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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胖女孩

小說:胖女孩

文/沈腰 來源/京祺的江湖

童曼第一次見到周寧的時候,只有一百斤。

那時候她剛失戀。因為剛好上不願意上床,竟然抓到前男友出軌找小姐。童曼無法忍受前男友用親吻過小姐的嘴唇來親吻她,一想到就胃裡犯噁心,於是分手了。

周寧知道了,就樂:「這哥們,真不會算計。這麼漂亮一大姑娘,大蜜范兒,多少年也得忍著啊!」

童曼斜著眼乜他:「要你你忍不忍?」

周寧說:「那必須忍!」

這一忍,忍了兩年,倆人戀愛結婚了。

新婚之夜,童曼才頭一回在床上毫無保留展示出自己的身體。那身段,腰是腰,腿是腿的。給周寧看愣了。他也是個雛兒,自個兒兄弟以往最親密的就是五姑娘,哪怕偶爾看看片,外國洋妞兒胸裡頭塞了不知道幾兩硅膠,哪兒比得上這麼著看真人震撼?周寧當時就熱血上頭。完了事兒,點跟事後煙,快活似神仙,摟著懷裡窈窕的小嬌娘,心滿意足:「曼曼啊,娶了你,我這輩子算值了。」

周寧稀罕童曼身子,童曼知道。

她也樂意讓周寧稀罕。小夫妻新婚,都沒嘗過事兒,哪哪兒一對上眼了都是一場乾柴烈火。再加上剛住一塊,總有些矛盾齟齬的,一生氣童曼就愛不搭理人。周寧開始還著急,後來就摸清門道了。再生氣,把人往床上一扔,弄完了,童曼人也軟了,哪兒還有力氣生氣?再說了,都這麼親密了,還好意思不搭理他?周寧洋洋自得:「曼曼,你就是被我吃定了!」

有時候做得狠了,倆人腰酸背痛,一塊兒去按摩店按摩,技師給按到腳底下一個穴位倆人就嘶嘶喊疼,問人家:「這是管哪兒的?」技師說:「管腎!」倆人就對視一眼,都是不好意思地低了頭。

童曼向來漂亮,即使結婚了照樣不少人盯著,走到街上也能時不時碰著個搭訕的。談朋友的時候周寧見了還要樂,說我媳婦兒就是能耐,但是咱稀罕搭理他嗎?結了婚之後到底有些不同了。周寧越看童曼越稀罕,撒不開手,再有見著別人搭訕童曼的時候,就要拉下臉來:「這幫孫子!」

童曼看不過眼,跟他說:「之前也有,怎麼現在就急成這樣了?」周寧嘆口氣,摟住她:「你知道吧,愛是啥意思?本意就是吝嗇。你老公我吝嗇你,懂了嗎?有時候真希望你能丑點兒,胖點兒,那就完完全全成我一個人的,再沒人敢盯著你了!」

「我要真丑了胖了,你也得不稀得要我了!」

「不可能!我媳婦兒就是我媳婦兒!永遠都是我媳婦兒!」

這話周寧原本就是一說,但是沒成想,童曼還真聽心裡去了。

說實話,童曼本身就不是怎麼吃也不胖的體質。這些年為了保持身材,她付出不少。吃碗涼皮都得咬牙切齒把裡頭的辣椒油撥開,省的油太大長肉。一年到頭也難得放開吃一回。減肥減得最厲害的時候,胃縮的,吃個雞翅都要撐。但是現在婚姻穩定美滿,童曼頭一回感到這樣的安心。人都這樣,一在安心的環境中就要放縱自己。再加上周寧都說了這種話,並且自己也近來工作壓力大,有時候忙慌的,就總想找點東西吃來解解壓。童曼就索性全放開了,想吃啥吃啥,再不顧及身材。

這一吃不要緊,一天兩三兩的,半年間,童曼的身材吹氣球似地可見地鼓了起來。

最開始,童曼還沒胖那麼厲害。倆月長到一百一十斤。原本童曼就挺瘦的,長點兒肉,周寧倒還挺喜歡。有時候吃著吃著吃多了,童曼到底還有些作為女人的自覺,去問周寧:「老公,我胖了你真不嫌棄我啊?」周寧就壞笑著摸一把童曼的身子,說:「胖點兒好,抱起來舒服。」童曼紅了臉,啐他一口:「去你的!」就繼續笑笑鬧鬧吃起來。然而這人啊,不吃還好,一吃多了,胃變大了,就會變得越來越想吃,越來越容易餓。

而童曼,也就在這之後,用自己越撐越大的胃,成功把自己吃到了一百五十斤。

童曼長到這麼胖,自己也是恍惚的。最開始她上稱,一稱,一百三了。心裡開始有點小危機感:不能再吃了。少吃了幾天,被慣壞的胃又忍不住,又開始吃。再過段時間,一百四了。此時童曼對體重已經開始有點麻木,沒啥羞恥之心。就這樣一路飆到一百五。

中間周寧幾次欲言又止,童曼用眼睛看著他,周寧到底沒說出啥話來。

但是,周寧沒說出來的話,周寧的朋友替他說出來了。

周寧跟他的大學同學們慣例是一年聚會一次。之前周寧帶童曼去過兩回,童曼長得好,一幫小夥子們借著出去抽煙的機會都打趣他:這可有艷福。周寧就嘿嘿地樂。每當這時,回去路上,周寧摟著童曼就是一陣得意,還得誇她:「我媳婦兒可真給我長臉!」但這次,周寧再有同學聚會,童曼在鏡子前比著兩條裙子問周寧說穿哪個好看的時候,周寧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童曼催他:「快說呀!要不趕不上點兒了。」

周寧看著童曼的身子費力地擠進從前的一條舊裙子里。那裙子是周曼一百斤的時候買的,特小,特顯身段。當年周寧就最喜歡看她穿這個。那裙子的邊線被現在的童曼擠得都有些崩開,童曼渾然不覺,還在手往後邊費力去夠,屬於胖人的獨特的汗涔涔的味道衝擊進周寧的鼻子里。

「幫我拉一下拉鏈。」童曼說。

周寧只得站起身來,去給她拉。

裙子小,人胖,拉鏈並不好拉。周寧在背後憋著氣兒使勁,看著童曼又轉過頭來。那脖子上厚厚的肉隨著她的轉動擠在一起,跟那一節節的肉蟲似的。周寧眨眨眼,那脖子還是脖子,再一個錯眼,脖子又真成蟲子了!周寧氣一泄,那拉鏈沒了人強迫,迅速地呼啦一下往下跑——前功盡棄。

童曼有點兒惱,回過頭瞪他一眼。從前瘦的時候那一眼是風情萬種,現在這一眼,給周寧一下竟有些膩歪住。童曼堵著氣,套了件寬鬆長T恤,跟著周寧出了門。

童曼的美貌在周寧的朋友圈子裡早就小有名氣。從前周寧有個同學是最近兩年都沒來聚會過的,早在群裡頭聽人說周寧媳婦兒多好看多好看,這次來就摩拳擦掌想要一睹芳容。等著倆人進了飯店,周寧給沒見過的同學介紹:「這是我媳婦兒童曼。」那人就愣住了,半天,憋出一句:「這就是你們說那長得特漂亮的姑娘?」

這話帶著三分驚訝三分不可置信。裡頭的意味傻子都聽得出來。童曼臉色當時就變了,礙著這麼多人到底不好發作,草草吃完飯回了家。

到了家裡頭,童曼先把衣服脫了,坐在床上,去撕大腿根上的膏藥。沒胖過的人可能不清楚,那真胖的人,不穿褲子,只穿著裙子,大腿根的肉就會擠在一起,在走路時相互摩擦。走個一公里,雙腿根處就是紅成一片,難以忍受。因此童曼想出個主意,穿裙子時在大腿根各貼一片膏藥,這樣不再是肉與肉之間直接的摩擦,會要好受許多。

邊撕著膏藥,童曼邊跟周寧抱怨:「你那同學怎麼回事?我現在難道就這麼不堪入目了?」

周寧只看了一眼童曼彎下腰,肚子比胸還挺拔的身形就挪開了眼:「沒有。」

「你怎麼這麼敷衍啊?」童曼不樂意了,嬌聲叫他。見他沒反應,又下了床來走到他背後去抱他。大片大片冒著熱氣的肉貼在一起,童曼心裡頭也有了想法,跟周寧說:「要不要腐敗一下?」

「腐敗」是童曼和周寧之間的俏皮話,說的就是那事兒。周寧皺了皺眉,身子錯開,躲住了還要再抱他的童曼的光溜溜的身子,說:「今天太晚,不了吧。」

周寧說話的聲音和語氣都太過異樣,讓童曼想忽略都不行。她走到周寧跟前,看著他:「你怎麼了?」

周寧不吭聲。

童曼急了:「你怎麼了,說啊!」

「我怎麼了你難道就一點也不知道?!」

童曼愕然看著周寧,不知道他怎麼會發出這樣的控訴。

從在一起開始,周寧對她就很少這樣大聲。每個朋友都說自己找了個溫柔的好老公。細數起來,這是僅有的幾回。童曼沒有吭聲,周寧漲紅著臉,瞪著童曼。大概是她的沉默鼓勵了他,他繼續說著:

「你知道你現在有多胖嗎?這個樣子出去又有多讓我沒面兒嗎?你沒有他們的群,所以不知道,今天聚會結束回來路上,我手機一直叮叮噹噹響,就是群裡頭同學在笑話我,怎麼老婆變成了這樣!」

童曼沉默下來,看著他。

周寧的眼也紅了:「還想做?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這段時間以來,為什麼我會變成這個樣子,沒有慾望,不想上床,你照鏡子的時候沒感覺嗎?我他媽是欠得慌,要和一頭母豬上床!」

「啪!」一聲,周寧停下來。

童曼眼中含淚看著他,手都因為剛剛甩周寧的那一巴掌被震得發麻。

「是你跟我說你不嫌棄我變胖的。是你說,寧可我丑一點胖一點更好的!」

周寧被打了,反倒冷靜下來。他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了童曼一眼,冷冷地:「你也說了,那是一點。但你現在。」他用最鄙薄最輕蔑的眼神看了童曼一眼,鼻子里哼出一聲,轉身出門去了。

聽著大門發出的哐一聲響,童曼再也支撐不住,軟倒在地上。

眼淚無聲地順著她的面龐流下來。這是第一次,她感覺到,原來她自以為多麼穩固多麼令人安心的婚姻和愛情,原來如此脆弱與淺薄。她也第一次感到,自己原本多麼信任,多麼依賴的男人,竟然是一個這樣的人。

看清一個人原來不需要那麼多,一些肉就夠了。

童曼開始減肥了。

她連夜收拾了東西,搬到朋友家。周寧打電話跟她道歉,讓她回來,她掛掉。

在這之前,她就想過要減肥。但是滿足的婚姻像一潭溫水,把她慢慢烹煮,她慢慢喪失掉所有的動力。而現在,婚姻這潭水一下子冷凍結冰,她被凍醒了。

童曼突然發現,原來撐大的胃,不給它東西填進去,也沒有這麼難受。

只是晚上捂著胃打滾而已。只是餓到走在路上腿軟,然後莫名開始哭泣而已。只是上樓的時候會頭暈目眩而已。

朋友跟她說,你不要這樣啊。慢一點,沒有那麼急。

童曼不說話,笑一下。怎麼不急?當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她又有什麼資格不去跟時間賽跑,有什麼資格慢慢悠悠地在家裡吃一頓跑一會兒對自己好?

她只剩下自己了啊。

重新回到一百一十斤的這天,正是四個月之後。

童曼打電話給周寧。周寧接了,聲音里是滿滿的驚喜:「曼曼,你終於肯打給我了?」

童曼笑一下。聲音在電話里輕輕地,像是羽毛撩撥在周寧的心上。周寧呼吸有些不穩,童曼開了口,說一句:「明天早上九點,帶上身份證結婚證,民政局門口見。」

「你要做什麼?」周寧說。

「我表達得還不夠清楚嗎?」

「你冷靜一點……」

「我很冷靜。」童曼說:「你還記得咱們最開始是怎麼在一起的嗎?」

周寧沒有說話,童曼繼續輕聲說著:「那時候,你說,我這麼好,就算要你忍再久,你也可以忍。但是我沒有想到,那件事情,你能忍受得了,卻忍受不了我其他的事情。」

電話那邊沒有聲響。童曼繼續微笑著說著:「那時候我覺得真好啊。我遇到了一個不一樣的男人。全天下男人哪個不好色的?我男人不一樣。他能忍。為了我,他可以忍。這是我的男人,我的不一樣的男人,我的特殊的男人。可是後來呢?我不應該把事情想得太好了。每個人都是有底線的。我不知道,原來我那麼胖,會觸碰到了你的底線。可是,是你告訴我,你對我沒有底線的啊。你為什麼要騙我呢?」

電話那邊傳來幾聲不可聞的嗚咽。童曼知道,那是周寧哭了。然而她自己何嘗不是淚流滿面。周寧哽咽著問她:「咱們還能過去嗎?就算你找其他人,他們萬一不會照顧你,還沒有我做得好……」

童曼說:「不能了。就算我找的其他人,他們可能還是像你一樣,對我胖一些就無法忍受,或者有別的地方成為他們的雷區,但是,我不會那樣像從前相信你一樣全身心地相信他們了。所以,我也不會縱容自己為所欲為。永遠保有距離,那樣就永遠不會出現從前的窘境,會永遠進退自如。從前的我,不是錯在別的,而是錯在太信你,太愛你。而這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了。」

童曼嘴邊漾出一抹笑來。那是周寧第一次見她時,她掛在嘴邊的笑。輕輕地,不在意的,美麗的。淚水還在往下淌,但她知道,她回到過去了,也超越過去了。

用這樣一種,苦痛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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