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星撞擊後遺落的水彩畫

瀘沽湖的美很難用言辭描繪。那原始環境的自然和靜謐，那青山碧水的和諧和靈秀，那摩梭婚俗的奇特和神秘，活脫脫是一個世俗社會之外的世外桃源。它彷彿是萬年前行星撞擊地球後，遺落在大山間的一幅水彩畫，雖經滄海桑田之變，依舊不改容顏。

在我看來，瀘沽湖的美有三：

首先是靜。天靜地靜山靜水靜。大山四周，嵌著一個翡翠般的談水湖，8千摩梭族人散居在這50多平方公里湖區邊上。沒有機器的轟鳴，沒有霓虹燈的閃爍，沒有擴音機的噪雜，也沒有人頭濟濟的喧囂，湖邊大道偶爾的汽車開過，也是一溜煙的，幾乎沒有喇叭聲。

靜靜的瀘沽湖

亮海（湖）終年水波不驚，靜靜的，靜靜的，袒露它博大的胸懷，擁抱著它的子民。只有候鳥前來時，才有那歡樂的鳥叫掠過水麵，如一根針掉落在大銅鑼上，細微而悠長。草海里，蟲鳴蛙叫更襯出大自然的寧靜，那」呱呱」的叫聲顯得孤凄，清寂，悠揚。

清晨的窪誇村

第一天晚上我在落住賓館附近的村子裡走一圈，沒有路燈，沒有行人，只有木楞屋內那跳閃的燈火。偶爾一陣黃犬的吠聲，撕裂了重重的夜色，傳的很遠。夜色是如此清涼清奇。第二天早上八時許，我們去碼頭時經過了一個窪誇村，整個街道不見人。天早亮了，但瀘沽湖還「睡」著，那「靜」讓俗人浮躁的心頓時寧靜。2015年我們一幫老友去紐西蘭，被皇后鎮的美色驚諤。皇后鎮什麼最美？「靜」。一位同行者作了大家意中所有，但難以表達的回答，是何等的確切喲。瞬間，我的腦海跳出了瀘沽湖，它也正是那遠離喧囂的「靜」，給了我們一種令人窒息的美。

其二，它的美還在於它的原始。瀘沽湖的美不是得益於現代文明的潮湧，恰恰是被文明遺忘的結果。瀘沽湖隱落在重重山巒之中，歷史上他們大部分人一輩子沒有走出這大山；外面的人也無法去窺見這個奇特的部落。至今，通往瀘沽湖的，有了三條路，分別是從或麗江，或西昌，或攀枝花進入，但都需4小時以上的車程。交通的閉塞，使它藏在深閨，使它保持了原始的容顏和野性。

湖邊各種湖產的小吃

至今，在景區目力所及的範圍內未見城市化的跡象，未見一幢房產商開發的水泥大廈。即便是市場大潮催生了旅遊業，但外地遊客的接待住處，多是摩梭住民的家庭賓館。住在圓木摞起來的摩梭民宅，躺著也能感受到摩梭的原始。還有她們的美食，是傳統的燒烤，是苦蕎餅，是坨坨肉，是豬瞟肉，是咣當酒和蘇里瑪酒。我真不願摩梭將「發展」兩字掛鉤，真發展了，人們還能感受摩梭的原始嗎？比如。篝火晚會變成什麼《印象灕江》，《宋城千古情》那樣的《瀘沽湖之夜》，哪還是摩梭的？還是瀘沽湖的嗎？

三是神秘。號稱「東方女兒國」的摩梭族，是吊人胃口的一大賣點。事實上，這個母系社會的活化石到今天還是現實的存在著。摩梭人的愛情不受父母之命，媒酌之言壓束，純粹的自由戀愛。在瀘沽湖，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金錢不是能力，感情才是動力。「情哥哥，情哥哥，人心更比金子貴。只要情誼深似海，黃鴨就會成雙對。」有了感情，才有情人灘「大地為床天當被」的浪漫，才有小伙夜晚爬姑娘花樓的傳奇。但這一切必須奉行男不婚，女不嫁的習俗。

一戶摩梭家的祖屋（最年長的姥姥所居）

三年前《文匯報》的一篇文章講述了一個故事：一個闖過天南地北的城市浪子，找到了心靈凈化和療傷之地，找到摩梭的愛情，享受著簡單而幸福的生活。他是遼寧人，叫張軍，在瀘沽湖，被摩梭姑娘差錯的美貌吸引，結合了。在這個男不婚，女不嫁的摩梭世界裡，近乎犯了「天條」。幾經波折，包括張軍內心的大潮起落，他終於融入的母系大家庭。此足見母系婚俗的傳統力量。

但外來文明的衝擊力不可阻擋，正透過每個毛孔向摩梭族滲透。目前，走婚制在分化，在糾結，在磨合，這更增加了它的幾分神秘。摩梭族兩個人物或許能說明他們的過去和現在。一個叫肖淑明，是摩梭最後的女王，這位生於上世紀27年的漢族姑娘，於1943 年，被當時的西康省主席兼原國民政府二十四軍軍長劉文輝採用「和親政策」，將16歲的他當作現代的「王昭君」，嫁給了瀘沽湖的土司，成為摩梭人的掌印女王。她經歷了繁華富貴，也經歷的艱難坎坷，但一生均尊重摩梭婚俗，守護摩梭的文化，直到08年過世。摩梭人為紀念她，將她的住處作為「女王府」供人參觀緬懷。

女王府

另一位叫楊二車娜姆，這位70年出生的瀘沽湖女孩，在83年（13歲）因唱歌出色，被文化館帶離「女兒國」，89年成為中央民族歌舞團最年輕的獨唱演員。90年嫁給美國人，10年後離婚；後與瑞典外交官相戀同居七年，被稱為「國際走婚族」。她遊歷邊歐洲，東亞等地，2003年自傳體小說《離開母親湖》轟動美國，登上《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她是新世紀一位頗具神秘色彩的「網紅」，她的老家也成了一個景點，是對外開放的民居。她是瀘沽湖某種意義的「叛逆」，但卻被瀘沽湖的少男少女奉為偶像。

楊二車姆娜的老宅

兩個人物的境遇，反映了摩梭人的昨天和今天。那麼摩梭的明天呢？我不知道她們的母系社會形態能繼續多久；我擔憂日甚

一日開發會讓這幅美麗的水彩畫蒙塵，褪色，甚至被撕碎。還沒去過的親友們，抓緊吧。日後，恐怕你看到的瀘沽湖不再是今天的模樣，而是一個「嶄新」的景點了。

2013.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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