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瀨昌久、梵高和他們的鴉
三一 | 整理·撰文
孤獨包圍著他,把他關在裡面,隨之而來的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比恐怖更可怕的感覺。這使他非常迷惑,他總想儘快地從這種狀態轉入另一種,於是長時間來,他就在這兩種極端的狀態中來回折騰,不知道哪一種是真實的,哪一種是虛假的。
/保羅奧斯特《紐約三部曲》
一、《傳》
《麥田裡的烏鴉 wheatfield with crows》文森特·梵高 Vincent Van Gogh
一副預示著人生盡頭的畫。金黃色的麥田,漫天的烏鴉,沒人知道梵高從何處找來的松路黑的顏料。他喜悅的看著他的麥田和烏鴉,又是那麼的孤獨和悲涼。鴉是他的伴,他伴著無盡的孤獨。他是那麼嚮往愛情,結果卻是孑然一生。1890年,他在法國畫了《麥田裡的烏鴉》,畫完《麥田》沒多久,他就被發現開槍自殺在麥田裡了。
《鴉》深瀨昌久
一本最黑暗的影集。深瀨昌久一幀一幀記錄下日本的鴉,成就了世界上最好的影集。1976年,結束了13年的婚姻,《鴉》,深瀨昌久拍了十年,孑孓而立的鴉的側影,漫天的飛舞的鴉群,黑暗中發著光的鴉的雙眼,畫面中每一個像素都透著生活失敗的絕望和孤獨。1986年,《鴉》出版,1992年,深瀨昌久在歌舞伎町因酒醉不慎由階梯摔落,腦部造成嚴重挫傷,喪失語言與記憶能力,進而退出攝影圈。2012年6月9日因腦出血去世。
二、《孤獨》
孤獨,是一個永恆命題,也是眾多藝術家靈感的源泉。是尋求自我價值而不達時的抗爭和自暴自棄。這在深籟昌久和梵高的生命力,都展現得淋漓盡致。
保羅.奧斯特在《孤獨及其創造的》書中寫到:孤獨。但不是指孤身一人那種狀況。例如,不像梭羅為了尋找自身的位置而把自己放逐;也不是約拿在鯨魚腹中祈禱獲救時的那種孤獨。而是退隱意義上的孤獨。是不必看見自己,是不必看見自己為他人所見。
孤獨的張力,網羅著藝術家們求索藝術意義和自我價值時的喜怒哀樂。這種與生俱來的敏感,使得無論是深籟昌久還是梵高,都在把孤獨融入了作品。
對於藝術的追求,常常是孤獨的開始,明了一個人獨自前進的艱辛,也是孤獨在作祟。我們都嘗試驅逐孤獨的困擾,嘗試通過交流來尋求自我的坐標。當熱鬧散去時,卻又是無盡的孤獨,即是靈感的佐料,又是生活的毒藥。退回自己的內心裡,和自己對話,
常年無法驅逐的所謂的孤獨,卻是靈感的佐料,熱鬧散盡,退回自己的內心,便開始與自己進行對話。
三、深籟昌久《鴉》
2010年,《英國攝影期刊》選過去四分之一世紀最好的攝影畫冊,深瀨昌久的《鴉》獲得了第一名。這部畫冊被稱為「灰暗的傑作」。
在剛剛過去的2017影像上海藝術博覽會上,北京see+畫廊的展位上出現了一張售價高達200萬元人民幣的《鴉–襟裳岬》。這張明膠銀鹽印相的照片尺幅巨大(178x110厘米),為深瀨昌久獨版作品中最大的一幅。這是藝術家1985年為美國展覽親手製作,並附有簽名。如此大幅的銀鹽照片,顯然難度極高。
《鴉–襟裳岬》
對於《鴉》的創作,深瀨昌久本人如是說:
登上前往青森的"夕鶴3號"快車,離開上野。在上鋪。我喝醉了。枕頭下是背包(塞著內衣,膠捲),以及一瓶威士忌——時不時吖兩口。那時,正值我十多年的家庭分崩離析。無處可去,渾渾噩噩的過活著。該是逃離東京的時候了,我想。對我,唯一可逃往的地方是我的出生地,北海道。最後一次踏上那片土地已是七年前了,是春天,地上依然有星星點點的雪。
我決定給自己的作品做一次展。我拿照片給Shoji Yamagishi,讓他想個題目。我覺得"Tonpokuki"(註:意為"逃往北方的日誌")似乎不錯,但Yamagishi認為聽起來像什麼葯的名字。既然有這麼多烏鴉的照片,他建議乾脆就以此命名吧。這又不是動物攝影,我想。不過,然後我倒想起tabi-garasu的表達(註:字面為"流鴉",雙關"流蕩者")。因此,我定下題目"烏鳥",或者"鴉"。
我私下的生活里也忙得不可開交。妻子和我離婚了。六個月後,我重婚。
《鴉》的第一次布展獲得1977年"伊奈信男獎";這鼓勵了我,我繼續拍了更多烏鴉。地點在金澤和北海道。它們群居。它們在黃昏棲息,然後又在黎明消散。要拍攝群鴉,必須要在靜夜,在黃昏與黎明之間,如此之暗的時辰里,測光表搞不準。我一度懷疑能否拍出這極暗之夜中的烏鴉。作為試驗,我於子夜時分在金澤市的兼六公園拍了一次。究竟能拍出什麼我心裡完全沒底。我被震住了:這些鳥在空中飛翔,翅膀閃著光。棲在樹上的鳥,眼睛亦發著光。簡直令人目炫。
1979年,舉辦了《鴉》的獨展,同年春天我將這些作品提交給Yamagishi在"紐約國際攝影中心"舉辦的一個攝影展。《鴉》在日本開展前兩天,Yamagishi從紐約回來。告訴我,《鴉》的影像在ICP("國際攝影中心")反響極好。不過,當然了,荒木---他也是剛剛從ICP策展中回來----則這樣說:"《鴉》這些照片拍的大。這就是它們大受歡迎的唯一原因。"至於這整個創作系列,他覺得:"純粹的形式主義"(基本上Shomei Tomatsu也大致秉持了這個看法)。
這年的雨季過後,我與森山大道在東京攝影學院教了一個夏季研討班,因此,我們在赤城山呆了三天兩夜。第三天早上,正當我在談說《鴉》系列原版印刷的色調,一個電話來到我們所呆的這個旅館。Yamagishi去世了。知曉的那刻,為之語塞。
那時候,我住在湯島天神町的一個公寓。對於我的第二個獨展,我在北海道到處幾乎走遍,也定奪不下,接下來的展覽對也不對。一個雨天的周日,我獃獃的向外望。陽台欄杆上,雨滴在凝聚。旁邊就是相機,所以將眼前所見拍了下來。那時候,我尚未有相機隨身的習慣,但突然,我決定無論何時出門在外,都要機不離手。這樣持續了有些時候。去我原宿辦公室出勤,或是周日步行去上忍池的路上,我都會拍一拍。從我搬到原宿的那年秋天開始,脖子上掛個相機已經成為我的例行;曝光有一百卷了,就統一衝洗。
那些流鴉,它們本身真已不是重點。我自身已是其中一隻。這些結果最終成為1981年的"鴉/東京"展。
這個系列的最後一個展出"鴉"82"於下一年十一月九日開幕。第一個展是關於我逃往出生地的;當前的這個,第四個,也是最後一個,是關於記憶的喚醒。我重返松原市的宅屋,那裡,曾有我十多年的生活。彷彿是一場驚心動魄的相見,又或像賊潛返罪惡現場。沒理由想自己是賊,但我在那裡拍攝的照片背後是有一些東西藏著。我不知道竊賊是怎樣的,但我不可抑制的有一種狂喜,可能就像你扒竊得手那種。拍攝就是竊取,我感到自己如同大盜。拍攝的慾望蠢蠢欲動,而累積的照片如同墳地的墓石。
這一次,我拍攝的烏鴉在原宿附近澀谷的一條公園路上。那些烏鴉以明治神宮神社邊的森林為家。黎明,它們聚集在從Parco購物中心到丸井一條街沿路的塑料袋附近。經過時候,我用刀子割開了袋子。起初,我端起相機,這些鳥們會飛散,但來回幾次,它們明白我並非敵人,也不會傷害它們。我能接近它們到五米的樣子。這些烏鴉或者磨掉了翅底,或者失了一半的尾羽,或者是禿了冠----少有齊整而平光滑亮的,像北海道那些閃閃發亮的烏鴉。
或許,
孤獨,
就算生命再一次重演,
我選擇的仍是這條同樣的道路。
如需深瀨昌久《鴉》的影像資料,請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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