,牆體殘高五米左右,夯築結實,北牆中部有一箭垛,四角有角樓,開西門。遺迹內外皆為耕地,少見地面文物。筆者根據「總堡」之名和《邊政考·固原靖蘭圖》結合判斷,此堡應是左所總堡。當是當年千戶長督屯的治所。

另一遺址在二百戶村四百戶社,比總堡遺迹大的多,是邊長約為一百二十米的正方形,牆體更加高厚,四角有角樓,也開西門,北牆和東牆的中部各有一箭垛,遺迹內沒有開墾,可見特徵明顯的明青花瓷殘片。遺迹周邊遠近不同的分布著名為「二百戶、四百戶、七百戶、九百戶、十百戶」等的數個村莊。筆者推測當年這幾個百戶就是依託這個堡開展屯守的。此堡的名稱,若照《邊政考》「按圖索驥」就是羅鉞堡了。目前筆者還沒有搜集到其他佐證材料,姑且這樣定下,待後細考。

四百戶屯堡遺址

明代在這一地區修築的屯堡及烽墩普遍是黃土夯築而成,歷經了五百多年的風雨侵蝕,若在荒郊野外,遺迹還依稀可辨,若處在農耕區或居民區多半毀壞嚴重,小烽墩更是蹤影全無,不細心尋訪,很難發現遺存。

靖虜衛左千戶所的十四營堡寨的遺址,筆者逐一做了實地考察,根據古堡的形制和堡內遺留文物等綜合判斷,它們是明代遺址應無誤。至於堡名,多數是筆者根據現在的地名確定。地名多有它的歷史淵源,要尋找烽堡遺址可在名字相同或相近的地方尋找,如中塬堡、海都塬堡、若笠塬、史家堡、野力麻堡、紅崖堡、馮家堡、葉家堡、羊營、左所總堡的尋找都藉助了地名;有的堡名的推斷,筆者根據附近居民的姓氏,再翻閱他們的家譜,了解他們祖先的遷移情況做出判斷,如裴信堡;有的堡名是參照《邊政考·固原靖蘭圖》的標註作出的判斷,如於現寨、韓祥堡、羅鉞堡。雖儘力為之,但仍有疑竇。各營堡寨的考證過程筆者不再一一贅述,現將結果匯總如下:

二、堡寨修築考證

靖虜衛千戶所的十四營堡寨的修築年代無據可考,不能一一確定。自「土木堡之變」後,明王朝的北方邊患日趨嚴重,戰略也由主動進剿變為被動防守。從成化、弘治、到嘉靖,總制陝西三邊四鎮的馬文升、楊一清、秦竑、王瓊、劉天和等多次上疏增修邊牆、屯堡,加強邊防。左所的這些堡寨主要就是這一時期陸續修建的。

這些堡寨雖都屬屯堡,且耕且守,但亦有側重,其中於現寨、中塬堡、裴信堡、史家堡、若笠塬堡、海都塬堡、韓祥堡處在山塬地區,土地乾旱,不宜大規模屯田,依據相關史料推斷,「多以十軍戶居一堡」,堡寨多以百戶的名字或屯長屯頭的名字命名。以「偵望拒敵」為首要任務,如遇邊警,將附近屯田軍民、牲畜、糧食轉移到屯堡。使「凡居人樵牧有依附」,「不惟可避達賊,即強竊盜賊與夫狼虎,皆不得入」。於現寨、中塬堡、史家堡、裴信堡距黃河最近,是左所的邊防要衝,這四堡「一」字排開,組成左所的第一道防線。而若笠塬堡、海都塬堡、馮家堡、韓祥堡從北到南依次排開。

據道光十一年的《會寧縣誌》載:「靖虜衛入寇要路之一,自營房灘乘冰渡河,由若笠塬、小塬子、關川里入犯安(定)、會(寧)地方。」可見若蒙古騎兵從營房灘、馬家灘、黃毛灘、平灘堡這一帶越河南侵,依次經過現靖遠縣若笠鄉的扇馬塬、若笠塬、聶家塬、海都塬,會寧縣新莊鄉的道家塬,會寧縣頭寨鄉的小塬子塬以及關川河流域,再向西南可到安定(今定西)、鞏昌;向東南可達會寧、靜寧。而上述堡寨沿途分布,目的即為實現縱深防禦。

關川河流域和小白草塬,土地平坦肥沃。特別是關川河流域還有充裕的淡水資源——關川河,宜於農耕和定居,所以左千戶所的大部分屯戍百戶所都分布在這裡。應屬「給軍田立屯堡,且耕且守,人受田五十畝,賦糧二十四石」這種情況。關川河流域至今有「三百戶,六百戶,八百戶」的地名;小白草塬至今有「二百戶,四百戶,七百戶,九百戶,十百戶」的地名,說明當年這些百戶所就是依託左所總堡、羅鉞堡、紅崖堡、葉家寨、馮家堡開展屯守的。他們的任務側重屯耕,所產籽粒除自給外,還儲備一定量的糧食供本所和客兵食用。紅崖堡、葉家寨、馮家堡又處在南北交通大道上,臨近郭城驛,所以這些堡寨還有守驛道、護商路的作用,「使糧戶、鹽商之往來者遇警有所依避」。此外,屯堡還如同地方里甲,有責任維護自己的社會秩序,也要為軍、民、商提供貿易保障。

現在關川河流域和小白草塬都沒有「一百戶、五百戶」這兩個地名,筆者推測這兩個百戶所可能屯守在若笠塬、海都塬、道家塬等廣大山塬瘠薄地區,以「瞭望拒敵」為首要職責。當然也不排除這十個百戶所都設在關川河流域和小白草塬,而輪流守護處在山塬上的屯堡,這種「輪班制」情況在寧夏右屯衛就有記載。屯堡的戍守還有代守和協守。靖虜衛成立之前,所在地屬陝西省鞏昌府會寧縣,境內沒有衛所,其防務由臨近的鞏昌衛承擔,這是明前期的普遍做法。當時區境內的鞏昌衛屯軍,就分布在今天的會寧縣新莊鄉的道家塬,現新莊鄉仍有一村莊以「鞏昌衛」命名,該村也有一城堡遺址尚存,可能就是當年鞏昌衛來此屯守的治所。與此相距約十華里的東坡社也有一明堡遺址,當地人有「先有東坡堡,後有靖遠城」之說,這裡的「靖遠城」就指靖虜衛城。可見東坡堡也是靖虜衛成立(1437年)之前,即鞏昌衛代守時期所修。現存於會寧縣新莊鄉寺寨村《重建重慶寺碑記》(明正德六年,1511年),也有「鞏昌衛信士」捐款建寺的記錄。康熙四十八年《重纂靖遠衛志卷之二·樂部》中也有「康熙九年接收鞏昌衛下丁三百三十一丁」記載。這些信息都印證了當年衛所代守州縣的情況的存在。屯堡的戍守還有甲衛所協守乙衛所的情況,通過調遣來實現協守,協守情形在寧夏右屯衛也有文字記載。同樣,應該在靖虜衛左千戶所也有類似情況,左所的道家塬至今沿用的地名「右所」、「後所」大概就是協守留下的「痕迹」。

三、營之考

羊營,明嘉靖時期,靖虜衛唯一的營建制,是固原鎮十六營之一。為何以「羊」名營,筆者認為應該與養羊無關,可能與營的長官的姓氏有關,也可能有其他歷史淵源。

在今會寧縣郭城驛鎮有大、小羊營兩個村莊,也各有一古城遺址,均毀壞嚴重,其中小羊營遺址處河東,在郭城驛遺址南三公里處,遺址已難辨大小。大羊營遺址在祖厲河西,與郭城驛遺址隔河相處,但直線距離不足一公里,遺址還依稀可認,痕迹完整的北牆長約八十米,依據城內遺留文物等綜合判斷屬明代遺址。

當年羊營之兵分駐祖厲河兩岸,可能出於戍守和出征作戰之便。羊營及郭城驛所在地為靖虜衛腹地,是三川(關川、紅崖川、會川)交匯之處,是靖虜衛南通安定、鞏昌、會寧和靜寧的交通樞紐。靖虜衛把防務中心設在此地,有「虎豹在山之威」,亦有「控咽喉而四齣之便」。

羊營當時的駐軍情況,據同時期寧夏鎮相近營的規模推斷,可能「內設游擊一員,中軍、把總、坐堡各一員,倉攢官吏兩員,軍丁一千五百名,馬、騾五百匹頭」。 常在轄境往來巡邏,若北面衛城和東面的右所有警即飛馳應援,若西塬有敵來犯在關川設伏截剿。

靖虜衛羊營的設置可能是嘉靖中期,嘉靖時期(1522—1566年)是蒙元部落侵擾北部邊境最頻繁、最慘烈的時期,自然是營兵大批招募和快速發展的重要時期。據《明史·本紀第十七、十八》記載,這四十五年間,蒙古韃靼部的吉囊、俺答等率部入寇中原達九十七次之多,最嚴重的莫過於嘉靖二十一年,俺答長達一月的劫掠,《明史紀實本末·卷之六十》「俺答自六月丁酉入塞,至七月庚午始出。凡掠十衛、三十八州縣,殺戮男女二十餘萬,牛馬羊豕二百萬,衣襥金錢稱是。焚公私廬舍八萬區,蹂田禾數十萬頃。」還有嘉靖二十九年八月俺答入犯京師。

這段時期雖然沒有關於靖虜衛遭受侵擾的直接記錄,但在《明世宗肅皇帝實錄·卷一百九十》有這樣一段彌足珍貴的記載:「嘉靖十五年八月,……兵部覆陝西巡按御史王紳奏河西防守事宜。一連歲,虜寇金、鞏、安、會,其老營悉於郭城驛山後屯劄,分兵四掠往往得利以去。蓋其地勢阻險,有山可據。而我兵形格勢禁,猝不及援也。故請於此驛改築大城,廣積芻粟,遇警即預調士馬也,駐奪其所恃,此制勝之算也。安定、會寧已曖,之間延衺千里,蓋通賊要路,而居民星散,屯堡畢薄,一遇虜入,動遭荼毒,諸相度地勢,增築城堡。其故有城堡者,築令高厚,所用錢穀俱官處給,不必科克小民。……覆上報,可。」

這段材料首先印證了嘉靖年間的北部邊患之嚴重,郭城驛處南北交通大道的三叉口,又屬靖虜衛腹地,「虜」居然把老營扎在了郭城驛山後,分兵四掠。由此可推測靖虜衛這時在郭城驛周圍沒有大規模駐軍,也就是沒有羊營的存在。那羊營的建立年代就應該在嘉靖十五年到嘉靖二十五年之間;其次,這段文字還反映出當時皇帝答應了在此地增築城堡的請求,也說明嘉靖時期左所的堡寨仍在增築。羊營的存處年代可能不長,隨著隆慶四年(1570年)的「俺答封貢」,結束了明朝與蒙古之間的大規模的戰爭,迎來了五十多年的北部邊疆的和平時期。靖虜衛也藉此良機,從隆慶五年到萬曆二十九年的三十年間,在北部和沿河地區,先後增築了永安堡、哈思吉堡、裴家堡、大廟堡、陡城堡、蘆溝堡、大小蘆塘堡、索橋堡九個大小不同的軍堡。從此靖虜衛的防務中心向北推移了一百公里,左所及羊營的軍事地位也逐漸衰減。在康熙四十八年《重纂靖遠衛志·明官職》中,只有「郭城驛堡防守官一人,俱千百戶任用」的記載,而沒有左所和羊營的記載,可見羊營的存處時間也就四五十年。

羊營遺址所在地——郭城驛

營堡寨功能的發揮還需其它防禦工事的配合,營堡寨的工事相對簡陋,不如城池堅固,遇到大的邊警,要讓軍民盡量躲入城池。同時也需偵哨工事來支持,墩台就是與營堡寨相互依存的瞭望設施,有了警報通知軍民及時躲入屯堡或城池,使它們更好的發揮「收斂人畜」的作用。

四、墩台之考

墩台也稱煙墩(或稱烽堠),用於瞭望敵情。守墩之人稱墩軍,以煙、炮、旗為信號傳遞軍情,墩、軍、號三者結合,構成一套相對完整的通訊系統。明朝北邊墩台在永樂時期就開始設立,且越設越密集,到嘉靖時期大概每四五里就修墩一座。墩軍「每墩或七人,或三五人」,「每十餘墩,必總委一官提調」。墩台屬衛所、城堡管轄。靖虜衛左所的主烽墩,總體呈先分、再總、再分的「工」字形分布。左千戶所的「防寇」前沿,就是平灘堡到靖虜衛城段的黃河南岸。這裡的南岸山頂有七座烽墩依次分布,至今遺迹可尋。墩軍的職責就是巡河瞭望、收集敵情並及時傳報:一面向衛城和平灘堡傳報,一面向南傳報。傳報方式,到明中後期已發展為號炮傳示與直接派人傳遞相結合。成化二年(1466年),明廷下令「邊堠舉放烽炮」,見敵一二至百餘人舉放一烽一炮,直至上萬人舉放五烽五炮。弘治七年(1494年)兵部准奏「凡遇寇近邊,天晴則舉炮,天陰晝則舉煙,夜則舉火」。嘉靖十八年(1539年),其墩軍「一遇有警,一面酌量賊數多寡張掛青、黃、白色號帶」,一面派人馳報各指定城堡,以便出兵。與墩軍緊密相關的是「夜不收」,即偵察兵。「夜不收」的任務是「出境偵諜」敵情。黃河南岸的半山腰,當年「夜不收」巡邏時的馬道,至今清晰可見。墩軍雖以瞭望為主,但為了防身也配有武器,除刀槍、弓箭、線槍、火銃等一般武器外,甚至還有重型武器配備在墩台,筆者在靖虜衛前所的一烽墩(今靖遠縣北灘鄉糧窖村南山烽墩)上就發現了大炮及炮彈,想必左所的烽墩也配有大炮。這七座烽台,在《邊政考·固原靖蘭圖》中有標註,其位置筆者考證如下:

黃河南岸有「邊警」,則要向南面的安定(今定西)、會寧、鞏昌府及左所總堡傳遞。主幹線烽墩,從北向南依次分布在扇馬塬、若笠塬、海都塬、道家塬、小塬。在關川南山的羅家灣烽墩處又分出兩條支線,一條沿西南通向安定、鞏昌,一條沿東南通向甘溝驛及會寧。這些大烽墩都建在山頂上,俱依山頂形狀而圈圍,圈內多置「一烽五燧」,外圍有三級斬坡防護,每級台階寬約兩丈。有的烽台周圍還有人居「地窩子」的痕迹,有的還有集雨場和蓄水坑等附屬設施。根據《明殘本陝西四鎮圖說·寧鎮圖》中的相關記載推斷,此類烽墩應是五人值守。有些墩軍的妻子也生活在墩台上,明萬曆甘肅鎮蘭州深溝兒墩碑上就有「墩軍五名口:李良妻陶氏,馬名妻石氏……」的記錄。烽墩所在地,多是孤山野嶺,五穀不生,甚至吃水都很困難,與其他屯軍相比更是「辛苦百倍」。現將幹線烽墩及兩支線烽墩位置分布列表於下:

幹線烽墩位置

駱駝梁烽火台

西南支線烽墩位置

東南支線烽墩位置

以上就是筆者對靖虜衛左千戶所營堡寨墩的考證,為了能使讀者全面而直觀的了解靖虜衛左千戶所營堡寨的分布,筆者手繪分布示意圖於下。

靖虜衛自成立先後在東部和南部宜農地區設立四十多個屯堡,以百戶為基本組織單位,且耕且守。後隨軍屯制度的衰敗和防務的需求,於嘉靖中期組建營兵,隆慶以後又將防務中心撤離東南部屯戍區,移至「虜患」更嚴重的沿河地區和「北虜常渡河駐牧」的北部地區。靖虜衛左千戶所和它所屬的營堡寨,對明王朝維護統治,鞏固西北邊防無疑起到了積極的作用。自清立國後,清王朝對蒙古諸部採用會盟、聯姻、封爵等手段,各部落相繼來降,悉遵約束。正如乾隆所說:「從今蒙古類,無一不王臣」。至此明「九邊重鎮」逐漸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靖虜衛也於順治元年改為靖遠衛,於雍正八年又改為靖遠縣,左所及營堡寨也漸漸成為歷史遺迹。今天,生活在這裡的漢、蒙、藏、回等各族人民,和睦相處,親如兄弟。這片土地政治清明、民族團結、經濟繁榮,大家正攜手共圓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之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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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明]張雨《邊政考》【R】明嘉靖二十五年(1546)

6.[明]《明殘本陝西四鎮圖說》【M】 作者及出版年代不詳

7.[清]谷應泰《明史紀事本末》【M】北京 中華書局2015

8.[明]《明世宗實錄》卷190 嘉靖十五年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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