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文史 > 叔本華:別讓生活耗盡你的美好

叔本華:別讓生活耗盡你的美好

本文來源:《理想的下午,我想和你虛度時光》

全部的滿足、人們所謂的幸福,不論是從其本來意義還是本質上看,都是消極的,沒有一點是積極的。這種幸福並不是因為它自身本來要降福於我們,而必定永遠是個願望的滿足。

我們要通過人的生存本身,來考量意志內在的、本質的命運,由此來證明:生命本質上就是痛苦。

不管在什麼層次的認識上,意志皆是以個體的形式出現的。作為個體的人,在無限的時空中仍自覺是有限的,與無限的時間和無垠的空間相比,自身以幾乎一個消逝的數量,投入到時空的無限。既然時間與空間無限,那麼個體的人只會有一個相對的某時某地,個體所處的時間與地點也僅是無窮無盡中的特別有限的部分。真正個體的生存,只有現時當下。現在會不可避免地逃入過去,就是不斷過渡到死亡,慢性的死。個體過去的生命,排除對現時存在的某些後果,除了銘刻的過去與這一個體意志相關的證據不論,既然已經死去、完結、化為虛無了,如此,個體在適當的情形下就一定會將過去慢慢淡忘,無論那內容是快樂還是痛苦。

我們早已在無知無識的自然界中發現其內在本質就是不斷地、無休止無目的地追求掙扎,尤其在我們觀察人和動物時,這一點就更加明顯地顯現在我們面前。人的一切本質就是慾望和掙扎,能與不可抑制的口渴相比較。不過,需要是全部欲求的基礎,缺陷就意味著痛苦,所以人本來就是痛苦的,人的本質就逃不出痛苦的掌心。假如並非如此,人會因為容易得到滿足,而即時消除了他的慾望,欲求的對象也就隨之消失了。這樣一來,恐怖的無聊與空虛就會乘虛而入,就會讓人感到自身的存在和生存本身是不能承受的負擔。因此,人生的過程就像鐘擺一樣,在痛苦與無聊間不停擺動;實際上,二者就是人生的最後兩種成分。

構成意志現象本質的,就是那不停地追求與掙扎,在客體化的較高層次上,它之所以依然佔據首要的與最為普遍的基地,是因為在這些層次上,意志呈現為一個生命體,並遵從供養這個生命體的原則;而讓這一原則發揮作用的,恰恰在於這一生命體即是客體化了的生命意志本身。據此,作為意志最完美的客體化——人也就成了生物中擁有最多需求的生物了。人——全部是具體的欲求與需要,是無數需求的凝聚體。帶著這些需求在這個世上生存,人只能靠自己,一切都沒有定數,只有自己的需要才是最真實的。在如此直接而沉重的需求下,全部人生常常都在為維護那生存而憂慮著。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沒有一點兒安全感。有詩為證:

人生如此黑暗,

危險如此之多;

只要一息尚存,

就這樣、這樣度過!

大多數人的一生都在為生存不斷拼搏著,即使明知這場戰鬥的結果是失敗。而讓他們可以經得住這場艱苦卓絕的戰鬥的原因既是貪生,更是怕死;不過死畢竟常常站在後台,且不能避免,隨時會走到前台來。生命本身就是處處布滿旋渦與暗礁的海洋。人想方設法地想要避開這些旋渦與暗礁,儘管知道自己即便使出「渾身解數」成功避開這些陷阱,也會一步步走向那不可避免的、無可救藥的、最終的海底葬身,並且是直對著這個結果,一往無前地駛向死亡。

不過現時需要注意的是,首先,人生的煩惱與痛苦很容易激增,以至於死亡竟成為人所期盼的事情,人們甘願奔向它;其次,人剛剛在痛苦與睏乏中得到喘息,空虛無聊立刻乘虛而入,以至於人又必然尋找消遣。那些有生命的事物忙忙碌碌地運轉,原本是迫於生存,但是如果他們的生存已經毫無問題,他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因此,推動他們的第二個動力就是擺脫這種負擔(即生存)的掙扎,讓生存不會被感知,即打發時間、排遣空虛無聊的掙扎。

這樣我們就看到,幾乎所有無憂無慮的人在拋掉了一切其他的包袱以後,卻把自身當作包袱了;現時的情形是,打發掉的每一小時,即曾經為此傾盡全力以使之延長的生命中扣除一分,這反而變成收穫了。不過空虛無聊卻也不是可以輕視的禍害,最後它會在人的面孔上描繪出最鮮活的絕望,它將使像人這樣並不如何互助互愛的生物忽然急切地相互追求,因此它就成了人們喜愛社交的動因了。就如同人們應付其他的災害一樣,為了避免空虛無聊的侵襲,只是出於政治上的考慮,處處都有公共的設備。由於這一災害與飢餓一樣,會促使人們奔往最大限度的肆無忌憚,人們需要的是「麵包與馬戲」。費城的懺悔院以寂寞和無所事事讓空虛無聊成了一項懲罰的措施;而這種恐怖的懲罰已導致罪犯的自殺。睏乏是平民們平時的災難,與此相對的,空虛無聊就是上流社會平時的災難。在平民生活中,星期日就意味著空虛無聊,六個工作日就意味著睏乏。

由此看來,人生是在欲求和達到欲求間被消磨掉了,願望的本性就是痛苦。願望的達成將很快趨於飽和狀態。目標形同虛設:每擁有一物,就表明讓一物失去了刺激,於是欲求又以新的形態出現,不然,寂寞空虛就會乘虛而入;不過和這些東西作鬥爭,並不比與睏乏作鬥爭來得輕鬆——只有當欲求和滿足相交替的時間間隔剛剛好,二者所產生的痛苦又減少到最低時,才能構成幸福的生活過程。這是因為,人們習慣上認為的生活中最美妙、最純粹的愉快的部分(這種愉快能讓我們從現實生存中超脫而出,讓我們變成對這種生存一點兒都不心動的旁觀者),就是沒有目的和欲求的單純的認識,好比對美的體味,從藝術上得到的怡悅,等等。只有一小部分人可以享受到(這對天賦要求極高),而即使是這一小部分人,其享受的過程也是很短的,而且因為自己具有較高的智力,讓他們所能感知的痛苦比那些遲鈍的人多很多;不但這樣,也讓他們顯然孤立於和他們不同的人群,那一絲對美的享受也因此被抵消了。

至於絕大部分的普通人,他們不能享受這種純智力的好處,那種從藝術上得到的怡悅,他們也沒法享受,反而完全處在欲求的支配下。因此,如果想引起他們的興趣,受到他們的青睞,就一定要通過某種方式刺激他們的意志,哪怕只是在可能性中稍稍地觸動一下意志,但決不能將意志的參與排除在外。這是因為,與其說他們在認識中生存,不如說他們在欲求中生存更恰當:作用與反作用就是其僅有的生活要素。這一本性常常不經意地流露出來,從日常現象和生活細節上搜集這類材料非常容易,比如,每到一個旅遊勝地,他們總是寫下「××到此一游」。因為這些地方既然對他們不起絲毫反應和作用,他們就用這個來表達他們對此地的反應和作用。再如,他們並不滿足於只是觀賞一隻本地沒有的罕見動物,而是要與它玩耍,刺激它,撫弄它,這些行為同樣是因為作用與反作用。人類刺激意志奮起的需要,在撲克牌的發明和流傳上表現得更為徹底,而這恰恰顯露出人類可悲的一面。

不過大多數情形下,我們都封鎖著自己,避免讓自己接觸到這一苦藥般的認識:生命本質上就還是痛苦。痛苦並不是從外部向我們湧來,痛苦不竭的源泉恰恰是我們自己的內心。而我們卻常常為這從未遠離自己的痛苦找其他原因當借口,就像自由人為自己找偶像,好讓自己有個主人一樣。我們不知疲倦地從這一個願望奔向另一個願望,即便獲得的滿足每次都會給我們許下諸多好處,但實際情況卻不是這樣,多半沒過多長時間就會轉變成讓人尷尬的錯誤——儘管如此,我們依然在用妲奈伊德穿底的水桶汲水,並且急急忙忙地奔向新的希望:

只要我們所追求的,一天沒有到手,

對我們來說,其價值就超過一切;

不過一旦拿到手,就立刻另有所求。

總有一個渴望緊緊牽引著我們,

我們這些渴求生命的人。

全部的滿足、人們所謂的幸福,不論是從其本來意義還是本質上看,都是消極的,沒有一點是積極的。這種幸福並不是因為它自身本來要降福於我們,而必定永遠是個願望的滿足。

由於願望(即是缺陷)本是享受的前提條件,如果達到滿足,願望即完結,享受因而也就結束了。因此,除了從痛苦與窘困中獲得解放以外,滿足與獲得幸福更不能是其他什麼了。想要獲得這種解放,首先不只種種現實的痛苦要顯著,安寧的願望也要不斷受到種種糾纏、擾亂,甚至還要有讓我們感到不堪生存重負的致命的空虛和無聊,想要有所行動卻又這樣艱難——一切打算都會面臨無盡的困難與艱辛,每前進一步,就會遭遇新的阻礙。不過,即便最後克服了一切阻礙達到了目的,人們能夠獲得的,除了從某種痛苦或願望中獲得解放以外,即又再回到這痛苦或願望未起之前的狀態外,也不會獲得其他什麼了——在前面對幸福所下的結論正是基於此,所以全部的滿足或者幸福又不會是持久的滿足與福澤,而只是暫時從痛苦或缺陷中獲得解放,之後必定又進入新的痛苦或沉悶,比如空洞的想望、無聊的狀態;全部這些都能從世界的生活本質中,從藝術中,尤其是從詩中獲得例證。

這樣就會發現,不管是哪一部史詩或戲劇作品,只不過是在表達一種為幸福而作的苦苦掙扎、努力和鬥爭,絕不是在表達一種永恆的完滿的幸福。戲劇的主人公,受到寫作的約束,歷盡萬千磨難和危險而艱難達到目的,一旦目的達成,便快速落下舞台的幕布(全劇終)。顯然,在達到目的以後,除了指出那一醒目的目標——主人公曾想方設法要找到幸福的目標,不過是和主人公開了一個玩笑,除了指出其在達到目標後並沒有比之前的狀態好多少外,就再沒什麼可以演出的了。真正永恆的幸福是不可能的,所以這幸福也不能成為藝術的題材。田園詩的目的雖然是為了描述這種幸福,但很明顯它也不能擔此重任。在詩人手中,田園詩常常不自覺地成了敘事詩——一種毫無意味的史詩:瑣碎的痛苦、瑣碎的歡樂、瑣碎的奮鬥——最普遍的情形就是如此。

本文圖片來源於網路,如有侵權請聯繫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京博國學 的精彩文章:

《孟子》精華30句,記住的不是知識,而是智慧!
太多精明的年輕人,讓人感到陌生

TAG:京博國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