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殊菩薩的許諾：你來，我就會見你

最新 05-18

2015年，對於股民來說，是個生命的坎兒，五月份之前，股票飄紅，你以為上了天堂。五月份之後，你才忽然發現，已經身處地獄。

股民老張就是這樣差點兒倒下。

壹

老張，是個忠實的中國股民。

2015年最紅火的時候，他的賬戶市值迅速增值到一千多萬。公司已經懶得去打理，每天的工作就是睡到自然醒，然後看著大盤像錢塘江，漲啊，漲啊。收市之後就是心滿意足地約朋友喝酒聊天，那一段日子過得舒服安逸。

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轉眼之間股市急轉直下，好像李白筆下的廬山瀑布。

接連數日，老張的股票一開盤就定格在跌停板上，大家都在瘋狂地拋售，可憐的散戶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一天跌去一百多萬，連續幾天，八位數變成七位數，再變成六位數，再縮水……他盯著筆直的橫線，彷彿看到自己的心電圖，心，已死。

他真的想到了死，生，是最難的事情，死，則容易多了。

於是，他像籌劃公司項目一樣籌劃著如何死去。

貳

晚飯時，妻子說，已經諮詢旅行團了，簽證時間要留的充足些才好。他楞了一下：旅行團？簽證？兒子興奮地大聲喊起來：爸爸，你不是答應過我，中考結束全家人一起旅行嗎？

他居然忘記了。

老母親也跟著興奮起來：我今天已經把旅遊鞋拿出去曬了，還有薄棉衣，不知道那邊會不會冷。

他擠出一個標準的笑容回應家人，夏日炎炎，心裡卻是一片冰冷。

看著其樂融融的一家人，如果自己死了，家人會怎樣，他不敢想像。

第二天，老張開著車，漫無目的地轉悠，他不想去公司，不想去見朋友，更加不想見家人。習慣性地開著電台，裡面似乎在念什麼文章，忽然一句話鑽入耳朵：

去過五台山的人都會心照不宣，因為，文殊菩薩曾經許下過諾言，你來，我就會見你……

那一刻，他忽然有了衝動，很想立刻去五台山，見一見菩薩。他要問問菩薩，如何才能度過眼前的難關。

停下車，他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身處一個山腳下。定位搜索一下，是不知名的小山，鄰市。

彷彿是冥冥中的安排，一心尋死的他，漫無目的地驅車二百多公里來到了一座山下。

他決定上山看看，雖然不是五台山，沒有文殊菩薩，也許會有一座什麼廟宇，等著開解自己吧。

叄

山下，零零散散的有幾戶院落。他隨意走進一個敞開的大門。

一條髒兮兮的狗撲上來，警告地叫著。隨即，一個男人從屋裡走出來，一邊阻止狗叫，一邊招呼：來啦，進來坐。就像是來了老朋友，少了陌生的客套。

很快就熟悉起來。男人姓田，山裡人，年紀和他差不多，這裡是野山，遊客稀少，偶爾會有些背包客來爬山，而且，山上沒有廟宇，當然也沒有菩薩。

他有些失望，猶豫著要不要離開。

這個時候，老田的妻子從後院廚房喊著開飯了，於是，他被熱情的主人留下來一起吃飯。

飯菜簡單，也許是餓了，老張吃得格外香甜。就像林清玄曾經描述的，靜下來，慢一點，才能知道這一粒米與下一粒米的滋味是不同的。

米，原來是甜的。

這一刻，他決定留下來小住。

肆

天很快黑了，沒有城市的燥熱，山風粗野地吹過來，他甚至能聽見山風的呼嘯聲，準確分辨出這一秒和下一秒的風聲是截然不同的。山裡的夜空黑漆漆的，像黑色的天鵝絨，綴滿了閃閃發光的星星。

他驚覺，山裡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星星，自己有多久沒有仰頭觀星了。不停地掙錢，掙錢，他的時間永遠是寶貴的，貴到捨不得給自己留一點。

老田遞給他一張小板凳，像是劈柴做的，模樣笨拙，坐起來卻比家裡十萬塊的沙發踏實。兩個人不緊不慢地聊著天，於是，他知道了老田的故事：家裡三個孩子，大孩子去城裡打工，二兒子小時候從樹上掉下來，摔壞了腿，跟村裡人學會了草編，靠手藝能養活自己。最小的孩子在鄉里念書，他們兩口子種樹，砍柴，餵雞，有時候接待些遊客，一年能掙好幾千塊錢，好幾千塊錢！不愁吃不愁穿，家裡好，孩子們也很好。

他聽著老田的故事，漸漸地，心裡頭那個可怕的念頭，不再逼著自己去死，彷彿被山風吹散了，彷彿被星空吞噬掉了。

伍

老田家的小狗跑過來，一屁股坐在他的腳下，好像是把他當做家人。那一刻，他的心無比的平靜，一股暖意慢慢地湧上來，熟悉的幸福感緊緊地抱住了他。

他忽然明白了佛家常說的「頓悟」。

他想起文殊菩薩的那句許諾：你來，我就會見你，我非我，你見到的任何一個人可能是我，任何一個動物也可能是我……

他想起來，自己剛剛創業初期，合伙人攜款潛逃，幾乎滅頂之災，他還是咬著牙撐下來。

他想起來，妻子產子時大出血，醫院下了死亡通知單，經過搶救，最後奇蹟般地母子平安。

他想起來，父親急症去世，老母親得了抑鬱症，要不是全家人相互開解和鼓勵，又怎麼會幸福到現在？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他為自己尋死的想法感到羞愧。

回家的路上，他注意到彎彎曲曲的山路邊，開滿了怒放的小花，而在來的路上居然被他忽略了。彩色的小花向著太陽，紛紛仰起燦爛的笑臉。

他的心一動，也許，這就是菩薩的化身吧，山裡的老田，可能也是菩薩的化身，還有，那些山風，誰說不是菩薩的化身呢。

文：書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