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視域中的她性故事
展覽現場圖,泰康空間|圖片提供
制性造別
中國北京|泰康空間
2018年3月22日—5月19日
耿涵|文
女性主義聲浪在聲勢浩大的「#MeToo」運動中被推向高潮。客觀講,性別間的摩擦是自然衝動,嚴重的可以上升到病理討論,其施動方並不全是男性。一旦摩擦上升到「騷 擾」「脅持」「強迫」的程度,它就不再停留在生理層面,而更關乎道德正義,就像家暴一樣歸根結底是權力從屬關係問題。女性主義要推倒的雕像是迫其就範的父權、其機制建構和維護其機制運行的道德立場。「制性造別」在這樣一種背景下發聲可謂恰逢其時。
按照策展人的導言,展覽關切的是「對今天的社會性別差異狀況產生影響的性別論述和實踐」。這句話的意思可能是說,當今中國之社會差異問題普遍存在,需要被提起討論並進行相應的藝術/社會實踐。就如參展藝術家黃靜遠一句很生動的描述,「性別帶來的故事一直生機蓬勃的存在著」。藝術由此介入,期待公眾權力意識由此調轉。從一個微保守主義男性視角看去,展覽的總體印象是克制而柔軟的。柔軟當然不是軟弱,而是一種綿綿不絕的力道。
文本是「制性造別」的第一發力點,或許挑戰文本就約等於試探父權知識系統。從還未進入展廳開始,人們就被「聯合公告」的宣傳海報所提示——文本是女性主義拿來解構再重述的東西。「摺疊的房間」負責解構父權文本的基礎性工作,他們在展廳入口拐角搭起了一個女性主義書架,展示了其收集的《性的政治》《你好,憂愁》等60餘部女性主義著作,以及一個包含大量女性主義論文的數字文件夾,人們可以在現場把這些文章發送到自己的電子郵箱。巨量的文獻讓人們想起薩莉·羅賓遜(Sally Robinson)的「對抗式閱讀」,女性主義要建立起「她者立場」,就必須抵抗文本的誘惑,閱讀作品時需要採取對抗性的方式,從女性特有的角度來對抗男性中心的書寫角度。「摺疊的房間」其實是在製造一種反向的「期待式閱讀」,因為這些女性主義文本無疑是認同導向的,只有獲得讀者認同它們才能生效。
「寫母親工作組」把解構父權文本的工作推向深入,她們展現了介入婦女知識生產的興趣,在百年前尚不足一成的女性識字率的潛台詞中,今天的女性書寫已經成為了一種需要。並且,書寫解構了女性歷來最主要的知識獲得途徑——口述故事與傳說。「寫母親工作組」應該也意識到了這種損失,所以也納入了錄音和影像志作品,它們儘可能地貯存了那些鮮活的質感,也可以看作是由於書寫而消弭的女性情感真實的補償。所有這些一般性書寫、聲音與影像志,它們以共言(simultaneity)方式呈現了一個超越時空的,與女性本質相關聯的圖景。
展覽現場圖,泰康空間|圖片提供
與文本衝擊相比,「制性造別」是相對弱圖像化的。為了不吞噬任何一方,泰康空間的兩個展廳好像被特意劃分成了兩個區塊。在圖像景觀中,馬秋莎的《沃德蘭黑方》靈感來源於母親被刮破的絲襪,在這個展場中我們無法不將之和母親在親子關係中的位置相關聯。接送孩子的勞動被一個幼時記憶中的畫面符號化,由之放大,這也許是獨特的女兒視角。而對於社會性而言,它又給出了更多家庭關係、家庭責任的思考空間。張然搭建的廚房即景和張思銳的退休女性衛生間圖錄相得益彰,同樣是今天女性家庭責任縮影的邊角。正是這些與父權規約「責任」相對應的勞動,構成了性別壓力證據的收集和呈現。李爽展出了其最具爭議的《與我結婚拿中國國籍》,作品強硬的女權話語挑釁父權支配的移民政策的同時,也嘲諷了與之相應的女性生存策略。其影像新作《T》上標語化的「人流無痛」將女性作為兩性關係潛在受害者的自然真實彰示於眾,激發著觀者的共情體驗。「山河跳小組」的《深淵》呈現了中國一歷至今的民間女性俗信景觀,求籤和擊鼓的行為審問著參與者自身的俗信習慣,體現了女性為主體的民間信仰實踐對維繫父權社會道德秩序的強大規約力。對俗信的批判也是後殖民女性主義批判的重要內容。覃小詩的《末日生存展會》想像了一個沒有女性貶抑的平權世界,為未來考古和末日景觀虛擬了一種遙遠而詩意的浪漫氣質。
圖像與文本在「制性造別」中連綴演繹出女性當下權力景觀的期待視域。所謂期待視域,是事情應該怎樣,而不是必須怎樣。雖然在女性主義的議題之下,但藝術家們仍然處在一個並不極端的澄清立場,製造了這樣一個認同導向的期待視域。在這片視域中,藝術家克服了塗抹著普適性的「前置立場」和「一般性概括」,敏銳地避開了一些先驗的女性主義理論,拒絕了問題化和概念化的標籤,為真實問題提供了更為多元和綜合的問題視角。在此間,女性是作為生活主體的女性,而不是呈現在各種話語, 諸如科學、文學、影視乃至法律中的女性。
編輯 / Art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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