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州窯青釉獅子像擺件

經營之道

在經濟蕭條時期的1977年，安思遠買下了位於紐約第五大道一套擁有22個房間的公寓，並獲得了在其中經營古董生意的許可。第五大道960號公寓距離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步行只需十分鐘，又面對著著名的中央公園，是紐約最好的三處房產之一。

安思遠將自己的私宅打造成一座包羅多國文化的博物館：裝飾極為豪華，格調極盡高雅：歐洲油畫、西方傳統傢具，同中國地毯、書畫、碑帖、瓷器、青銅器、各種質材的雕塑及印度、日本等國的古董錯落有致、完美地融洽在一起。於是，在宅邸的每一處，人們不但可與主人窮盡一生所收藏的古董珍玩相遇，還不時可感受到東、西文化相映生輝所帶來視覺衝擊和精神上的愉悅。

曼哈頓公寓的走廊

安思遠是位具有世界文化胸懷和視野的收藏家。在這座集收藏、研究、會客、起居兼做生意的公寓里，經常高朋滿座。來賓中，有來自歐洲的博物館館長、中國和日本的學者、藏家。也有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克利夫蘭美術館等這類國家級別的收藏機構，還有像克利斯蒂安·修曼和約翰.D.洛克菲勒三世這樣的大銀行家和實業家。這些來賓，不只是沖著安思遠的聲望和地位，更是因為其藏品所享有權威性。令人折服的是，大都會藝術博物館中的夏洛特與約翰·韋伯中國古代藝術館，有一半藏品系從安思遠處購得的；弗洛倫絲與赫伯特·埃爾文南亞及東南亞藝術館，同樣有許多重量級的藏品購自於安思遠。

1994年面對《獨立報》記者傑拉爾丁·諾曼的採訪，安思遠如是說：「我或許不是最偉大的亞洲藝術品商，但一定是最富有的。」

安思遠勤奮，精於收藏又善於研究，且出手果斷、大方，理當成為古董圈子最富有的人。

1981年銀行家修曼辭世，安思遠以1200萬美元購入修曼收藏的1600件亞洲古代藝術品。他賣掉其中的半數，又分別於1982年和1990年在佳士得和蘇富比拍賣了剩餘部分，自己則保留了幾件他最為鍾愛的中國藝術品。由此，安思遠不只賺了錢，還「樹立了他的亞洲藝術品鑒賞家和經銷商的世界級權威地位」。

曼哈頓公寓的客廳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當包括黃花梨在內的中國古典傢具，在西方人眼中，僅僅被看作生活用具、遠還沒有達到藝術品收藏的檔次時，安思遠已從那簡約的造型與線條當中，看到了一種含蓄的富有東方哲理的美。於是，在搜集中式傢具的同時，相繼出版了3本著作。從而，美國的安思遠與中國的王世襄，成為上世紀末研究與收藏明式傢具的兩座巔峰。

掛於安思遠家中的石魯作品《春江水暖鴨先知》

安思遠對石魯情鍾獨有，且在短時期內形成了石魯作品完整的系列收藏，這是安思遠在中國書畫收藏中的最大亮點。那時，齊白石的作品已經較貴，但風格雄奇、富於異才的西安畫家石魯，作品的價格卻十分低廉。他多次往返西安，竭力求索，買進大量石魯畫作。安思遠並沒有見過石魯本人，有很多畫作系從石魯家屬手中購得。來價低、利潤大，這是商人的精明之處，他的座右銘是：「買，三十年後再賣。」安思遠的經營之道飽含學問與技巧，他說：「如果你要購買一個人的藏品，就要把所有作品全部買來，挑其中最好的1/3留下，剩下2/3賣掉。」這時候，剩下的藏品幾乎都是沒有成本的，當再出售那些藏品時，所獲得的就是「凈利潤」。他很在意培育西方藝術市場對中國當代畫作的興趣，1993年他一次性拍賣掉257件20世紀的中國畫。安思遠收藏的第一件石魯作品《春梅獨立》是在上世紀70 年代末。他眼光確實精準，30年後，在2015年「錦瑟年華--安思遠私人珍藏」系列拍賣會上，這幅僅5平尺的石魯「春梅獨立」絹本，以352.5萬美元成交（約合人民幣2186萬），成為全場書畫作品中最貴的拍品。

石魯作品《春梅獨立》絹本

古董收藏

安思遠的收藏，以中國古傢具、書畫和碑帖為大端。譬如，他收藏的明黃花梨四件套圈椅，在「錦瑟年華—安思遠私人珍藏」系列拍賣的第一場中以 968.5 萬美元成交，創下黃花梨傢具同類品種的全球拍賣紀錄。其實，安思遠的青銅、木質等雕塑收藏，亦有不少頂級品：例如成交價為285.3萬美元的西漢鎏金銅熊形擺件；例如以486.9萬美元成交的「西藏11/12世紀銅瑜伽士坐像」，等等。此外，在瓷器雕塑中，三件耀州窯瓷塑頗奪人眼球：二件為太師少師蓋鈕；一件為獅子擺件。

西漢 鎏金銅熊形擺件

西藏11-12世紀銅瑜伽士坐像

耀州窯青釉太師少師蓋鈕

耀州窯青釉太師少師蓋鈕

耀州窯是一個自成窯系的北方著名窯場，窯址在今西安以北100多公里的銅川市黃堡鎮。產品有盤、碗、碟、壺、盞、瓷塑等。耀州窯裝飾技法，以刻花和印花著稱，刀鋒犀利、線條流暢，構圖完美，在諸窯同類裝飾之上。現藏於陝西歷史博物館的耀州窯青釉提梁倒灌壺、上海博物館藏的耀州窯青釉刻花纏枝牡丹紋瓶和北京故宮博物院的耀州窯葯皇廟供像等，是宋代耀州窯的經典代表作。而此次拍品的三件耀州窯瓷塑，顯而易見，刀工細膩、造型生動，較國內和國外博物館的一些藏品，有過之而無不及。

耀州窯青釉提梁倒灌壺

耀州窯青釉刻花纏枝牡丹紋梅瓶

耀州窯青釉藥皇廟供像

「獅子」，屬漢族傳統吉祥紋樣。佛教經典，對獅子非常推崇。《玉芝堂談薈》：「釋者以師（獅）子勇猛精進，為文殊菩薩騎者。」《潛研堂類書》稱師子為獸中之王，可鎮百獸。故古代常用石獅、石刻獅紋，以「鎖門」、「鎮墓」和「護佛」，用作辟邪。《坤輿圖》說：「獅…又最有情，受人德必報…擲以球，則騰跳轉弄不息」。故唐宋以來，作為瑞獸，獅子廣受人們青睞。

耀州窯青釉獅形蓋鈕

喜歡「淘寶」的安思遠，從小就喜歡畫畫，後來學過建築學又在耶魯大學受過繪畫理論教育，故在雕塑鑒賞上有極高天賦，年少時首次購入的藝術品中就包括一尊「宋/金木雕彩繪菩薩坐像」。對於這尊菩薩雕像，安氏格外敬重，奉為非賣品，數十年來置於起居室顯著之處，直至去世。

宋 金木雕彩繪菩薩坐像

耀州窯的三件瓷雕，形象逼真，氣勢渾厚雄勁，不排除系安思遠先生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往返於西安收集石魯畫作時所獲。尤其「獅子」擺件，外凸的雙眸、煽動的鼻孔、齜露的獠牙、挺直的脖頸，在技藝上似乎更勝一籌。而且，獅子後腦的鬛毛、頸間的項圈、翹起的尾巴、雄健的爪子和趾骨的分明，則精工細琢至無以復加地步，為存世作品中僅見。

耀州窯青釉獅子像擺件

可能基於這些原因，安思遠才為這件原本屬建築物上的構件，配置了木座，儼然成了擺件。該瓷塑經上手，感覺到體量頗重；淺灰色的胎，質地細膩；器身釉薄或縮釉處，無不顯露出「薑黃釉」色斑。這些特徵，不單說明生產年代為宋，還證明其出生地當為銅川黃堡鎮。宋時，耀州窯青瓷名聞遐邇，河南、廣東、廣西諸多窯場都有仿製，「並且作為外銷瓷輸往亞、非各國。」

安思遠把一生獻給了東方藝術。晚年的他，深居簡出，生活恬淡，「不打高爾夫，也不喜歡看歌劇或者電影」。在最後十多年時間裡，終日陪伴他的是他半個多世紀以來自己所構築起來的珍寶世界。

原文作者：高阿申

文章來源：《收藏家》2015年12月刊《安思遠和他的古董世界》

（因篇幅限制，原文有刪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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