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廠記憶-糖廠在我心
被遺忘的時光
往事
蔡琴
00:00/02:45
我出生在平和第一糖廠，平和第一糖廠地處平和縣南勝鎮，一座較為封閉的山區小鎮，鎮上的居民多以務農為主，經濟形式較為單一，因為糖廠的緣故，農民多種植甘蔗為糖廠提供原材料，因此種植甘蔗成為了農民主要的經濟來源。
糖廠在當時的平和縣屬創稅大戶，廠里的職工多為國家分配到糖廠工作，統稱為國家幹部，能到糖廠工作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情，當然糖廠福利待遇也很好：廠里給職工分配住房，在廠區範圍內分布著四大片家屬生活區；逢年過節時廠里會給每位職工發放過節禮品，裡面有我喜歡的麻棗、枕頭餅、蘆柑......記得小時候出門玩耍的時候總要在兜里揣上兩三粒蘆柑，玩累了的話就拿出來吃，既提神又解渴；每個星期六下午廠里固定派出專車到縣城一中接回在一中求學的職工子女，然後又在下個星期一早上六點準時發車送孩子們回學校；當時糖廠子弟是非常令人羨慕的，甚至鎮上的女青年求偶時首選的對象就是糖廠子弟......
廠區的環境很優美，進入糖廠大門之後，右邊是整齊劃一的辦公大樓，左邊是倉庫和生產車間，生產車間里聳立著兩座插入雲霄的大煙囪，寬敞的水泥大馬路兩邊種植著芒果樹，芒果樹上掛滿了一串串綠色的芒果，多得都快把樹枝壓得喘不過氣來了，等到芒果快成熟時，總是吸引著廠內一群淘氣的小朋友來「偷摘」芒果，剛摘下來的芒果，隨便在衣服上蹭幾下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吃了起來：酸的、澀的還帶點苦，吃得小朋友們直晃腦袋和眨眼睛，怕酸的還冷不丁地打個哆嗦，有耐心的小朋友就會把芒果帶回去藏幾天等芒果變黃的時候再吃，這個時候的芒果就是香甜香甜的了。
除了芒果樹，廠里還種植一棵很大的龍眼樹，每到龍眼樹開花結果時，這群淘氣的小朋友就會聚集在龍眼樹下，或爬上樹摘龍眼，或掏鳥窩，或三五成群在樹底下玩遊戲；如果說芒果樹、龍眼樹是小朋友們的最愛，那麼有另外一種樹卻是全廠職工無論老少都喜愛的——那就是玉蘭樹，玉蘭花開的時候，遠遠的就能聞到玉蘭花香的味道，一股淡淡的、幽幽的花香沁人心脾，吸引著人們不期而至地來到玉蘭樹下，大家爭著撿拾樹上掉落的玉蘭花，膽大者則爬上樹摘些玉蘭花下來分給眾人，每個人或手裡拿著三五朵，或耳朵上夾著，或口袋裡藏著，或乾脆嘟起嘴巴把玉蘭花夾在鼻子中間深深地吸吮著......
除了樹之外，還有花，糖廠有自己的公園，公園裡栽種著各種各樣的花，紫色的、紅色的、黃色的、白色的應有盡有，記得有一種花，喇叭狀中間有芯，把花朵摘下來後，抽出芯來放在嘴巴里輕輕的一吸，一股甜甜的涓流頓時流入口中，令人慾罷不能；愛美的女孩多喜歡穿戴整齊在花前留下一張張靚照；戀愛中的情侶則手牽著手在公園裡散步互訴衷腸。
公園前面是個大籃球場，是糖廠的主要活動場所，遇有重大節日，則舉辦籃球比賽、拔河比賽、象棋比賽、猜燈謎等活動，我爸是個象棋愛好者，每次比賽總能拿到獎項，他和棋友清河、漢森水平不相上下，經常戀戰到深夜方肯罷休；籃球場平時則作為職工休閑運動的場所，每到夏天夜幕降臨時，籃球場燈火通明，喜愛籃球運動者約上三五好友來一場籃球友誼賽；喜愛羽毛球運動者則帶上羽毛球拍，你來我往，盡情揮灑；喜愛騎自行車的小朋友們，騎上自己喜愛的自行車繞著籃球場四周一圈、二圈、三圈...不知疲倦地飛馳著；喜愛捉迷藏的小朋友則在公園那頭玩起了捉迷藏遊戲；喜愛納涼的人們則手持芭蕉扇在球場旁邊吶喊助威…籃球撞擊聲、加油吶喊聲、歡笑聲、小孩嘻鬧聲此起彼伏互相交織在一起，一直持續到晚上十點多才逐漸散去…...
籃球場旁邊是廠辦幼兒園、舞廳和食堂所在地，幼兒園只接收職工家屬的小孩就讀並不對外開放，幼兒園老師是我六年級時的班主任共亮老師的妻子華音老師，我最喜歡聽的是鋼琴聲合著小朋友唱歌的聲音，聽起來有種莫名的愉悅感......幼兒園隔壁就是糖廠的大食堂，大家最喜歡的是熱騰騰、香噴噴的包子，包子里包的是高麗菜餡，不知道為什麼吃起來感覺就是特別的香甜，不單糖廠職工自己喜歡，糖廠外也不乏支持者；勞累了一天的職工到車間的澡堂里沖個熱水澡，再到食堂買上幾個包子吃上幾口，不曉得有多幸福…
每年榨季到來時，是全廠最繁忙的時候，此時整個南勝鎮也跟著一起熱鬧起來。因為生產的需要，此時廠里會招收一批「季節工」，生產線24小時不停機生產，工人實行「三班倒」，幾百號工人同時在忙碌著，糖廠車隊的幾十部東風大卡車也開始穿梭在各鄉各鎮運載甘蔗。運載回來的大卡車要先過電子地磅稱重量，稱完重量後把車開到堆場，堆場里的甘蔗堆積如山，每堆甘蔗約有三層樓高，堆場上面有四部大吊車，兩部吊車輪流把大卡車上的甘蔗吊往堆場堆放。另外兩部大吊車則把堆場里的甘蔗往輸送帶上吊送，吊車剛把甘蔗調離大卡車，工人們立刻爬上樓梯把約百斤重的鋼筋繩往卡車上放，放完鋼筋繩後大卡車立刻開走去運載另一車甘蔗回來。如此反覆，生產高峰期時，二三十部大卡車同時排隊等候過磅，車隊繞著堆場四周連綿約有兩公里左右，此情此景蔚為壯觀。
甘蔗按品種不同，分為好幾種類型，有703、704、611等，經過機器壓榨後，渣汁分離，又經過高溫車間高溫消毒，蒸餾提煉提純等諸多生產工序後，成品糖始大功告成，按品質等級分為：特級白砂糖、一級白砂糖，赤砂糖、紅糖，剩下的糖水回收到儲罐儲存，這可是做醬油的好材料呢。
成品糖會被送往成品倉庫存放，成品倉庫長約百米，寬約五六十米，從倉庫這頭走到倉庫那頭，走得快的話估計也得花上10分鐘左右，倉庫里存放著幾百噸糖，一袋袋成品糖碼在一起，每堆糖高約4-5米，小時候晚上沒事的時候，我爸就會分配任務給我，讓我跟著一群阿姨到倉庫里幫忙印刷麻袋，麻袋上按等級印刷，最後落款：平和第一糖廠，當時去幫忙我還是很開心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可以爬到糖堆上面，在上面跑來跑去，從這一堆跳到那一堆，又從那一堆跳到這一堆…...
整個榨季，鎮上的人也跟著忙碌起來，人流帶來了商機，生意也比平時紅火，外地來洽談業務的客商絡驛不絕，排隊等候出貨的車輛一輛接著一輛，醬油廠的前來購買糖水，酒廠的前來購買白糖，還有餅乾廠、麻棗廠等等...廠辦的勞動服務公司、供銷科到處擠滿了人；農務科、財務科排滿了等候結款的農民，農民們拿到一年辛苦掙的錢，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糖廠門口賣包子和肉丸的漢龍和阿水一家也跟著忙得不亦樂乎，早早就起來忙活，中午或晚上放學時，他們忙不過來會招呼我過去，讓我幫忙招呼客人；拿到甘蔗款的農民也會到鎮上豬肉攤多買幾斤豬肉，再到小店買上幾瓶好酒回去慶祝一年的收成…...
此時的南勝鎮是幸福的，糖廠機器的轟鳴聲、汽笛聲已經是小鎮生活的一部分，糖廠的存在給小鎮居民的生活帶來了不一樣的繁榮，此時無論是鄉村還是鎮上都生機盎然，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作者童年照片
作者近照 連智鋒，廣東汕頭人，中山大學本科畢業，自由投資人兼法律人士
TAG:南勝吾鄉吾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