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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帝國的火堆,燒出了共和的誕生

原標題:晚清帝國的火堆,燒出了共和的誕生



晚清的實際統治者慈禧太后。資料圖


■《火堆上的晚清帝國》


作者:劉大木


出版社:江蘇人民出版社

清帝國這棟房子已然是又老又破,李鴻章修修補補一輩子也只是勉強支持了一些時日。立憲派空有想法,卻缺乏實踐的能力。革命派缺乏實力,雖然取得了勝利,革命成果卻被袁世凱的北洋派竊取。至此,千年帝制的最後一抹殘陽也消失殆盡,屬於共和的蓬勃朝陽徐徐升起


曉瑩


中國自三皇五帝以來,煌煌五千載歲月,幾乎一直是文明的象徵,直到清末,天朝上國的夢被堅船利炮擊碎,皇帝退出歷史舞台,無論對於國人,還是全球歷史進程而言,都算得上是一件大事。畢竟這個皇帝曾經統治著佔全球近四分之一的人口,這個民族有著近五千年的悠久歷史和燦爛文化,這場地震式的政治變革是怎樣發生的?


西方諺語曰:羅馬城不是一天建成的。當然,清帝國也不是一天滅亡的。按照權威史家的說法,從1840年開始,這個帝國就已經岌岌可危,開始一步步走向末路。而實際上,清帝國的沒落要比這個時間早得多,因為從馬戛爾尼訪華之後,中國就已然錯過了第一次工業革命;而其滅亡的日子也比這個時間晚很多,因為此後還有個「同治中興」。


清帝國走上滅亡的快車道是在甲午年之後,從甲午到辛亥,這十七年的時光,一個龐大的帝國最終轟然倒塌,其中的緣由到底有哪些?這是近代史家們熱心研究探討的課題,也是坊間諸多通俗歷史讀物關注的題材,作家劉大木著的《火堆上的晚清帝國》正是這類書籍中較有代表性的一本。

濃妝重抹下的歷史人物


近代史名家茅海建有言:近代史的研究,首要的工作是史實重建。在近代史中,很多人們耳熟能詳的史實與已然定性的人物形象,一旦翻閱歷史檔案以及第一手的資料,這些看似根基牢固的史實便會轟然崩塌,那些已然臉譜化的人物就會鮮活起來進而展現不同的面貌,讓人無法給他們簡單定性。而在這些崩塌之後的廢墟里,隱藏著眾多不為人知的真相,在這群熟悉的陌生人背後,是一段更複雜更鮮活的歷史。如本書的作者劉大木所言:歷史不是一片殭屍的廢墟,而是生命存在的綠野。


不過,國人的近代史敘事里從不缺少情感因素,教科書里的中國近代史幾乎等同於一段充滿恥辱備受欺侮的歷史,讓不少初次接觸近代史的年輕讀者扼腕嘆息。但是翻開塵封許久的檔案,尋找歷史真相的時候,很多從前讓人飽含情緒的史事不能不迅速冷卻下來,促使人們作出冷靜的反思——歷史何以如此?


在劉大木的書里,很多史事與一貫的敘事是有差異的,比如甲午年廣州一帶發生的大鼠疫,這場死了將近十萬人的災害,竟然在歷史敘事中不見蹤影,當年的《申報》上是有報道的;再比如孫中山,起先也是費盡心力想在李鴻章幕府中謀求職位,而後尋求改革的,他精心準備的類似求職信一樣的文章是經過鄭觀應、王韜等改革派的學人修改過的,而且他的這篇文章的發掘是顧頡剛先生的貢獻;再比如李鴻章周遊列國,這是中國最高級別的官員首次走出國門,外界給他帶來的衝擊力是巨大的,他在美國的答記者問反映出一個帝國大員對世界的觀感——與那些閉眼看世界的頑固派大有不同。


再比如袁世凱如何掌控北洋軍,其實是用細胞分裂法將整個北洋軍的軍官體系掌控在自己手中,即便是高級軍官被撤換,中下級軍官也還是袁世凱一手培養提拔的,而到了這一層是無法替換,除非不要整支軍隊,這是袁世凱真正厲害之處。

或者像李蓮英這個人物的角色定位,影視劇作里總是將他簡單地描述成一個奸佞小人,實際上他常常試圖調和皇帝與太后的關係,這一點也是榮祿、翁同龢、劉坤一、張之洞、李鴻章等朝中核心大員們一致的想法。


史實重建的工作實際上是將歷史時空中的人物重新放回原處,讓他們回到自己的時空中,重新鮮活起來,真正演繹他們的故事。如此一來,這些人物就會剝掉臉上的油彩,洗凈後人強行塗抹上去的妝容,扔掉後人硬貼上去的標籤,回到他們自己。


衰亡與建立,一枚硬幣的兩面


本書作者劉大木開篇名義:本書並非學術著作,也不是戲說歷史的遊戲之作,而是帶有學術思考的通俗歷史讀物。本書史料真實,言而有據,萬不敢胡編亂講,望讀者諸君監督批評。這裡有兩點需要說明一下:一是通俗歷史讀物的定位就意味著作者的身份首先是一位作家,其次才是歷史學者,對寫作的要求明顯要高於研究。

當然,這並不是說研究不重要,而是說用文學性的方式把高深的學術講述出來更為重要,需要發掘一個個精彩紛呈的故事,而不是一堆瑣碎乾枯的考證,這或許就是本書中沒有考證過程和注釋的原因。盡量把結論用講故事的方式描述出來,提供給讀者。本書並非沒有考證,只是這些考證在寫作之前已然完成,若是將整個過程呈現出來,必然會加大本書的篇幅而且會減弱甚至沖淡全書的故事性。


二是評價通俗歷史讀物的標準有二:第一是寫得真不真,第二是寫得好不好。前者針對的是史料問題,自19世紀中葉西方的印刷機器進入上海、寧波、香港等地以後,報刊雜誌各類書籍大幅度增加,加之各人的日記、筆記、回憶,以及政府的各類檔案記錄,中文的、外文的、近代史的資料當真是浩如煙海,若想如王國維所言的那樣窮盡資料,恐怕不可能。從甲午到辛亥,雖時間不長,但內容紛繁複雜,頭緒眾多,若不能取捨事無巨細面面俱到,那樣寫出來的東西肯定是篇幅巨大,且可讀性極差。故而內容的取捨是關乎寫得好不好的關鍵。


本書從清廷、袁世凱(北洋派)、孫中山(革命派)等三條主線來展開,其間穿插士紳、列強、維新派等各種政治勢力,雖頭緒眾多,但並不混亂,清廷是如何一步步走向衰亡,袁世凱的北洋派又是如何抓住機會擴充實力,孫中山的革命派又是如何不屈不撓地革命,最終清帝國和平退場,中華民國建立。


關於這一點,劉大木有精闢的概括:清帝國的衰亡史與中華民國的建國史是一枚硬幣的兩面,也是這段歷史豐富性的所在。袁世凱為首的北洋派與孫中山為代表的革命黨都是推倒清帝國與建構民國的力量。在他們之間,最為穩固的是士紳群體。這個群體人數眾多,在地方上最有實力,這裡面包括各地的鄉紳,買辦商人,還有文化教育界的精英,他們的政治態度在變局當中有著風向標的意義。作者在娓娓道來的故事裡就靜悄悄地將原來的歷史敘事框架打破了。


千年帝制退出歷史


清帝國滅亡的原因到底是什麼?這是本書最核心的主題,在閱讀時可以得出如下四點結論:第一是慈禧太后個人的問題。她是晚清事實上的皇帝,在位時間長達47年,精明強幹,治術精湛,但眼光有限,且私慾太強。她的治術來自前代的君王,弄權謀,搞制衡之術,一方面支持李鴻章左宗棠諸人搞洋務運動,一方面又培植清流對其形成輿論制約,不使李鴻章等人的權勢過於膨脹。這一套辦法她可以說是玩得爐火純青。但她對世界大勢看得不太清楚,第二次工業革命的時機硬是錯過了,直到庚子國變,匆匆逃往西安,這才想起弄新政。


客觀上講,她支持晚清新政力度是很大的,袁世凱能在短短五六年里弄出那麼大動靜——練新軍、建學校、修鐵路、搞工業,這些沒有太后的支持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是她一死去,最可怕的是前一天光緒帝也龍馭賓天。整個清廷失去了權力的重心,而接盤的載灃沒有能力凝聚清朝皇室的力量,更談不上掌控朝野的大局。所以說沒有用心培養接班人是慈禧一生最大的失誤,也是她私心太重結出的一個惡果。甲午前後,太后下令裁撤了上書房,而後皇室成員很少讀書,成天鬥雞走狗,票戲玩鳥,皇室人才凋零。


對於新政,慈禧大權在握,手段老辣,放得出去,又能收得回來。而載灃儘力收權,一點不放,毫無彈性,總是被動地被推著走,先是得罪了立憲派,之後又把滿漢矛盾一下子激化了。隨後革命黨點了火,立憲派跟在後面煽風,火勢一大,就不可收拾了。


第二是北洋派的興起,袁世凱的北洋派是繼李鴻章的淮軍集團之後最重要的改革派,北洋幕府集中了當時清政府內部大部分懂西學能實幹的人才。袁世凱權勢的膨脹與慈禧太后希望能儘快富國強兵的想法是分不開的。相比之下,李鴻章雖經營北洋多年,但很多想法也只能湮滅在奏摺之中。


而且甲午一戰,在翁同龢、李鴻藻等人為核心的清流派的慫恿下,在以劉坤一為領袖的老湘軍派的擠壓下,淮軍勢力幾乎被清除出清廷核心——劉銘傳、丁汝昌諸人均沒有得到公正的對待。


但是,丁未政潮中,慈禧最後保護了袁世凱,拋棄了清流派領袖瞿鴻禨和寵臣岑春煊。從丁未政潮中保全下來的北洋派後來成為接替清廷的基本力量,也是中華民國前十六年的基本執政班底。


第三是立憲派的興起。士紳階層原本是清帝國堅實的統治基礎,是朝廷里科舉官僚的主要來源。但是甲午之後,尤其是戊戌之後,一大批有識之士,比如張謇、梁啟超、張元濟、蔡元培都紛紛脫離清廷,另謀救國之路。到庚子年,張園國會事件更是體現出清帝國的離心背德。


1905年廢除科舉後,這些士紳與帝國的關係就更加疏遠了。1907年前後開始興起立憲的高潮,而後一次又一次地立憲請願,國內外的立憲派連成一氣,給清帝國造成了空前的輿論壓力。辛亥年的四川保路運動,武昌起義後的各地獨立風潮,均有立憲派的身影。據本書提供的史料:連清帝國的退位詔書都是出自立憲派領袖張謇的手筆。


第四是革命派的努力。孫中山始終是清帝國最堅定的反對派。是這位由英式教育培養出來,又在英國成名,而後在大英博物館裡形成了三民主義思想的革命家,發動了十次起義。


作者在敘述革命派內部的權力爭鬥方面花了不少筆墨。這是讀者不能不面對的歷史真相:所有政治團體內部必然存在權力爭鬥。這在某種程度上弱化了理想主義的情緒,革命確實要有理想,但也確確實實會有權力的爭奪。那個年代的革命必然要通過暴力手段奪取政權,或者說革命本身就是爭奪權力的行為。那麼革命團體內部的權力爭鬥就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了。


當然,同盟會內部的權力爭鬥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省際地域觀念。當時的中國人國家意識淡泊,但省際認同卻很強烈,廣東人、湖廣人、江浙人,這是分得很清楚的。多年以後,王國維在書信里也談到過這種情況。革命派最大的功績是宣傳了革命的思想和建國理念。後來中華民國的基本政治架構都是他們設計的。這也是本書作者在引言里用幽默的語言概述的內容。火堆是清帝國自己準備的,點火的是革命派,煽風的是立憲派,清理廢墟的是北洋派。


重返晚清歷史現場,所有的「演員」都很儘力——無論是清廷、北洋派,還是立憲派、革命派;無論是宣揚改革還是反改革,鼓動爭權還是放權,從事革命還是反革命,都是本著對自己對國族對歷史負責的態度,絕不含糊、絕不苟且,雖然在歷史書寫中各有褒貶,但總體而言,他們都盡了自己的本分。


正如劉大木在書中所言,清帝國這棟房子已然是又老又破,李鴻章修修補補一輩子也只是勉強支持了一些時日。立憲派空有想法,卻缺乏實踐的能力。革命派缺乏實力,雖然取得了勝利,革命成果卻被袁世凱的北洋派竊取。至此,千年帝制的最後一抹殘陽也消失殆盡,屬於共和的蓬勃朝陽徐徐升起。


責任編輯:鄭少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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