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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殺者:愛情幻想症患者三毛

張純如、林奕含、三毛,都是,至少是原籍台灣人。(指出這一點並非毫無意義,我們必須要面對這一文化人斷片和斷片帶來的後果。)

上世紀八十年代有三個台灣女作家風靡大陸,她們分別是瓊瑤三毛席慕容。這中間,瓊瑤知名度最高,發光發熱也最持久,在晚年,八十高齡的作家奶奶仍舊能夠激起社會的風潮。席慕容則在文青的內心深處紮根發芽,不少大陸青年的文學啟蒙,其實不是來自王蒙賈平凹這類人,而是來自洋溢著真正純文學氣息的少女派詩人席慕容。三毛則是當時的網紅級爆款青春派作家,不管是文青還是偽文青,都迷三毛,所謂的「男讀金庸女看瓊瑤,不男不女看三毛」,說的就是當時景象。「不男不女」一詞所指的並非三毛的讀者有性別選擇困難症,而是說三毛的文章有一種普遍的人性的溫度和激情,所以男女通殺。簡而言之,三毛其實是一種生活方式,最起碼是一種生活態度。「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說的就是三毛,以及那些在三毛身上投射和寄託了自己的人生理想的人。他們喜歡愛情,喜歡旅遊,喜歡行走的狀態而非安居,喜歡非一般的體驗而非日常,當然,作為標配,還喜歡詩歌與讀書,主要是讀三毛。今天這類人在生活中其實比以前更常有常見了,無非就是一個流浪者:行走,永遠在行走,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從一個人到另一個人,從一段愛情到另一段愛情;然後當然地,還伴隨著拮据。拮据地流浪是文青的常態,也是標配。我們很難想像有一個生活優渥的文青,長發繚亂地指責社會。所以一個不拮据的文青,是不足以流浪的;否則他的痛苦,他的苦難,他的憂鬱就無處立足,他的控訴他的悲憤他的不正常就缺乏說服力。他必須給自己一個流浪的理由,再給自己一個保持流浪的理由:你,這裡,不是他的應許之地。有時候,你不清楚是他神叨叨導致了拮据變成了流浪漢,還是因為他是流浪漢而拮据而神叨叨。總之,這是一群把自己的生活搞不掂的人。搞掂了就沒法一邊流浪一邊神叨叨了——OK,打住。

三毛的名歌《橄欖樹》,被齊豫齊秦演繹之後,成了流浪派青年的標配。是的,三毛確實聲稱自己是在「流浪」,被三毛深刻地影響的這一類青年,以及強烈認同三毛的這一群青年,都有不可抑止的流浪偏好。三毛當然是流浪派中的天才人物。所以她在青春期逝去之後,寫出了那麼多青春期文字,激勵了無數的青春期少男少女,勇敢地面對社會生活和自我天性的搏擊。三毛的文字中充滿了激情和勇氣,各種青春期的少女式的勇敢,不眨眼的勇敢和堅定——然而,當她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她已經離那個年齡很遠了。當她向無數少男少女講述自己的少年心事的時候,她已經三十多歲。她年屆四十,紅遍大陸,大江南北的少男少女,把她當做同齡知己。把她的愛情作品,即三毛荷西的近乎神跡般的邂逅相遇、愛情約定,以荷西的不幸逝世告終的婚姻故事,當成生命實錄;把她的悲傷凌亂,當成華麗麗的人生盛景。

巴特?

那只是寫文章而已。(誰能明白這句話的分量,就算是作家頂多也只能笑而不語。)

三毛在世的時候,當然已有人對她的故事不感冒,不僅不感冒,還試圖讓人們免疫。口碑風評反差極大的李敖,在《李敖回憶錄》中毒舌評三毛一段,實錄如下,李先生在天之靈,未必介意:

【有一次,皇冠的平鑫濤請我吃飯,由皇冠的幾位同仁作陪,我到了以後,平鑫濤說:「有一位作家很仰慕李先生,我也請她來了,就是三毛。」於是他把三毛介紹了給我。

三毛很友善,但我對她印象欠佳。三毛說她:「不是個喜歡把自己落在框子里去說話的人」,我看卻正好相反,我看她整天在兜她的框框,這個框框就是她那個一再重複的愛情故事,其中有白虎星式的克夫、白雲鄉式的逃世、白血病式的國際路線,和白開水式的泛濫感情。如果三毛是個美人,也許她可以以不斷的風浪韻事傳世,因為這算是美人的特權,但三毛顯然不是,所以,她的「美麗的」愛情故事,是她真人不勝負荷的,她的荷西也不勝負荷,所以一命歸西了事。我想,造型和干哪一行還是很重要的。前一陣子林青霞同我晚餐,餐後在我家談了十小時,我仔細看了她,我看她就是明星造型,正好乾明星;美麗島軍法大審時,陳菊在電視里出現肉身,面目堅毅肅殺,我仔細看了她,我看她就是政治造型,正好搞政治。如果林妹妹搞政治,陳姐姐干明星,我想就說不出來的不對勁。三毛現在整天以「悲泣的愛神」來來去去,我總覺得造型不對勁,她年紀越大,越不對勁。有一次我在遠東百貨公司看到她以十七歲的髮型、七歲的娃娃裝出現,我真忍不住笑,這種忍不住笑,只有看到沈劍虹戴假髮時,才能比擬。

比起瓊瑤來,三毛其實是瓊瑤的一個變種。瓊瑤的主題是花草月亮淡淡的哀愁,三毛則是花草月亮淡淡的哀愁之外,又加上一大把黃沙。而三毛的毛病,就出在這大把黃沙上。三毛的黃沙里有所謂「燃燒是我不滅的愛」,她跟我說:她去非洲沙漠,是要幫助那些黃沙中的黑人,他們要她的幫助。她是基督徒,她佩服去非洲的史懷哲,所以,她也去非洲了。我說:「你說你幫助黃沙中的黑人,你為什麼不幫助黑暗中的黃人?你自己的同胞,理需要你的幫助啊!舍近而求遠,去親而就疏,這可有點不對勁吧?並且,史懷哲不會又幫助黑人,又在加那利群島留下別墅和『外匯存底』吧?你怎麼解釋你的財產呢?」

三毛聽了我的話,有點窘,她答覆不出來。她當然答覆不出來,為什麼?因為三毛所謂幫助黃沙中的黑人,其實是中一種「秀」,其性質與影歌星等慈善演唱並無不同,他們做「秀」的成分大於一切,你絕不能認真。比如說,你真的信三毛是基督徒嗎?她在關廟下跪求籤,這是那一門子的基督徒呢?她迷信星相命運之學,這又是那一門子的基督徒呢……所以,三毛的言行,無非白虎星式的克夫,白雲鄉式的逃世、白血病式的國際路線,和白開水式的泛濫感情。她是偽善的,這種偽善,自成一家,可叫做「三毛式偽善」。】

李敖以毒舌見稱,他關於三毛的點評,一針見血,有些部分還可以針對更多人,譬如偽善中偽的那部分,不過這是題外話了。台灣旅行家馬中欣走過三毛之路,然後寫了一本《三毛真相》的書,試圖告訴大家三毛筆下的感人故事,以及最重要的關於荷西的那部分,是假的。真相到底如何呢?

在今天已經很少有瓊瑤三毛席慕容那樣的爆款作家了,金庸著作獨霸男生宿舍的盛況也不會再現了。這說不上來是好是壞,進步退步。不過,更關鍵的是,今天的人們,尤其是讀者——如果還有讀者的話——已經不大去關心三毛故事的真假了,尤其是愛情。真的假的,虛擬實境,都不重要,關鍵在於體驗——但如果故事為假,其中的體驗如何真呢?——說來說去,三毛確實是文字上的天才人物。

三毛的少女時代,暗戀著畢加索,但並未立即去追隨。三毛的人生,在開端的時候,與我們循規蹈矩的一般人並無不同,她並不是一個不走尋常路的孩子。她走的都是普通人所走的道路,不過在某些階段節點,因為敏感,走的比別人辛苦一些。在三毛以文字名世的時候,她編織了一個以自己為中心的宏大故事圖景,這中間,最常被人在心裡念想的,主要是愛情遭遇(簡而言之曰艷遇),一個又一個美麗的邂逅,帥哥的非凡讚美,三毛的冷酷拒絕,兜兜轉轉,回到荷西。大概如此。

有一種心理學病態人格叫做愛情幻想症。現在我們幾乎可以推斷三毛就是一個愛情幻想症患者。她的人格分裂,她的不可捉摸的情緒和不穩定的個性,敏感易怒多疑,情緒化、激情、高低潮起伏的精神狀態,都顯示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精神病。其實這才更像一個作家。太正常的人是寫不出好東西的。三毛的好的愛情故事都是她的作品裡面的,也就是說,這些不存在的帥哥都是她編的。作為讀者,你可以把它當真;但你把它當做是三毛的真事,那就是傻讀者了。

三毛的自殺純粹是精神(病理)性的。一個愛情幻想症患者,到了五十歲,激素衰退,激情不再,艷遇故事(即使是幻想)也不再,那真的是萬念俱灰。更何況我們的三毛終生都有自殺衝動。絕頂聰明的三毛,當然能窺破她自己對假自我的堅執。假自我可以驅使人一直走下去,假自我的崩塌也可以驅使人觀念和行為的突然改變,使得周圍人都覺得對方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從三毛的田園牧歌式作品到三毛的自殺,很多讀者難以接受。從那些激情洋溢的、婉轉優美的文字之中,流露的是對自然和生活的欣賞眷戀,而非厭棄。讀者們接受到了正能量,感受到對生活要有——愛,要有信心。從心理學角度來說,如果讀者通過作品感受到的都是正能量的話,那麼,作者的負能量去了哪裡呢?

作者的負能量殺死了她深愛的一切事物。她所愛的無法與她的生命相始終,無法在她的生活中持續一貫地存在下去。所以荷西必然猝死,她深愛之地,只能是生機、文明和希望都極度匱乏的沙漠。即使是綠洲,也會化成沙漠。

德國心理學家艾里希.弗洛姆說過:「人們往往把那種不顧一切、如痴如醉的強烈程度當作是真愛的證據,但實際上這只不過是因為他們除此以外的日常生活非常寂寞、乏味和無聊。」

在生活中得不到滋養的人從夢中獲得滋養。

在活中得不到滋養的人從死中滋養。

並且,就三毛的才情而言,另一個事實是,一個好作家是難以活下去的——因為他看到了太多的真相,超過生命和理性可以負荷的真相。三毛式愛情之假,人生之假,不僅是讀者受不了的問題,根本上就是三毛自己受不了受得了的問題。

有時候我們硬撐著忍受,有時候我們受夠了。

三毛的自殺便是她受夠了的表示。

生命截止於生命本身,這是三毛的歸宿。任何道路從一開始就有指向,只不過途中必然迂迴曲折。

願你安息,流浪者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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