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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人,和你想像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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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進北大「蹭課」,是十年前的初春。把身份證交給東門值班亭查驗,小保安湊過臉來:「外地的?」「你不是嗎?」我反應得嘎嘣脆,被那有板有眼的模樣逗笑了。「是。呃,我是說,歡迎你來。」

引誘我走上「蹭課」這條不歸路的,是一位研究生學姐的男朋友。他利用在教學處工作的職務之便外加各種哄騙說服,成功地把我通選課表上的「外國文學十五講」換成了北大國關學院他導師開設的「西方政治思想史」,理由振聾發聵——「治治你的文藝病」。

北大,北大! 圖/nipic

本科第一學期結束後,我已經學會懷揣四處搜集來的各種小道消息直殺燕園,從近水樓台的國關學院開始,將一眾專業課和各種「爆款」通選課竭盡所能地榨取了一番,欣喜得像只掉進米缸的大肥耗子。

北大課堂不對校外旁聽者設限,是公開的秘密。燕園中亦時常能看見像我一樣按圖索驥的年輕人,脖子上掛著五花八門的校園卡,筆記本下墊著形式各異的專業課書籍,占不到座位的時候,就側身窩在暖氣片、窗台上,或者野炊似的聚坐在講台下方,並不時接受台上教授明星關愛粉絲式的慰問:「講台下的同學們,堅持不住可以撤,但一定小心著涼。」

未名湖畔 圖/nipic

這幅頗為荒唐魔幻的畫面,把我一個按捺不住好奇心前來一探究竟的同班同學嚇到了。在那個正在化雪的冬夜裡,她叼著透心涼的賽百味三明治(當時北大里接受現金購買的好像只有這個)咬牙切齒地問:「你對北大是不是有什麼特殊情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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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園,其實已經「無聖可朝」

我不置可否。

對於真有北大情結的人而言,彼時的燕園,其實已經「無聖可朝」,只剩下一堆遙遠抽象,但卻必須存在的符號。

譬如外文樓北面從沙灘紅樓舊校址處移來的漢白玉日晷、譬如西南聯大紀念碑、譬如燕南園中沉睡如謎的名人故居,終日圍繞著些從四面八方趕來頂禮膜拜「愛國進步民主科學」「思想自由兼容並包」和大師傳奇的遊客,其中的相當一部分,還是熱切盼望子女蟾宮折桂的家長。

北京大學,漢白玉日晷 圖/ 視覺中國

與此同時,曾在新中國數次重要歷史節點上見證激烈觀點交鋒的三角地信息欄,時常見諸校友回憶錄的柿子林跳蚤市場、草坪音樂會,已經蹤跡全無;鏡春園衰草披離的殘垣斷壁,原本倒是個適合獨處的隱秘天地,後來就醞釀起什麼金碧輝煌的大手筆,連進也不讓進了(只是我不知道靜園草坪後來也幾乎要遭遇相同的命運)。

2004年7月24日,三角地信息欄貼滿廣告

終於等到夜色降下來的時候,你覺得自己在周身迷濛的水光燈影中依稀看見了八十年代潔白的衣襟和肆恣的鬢角,不過花木竹石參差穿插的陰影里,總會冷不丁地撞出一對相擁激吻的情侶,讓你馬上把內心小劇場切換為「鴛鴦女無意遇鴛鴦」,產生「啐了一口,道:『要死,要死』」的衝動。

不過始終令我印象深刻的,卻是每次下晚課走去西門搭巴士,黑暗中與頭腦里尚帶餘溫的無用之學共同翻湧的,有時是未名湖散發著幽藍光芒的冰面,有時是燠熱中聒噪的蟲鳴。直到車子開到昊海樓,整座城市才亮堂起來,溫暖起來;直到打開電腦,調出永遠寫不完的外交筆譯作業,聽見自己背誦課文的機械聲音,喧囂不止的思維才最終止於沉寂。但不知道為什麼,世界回歸光明與秩序的瞬間,總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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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不器」的北大學子

很多年之後的一個偶然契機,聽研究生同學伊安聊到她在北大英語系的學習經歷——本科四年,幾乎只在接觸文本,學習文論,沒有專門設置口筆譯之類以應用為導向的課程,「學外語的人為求安身立命,可能註定要成為工具吧!但是畢竟,君子不器。」

「君子不器」四個字出來的時候,我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悵然若失的緣由,也開始明白了北大的某種珍貴之處。

北京大學,華表 圖/nipic

這種感悟同樣來自於伊安的男朋友、她的北大同學老胡。

老胡像大部分胖子那樣,鍾情於烹調,尤其擅長用五星級賓館順來的針線包,把各種蔬菜、香料縫進雞肚子里烤熟。以試吃各種新型烤雞為契機,我和他逐漸熟絡起來,又得知了他的更多怪癖和壯舉:

譬如曾經一年讀掉幾百本書,譬如肝論文的時候喜歡把從《鞏金甌》到《莫斯科—北京》的詭異歌曲輪番功放一遍,

譬如領他的法國朋友上衚衕里泡澡堂子,

譬如拿著手機回語音信息時會戲精附體花式角色扮演,

譬如憑著對航線和鐵路的謎之痴迷,幫助許多民工採取迂迴戰術分段購票返鄉。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有人以老胡為原型拍攝了短片。主角是個白衣飄飄的眼鏡男,夾著《存在與時間》坐在擠滿民工的綠皮火車上,顯得分外遺世獨立。

「你們說,這是我么?」當第一句獨白「我在這個國家最好的大學讀哲學」響起時,老胡扭過脖子,滿臉橫肉綻放開來。

「不是。」我和伊安齊齊搖頭。這是公眾想像出來的北大高材生老胡,一如那幾塊石頭象徵著的「愛國進步民主科學」「思想自由兼容並包」。

北大知名校草

我們倆比較喜歡的故事,是老胡在燕園票務中心兼職售賣火車票時幫助過的一對巴基斯坦父女。大爺操著極簡版的第三世界英語,去哪裡都只給美元,對中國的情況壓根兒找不著北,倒也極少知道害怕。老胡樂顛顛地領著兩人住店,逛北京,上燕園一帶的蒼蠅館子大快朵頤。

出於專業敏感性,我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請大爺吃飯的館子,清真么?」結果引起老胡後怕無窮。但火車開動之前,大爺還是感嘆,從紅其拉甫向東,見到他這張臉、這身打扮時沒犯過怵犯過嘀咕的,除了「見多識廣」的新疆段列車員,怕就是老胡了。

———

「北大光環」不在想像中,在現實里

聽故事的時候我想過,從歷史光環中走出來的所謂「北大精神」,也許就是老胡這樣,打量這世界時,帶著些許近乎八卦的好奇心,些許拆解藩籬、跨越邊界的「破壞欲」;在哪怕最微不足道的角落裡爭取一些改變時,帶著些許胡攪蠻纏的賴皮勁兒,些許不合時宜的固執與絮叨。

歸根到底,始終是正確、踏實做事的功夫,不是表演,不是做姿態,不是行為藝術。

老胡偶爾也同我討論這類問題。他曾經打開過一個歷史跨度長達四十年的校友大群讓我觀摩。按照他的說法,中間的相當部分,其實都在「混著」了。無論是故紙堆中的先人,還是現實中的張王李老,無論是已然十分抽象的「思想自由兼容並包」,還是漸行漸遠的燕園歲月,在洋洋自得或憤懣失意的「抱團取暖」中,「高考狀元」,都是他們人生中唯一的,難以逾越的高峰。

北京大學,百年紀念講堂 圖/視覺中國

就好像如今也在利用業餘時間做些留學申請輔助的他,最近接了個挺大的單子。一位家長出了幾十萬,說務必把孩子砸進哈耶普,申請資料一遞上來,果然成績亮眼。

「您為什麼非要孩子進哈耶普?」

「為什麼?因為好啊!」

「您希望孩子成為什麼樣的人?」

「這個不重要,先進了再說。」

未等他問明白,家長便催促商討文書細節。

「用名校光環換取小富即安、功名利祿,是很值得理解的行為。只是與光環相伴而生的,還有些對於這世界和時代應該承擔的思考與責任。諸神狂歡、群魔亂舞之間,總還得有人領受這份痛苦,做足這份功夫吧。」老胡說。

這些以燕園為起點而延伸出人生軌跡的北大人,終將把「不重要」變得「重要」,只要這軌跡一直輪廓分明,不偏不倚。

北大保安,不遜色於大學生的一群人 圖 / 北京文安網

只不過對於我而言,重新踏進這園子本身,都得頗費一番周章了。最近一次去北大,按經驗把身份證交給東門值班亭查驗,一個小保安又湊過臉來:「不是學生啊?右轉排隊登記去。」

作者 |?????

編輯 | 子非

排版 | 楊雪梅

*未標註圖片均來源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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