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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是故鄉圓——中國留學生的歸國之潮
馬上就要畢業了，過完春節，還身在法國的孫坤銘已經開始在網上搜索中國國內的實習招聘信息。這沒有費他太長時間，他用電子郵箱給自己中意的企業投遞了簡歷，兩個星期後，回國實習工作的崗位已經定好。
2017年6月，孫坤銘從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畢業，來到法國艾克斯馬賽大學留學。在這一年的研究生學習生活里，他沒有嘗試在法國找實習或者兼職，畢業後選擇回國，也沒有任何猶豫，「之前就決定好要回國的」。
在眾多出國留學的中國留學生中，孫坤銘不是一個特例。事實上，學成歸國已經成為今天大部分中國留學生相同的選擇。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國際合作與交流司2017年發布的統計數據，2016年度我國出國留學人員總數為54.45萬人，留學回國人員總數為43.25萬人，而在十年前，同樣由教育部發布的2008年出國留學人員情況統計報告中，這兩個數字分別為17.98萬和6.93萬。
從不到一半的留學人員歸國，到接近80%的歸國率，中國正在迎來歷史上最大規模的留學生歸國潮。到今年，根據中國人力資源與社會保障部的最新估算，回國就業的中國留學生已經達到了48.09萬。這些數字的背後，有中國留學生們的個人抉擇，更與國內外環境的變化密不可分。
「國外的月亮比較圓。」這句話常被用來形容人們對海外的憧憬之情，是過去不少夢想出國者的執念，但在今天，它恐怕已經不太說得通。
2017年從英國利物浦大學研究生畢業的鄭梓潔一度想過留在英國工作，但幾番努力之後，她最終發現，在就業困難的英國，並沒有多少位置是留給外國留學生的。
2016年，懷著想要體驗不一樣生活的好奇心，鄭梓潔來到英國利物浦大學求學。談到在英國學習的生活，她笑著說很喜歡，在那裡開闊了自己的眼界，也認識了不少朋友，「我的外國朋友很多，不止當地人，也有一些同樣是去英國留學的外國人。」
愉快的求學經歷讓鄭梓潔決定試試留在英國工作，但她所在的城市工作機會少，向很多家企業投遞了簡歷，最終回復她的卻只有兩家，並且這兩家企業提供的還是跟自己的專業不對口的崗位。
近年來歐洲國家失業率高，就業機會少，就業競爭壓力大，除此之外，比起本地人來說，外國留學生更多了工作簽證的問題，即使有相應的能力，也未必能得到工作。「公司要提供證明，幫助你取得簽證才行，有的公司並不是很願意讓一個international student有這個機會，因為要付另外的稅，他們更願意請本地人。」鄭梓潔說。
鄭梓潔留學的班上80%都是中國留學生，「我們平時也會討論一些關於未來規劃的話題，大部分同學都準備回國，只有小部分想留下，現在我身邊好多同學都已經回國啦，留在英國並不容易。」
和鄭梓潔一樣，畢業於荷蘭瓦格寧根大學食品專業的駱冉冉也表示，和她一起留學的同專業的同學們大部分都回國了，在她的朋友圈中，回國和留在國外的比例大概是4:1，而回來的人也大部分都在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找了工作。
駱冉冉本科時學習的是食品科學專業，而瓦格寧根大學是食品科學專業世界排名第一的學校，希望得到深造的駱冉冉在本科畢業後，來到這裡讀了兩年的研究生。她也曾在荷蘭實習過半年，「感覺晉陞空間比較小，加上我在的是小語種國家，文化認同感很低。相比於歐洲，國內又發展的很快，所以想回國試下。」
在她看來，很多人回國的原因之一是國外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即使找到，也可能覺得工作本身，不管是金錢還是發展空間，不值得背井離鄉，獨自一人在國外工作」。
一方面是留在國外要面對種種困難，而回報和發展空間又不能與付出相匹配，另一方面，如今出國留學的學生，很多人原本也並沒有留在國外的打算。
華南地區某留學諮詢機構的創辦人夏恩陽說，現在的留學生出國往往並不是沖著那張能在國外留下來的綠卡而去，很多學生只是單純地想要開闊自己的眼界，至於將來在哪裡生活和工作，他們往往並不在一開始就打定主意。「大部分人其實想法並不是特別明確，都會說想著畢業之後先工作兩年再考慮。」
比起到國外久居，短暫體驗一下不同的生活似乎更加吸引今天的中國留學生們。夏恩陽作為創辦人，自己本身也是一位「海歸」。他是中山大學2010級的學生，大三的時候作為交換生到了美國，兩年的交換學習之後，他留在了美國，繼續念研究生，2016年從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研究生畢業回國。
「我就是想到外邊國際化的地方看一看，老實說我一開始並沒有什麼長遠的規劃，我覺得國內的同學在出國之前對外邊的情況並不特別了解，就算有規劃也不特別嚴謹。」
一度在英國找工作的鄭梓潔最初也並沒有強烈地要久居英國的願望。「突然興緻盎然想留學就去了，」她笑說，「沒有什麼長遠的規劃，就是想要體驗一下不同的生活，和一個好的學歷。」
在這些喜歡體驗新事物的年輕人中，呂玉潔可以說是一個最典型的代表，已經在國內念過研究生的她，現在正在澳大利亞墨爾本大學攻讀計算機專業的研究生。「出國留學就是想開闊視野，體驗不同教育風格和社會環境。國內研究生已經上過了。再上上國外的。」
國外的教育資源也是中國留學生們所看重的因素。駱冉冉決定出國留學，就是根據學校和專業而做出的選擇。「因為本科學習食品科學，瓦格寧根大學是食品科學世界排名最高的學校；國內的話如果是本專業，只能在本學校讀研，沒有更好的去處，所以就想出國看看。」
孫坤銘也表示，自己當初想出國，是因為覺得國外對研究生的要求更高，希望自己能得到更好的鍛煉。
另外，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里去學習，讓自己學會獨立，學會對自己負責，也是很多留學生出國的初心之一。
夏恩陽說，國外的大學不會像中國一樣設置輔導員等指導幫助學生的角色，很多學校也沒有宿舍，在一個陌生的國家，遠離家人和親朋，自己租房，自己做飯，生活上一切都要靠自己，比起相對熟悉和安逸的國內大學，在這樣完全陌生的環境中，人會更快速地成長起來。
近些年來，國家為了吸引留學人才回國，出台了許多對歸國留學生的優待政策，包括留學生購車免稅、留學生落戶政策、就業創業獎金資助等等，但即使沒有這些政策，來自故國本身的召喚恐怕也已經足夠。
駱冉冉說，在自己所學的食品科學專業，畢業後一般會去快消品公司的研發部門。國外快消品行業發展時間長，相對成熟，也就有更大的機會找到像聯合利華、寶潔之類成熟的大公司，而國內的相關企業起步較慢，目前待遇和發展都比較一般，研發實力也不是特彆強，但它們正處在快速上升的階段。
「我應該會繼續留在國內發展，目前大部分的快消公司的發展最快的區域還是在中國。」在談到將來的職業發展時她這麼說。
不僅是駱冉冉所在的快消品行業，經濟正在轉型發展中的中國，很多新的行業都如雨後春筍，正處在蓬勃發展的、正需要大量人才的階段，吸引著留學生們回國來，和這些新的行業共同成長，為它們的發展貢獻一份力量。
除了就業，歸國的留學生們還有另一條路可走——自主創業。2016年，夏恩陽從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畢業後，回到廣東正式開始了自己創辦的留學諮詢機構的經營工作。還在美國留學的時候，夏恩陽就發現了國內留學諮詢的市場潛力，通過國內的同學們和老師搭橋，他開始為有需要的同學提供留學諮詢，研究生畢業後，他馬上歸國開始專心於他的創業事業。
現在，他創辦的留學諮詢機構雖然還不算太大，但在華南地區也已經小有名氣。另外他還是教育輔導類App「作文紙條」的創始人之一，這是一個給初、高中生提供作文素材的App，目前已經獲得了國內一線基金的preA輪融資。
珠三角地區對歸國留學生的創業大力支持，建設了一批留學生創業園，只廣州就有包括廣州軟體園、廣州國際生物島、廣州科學城、廣東光谷、留學人員廣州創業園以及廣州國際企業孵化器等在內的10個留學生創業園。還有一系列的優惠政策，為歸國創業者提供創業培訓補貼和一次性創業資助等。
夏恩陽說，他們其實是符合條件可以領到政府提供的一筆創業基金資助的，只是因為工作較忙，也沒有到特別需要這筆資金的時候，所以他們還沒有花時間去準備申請的材料。
從故國傳來的，不僅是肥沃的就業創業土壤的芳香氣息，更有親朋的挂念。問起回國的原因時，大部分留學生都會提到，想離自己在國內的家人和朋友近一些。
孫坤銘是家裡的獨生子，「而且心上人也在國內。」因此，他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在國外久待。而來自廣東的鄭梓潔剛回國時也想在珠三角一帶找工作，以便離家人近一些，「這樣爸媽就不會很長時間都見不到我了。」她笑著說。
60多年前，一批海外留學的傑出科學家，衝破重重阻礙回到了自己的祖國，這批海外學子後來成為了我國科技發展的中流砥柱，為我國教育和科技事業、經濟建設和國防建設的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其中包括了後來「兩彈一星」的元勛，錢學森和鄧稼先。
60多年前，他們回到還尚貧瘠的祖國，只為為故國貢獻出自己的力量；而60多年後的今天，又一批海外學子回到這裡，對他們來說，從故國傳來的召喚已經不只是「祖國需要我」，更是自己心底無意間的，「我需要祖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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