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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道士下山了

我多想再看你,哪怕匆匆一眼就別離。

—房東的貓

三清山上一位年輕道士雙手插入道袍袖口,立於祭壇邊緣,卻不肯腳踏七星,笑著給出答案,瞧他身形,不似那古樹不動如山,只是隨風晃動,一搖一擺,幅度不大不小,正好風動我動,竟然有些天人合一的玄妙意味。

剛入門的小師弟沒看出門道,只是轉身盯著這個有些玄妙的場景,饒有興趣的問道:「師兄師兄,你為何不肯下山,去看看這繁華世界啊?!」

這年輕道士咧嘴笑了笑,一臉沒風範的羞赧,開口道:「五歲上山,八歲學了點天地玄黃的皮毛,師父要我每日一小算一月一中算一年一大算,算何時能下山,何時需要在山上閉關,可自打我學了這捉妖的手藝,就沒一天不需要閉關的。」

旁邊幾個熟絡的師兄譏笑道:「據說你師父專門給你定了條規矩,不成為天下第一,就不能下山?那你這輩子看來是都不用下山了。」

那道士依然束手入袖,八風不動,呵呵笑道:「天下第一不假,可吃飯最多、睡覺最多、讀書最多,都是第一,很多的,師父又沒說是捉妖第一,總有我下山的一天」。道士頭頂,十數只充滿靈氣的紅頂仙鶴盤旋鳴叫,將他襯托得宛如天上仙人。

他突然捂住肚子,愁眉苦臉道:「又餓了。

山上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了,就像山裡面那個小瀑布,自上而下,不急不慢。

也不知過了多久,距離三清山腳不遠的村頭麵館來了個年輕道士,看樣子不過二十齣頭。一身白袍,眉宇間英氣逼人,背負一把斬妖劍,劍上掛著通靈鈴,腰間別著鎮魂鞭。怪異的是,雖然日頭正高,他手裡卻拎著一盞點亮的燈。

「一碗雞湯麵,多放蔥花不要辣。」道士把燈放在了桌角,視線卻一直沒有離開。

「別那麼緊張啊,我這又不是黑店,看客官這一身打扮,可是從三清山而來?」老闆娘打趣道。

聽完這話,道士視線才離開了那盞燈,微微抬起頭瞄了老闆娘幾眼,老闆娘估計是剛忙完,紅撲撲的臉頰上摻雜著幾滴汗水,再加上白裡透紅的肌膚看上去彷彿吹彈可破。那個無懼任何妖魔鬼怪,歷經師門重重考驗的道士竟然低下了腦袋,不敢再看第二眼。

「師傅說的沒錯,山下的女人果真是老虎,以後還是躲著點好。「小道士心裡默默念道

麵館此時時辰尚早,冷冷清清的還沒什麼客人,老闆娘遣去了夥計們,親自把面端了上來。

「小師傅此次來可是有要事」

「師父說鎮妖台上羅盤顯示這一帶有狐妖出沒,怕是要出來傷人。讓我先來探探路,師父隨後就到。」

說來也怪,那碗雞湯麵看似清湯寡水,油星都不見一滴,味道卻出奇地鮮美,勝過他生平吃過的任何一碗雞湯麵。一大碗面轉眼就吃得乾乾淨淨,連湯也不剩下。要不是身上的銀兩帶的不多,索性再來幾碗。

小道士擺出幾枚銅錢,正要起身。老闆娘攔住了他的去路:「小師傅,我這店在這地界開了三五年,招牌就是這雞湯麵,每隻雞都是夥計親自照看,在這茶山上自由散養,絕對的自然生態。但近些日子來,卻無故少了許多,嚴重的時候一天都不夠用,不知道是否是你所說的狐妖作的怪。我看小師傅氣宇軒昂,身手不凡,不知能否幫小店解決這個後顧之憂啊」

小道士彬彬有禮的拱手道:「那就煩請姑娘帶個路?」

山間草木蔥蘢,光影細碎,山風繾綣。溪盤于山間,浮光躍金,溪水清冽。二人行於山路上,小道士背後劍上的通靈鈴突然響聲大作。在前方道路的女子不解地回頭,小道士解釋道:「師父正在趕來的路上,這是師父給的信號。」

麵館的老闆娘眉毛一動,加大了步子:「那我們快些走,不然天黑前可就趕不回村裡了。」

背後的小道士也快走幾步,伸手捂住了她的頭上跳出來的毛耳朵,嘆了口氣:「一受驚就嚇得連耳朵都彈出來了,我才不信這麼蠢的狐妖能為禍人間呢。一會兒回村的路上要是不巧遇見師父,可得把耳朵藏好了。」

榻上的男子放下書,嘆了一口氣:「娘子,你講這樣的故事給孩子,讓他以為我們道士面對妖怪都是如此心慈手軟,將來著了別人的道可怎麼是好?」

講故事的女子也不辯白,笑著用尾巴勾過趁她轉身溜到門口的孩子:「乖啦,等你學會藏起耳朵和尾巴,就可以去跟人類玩啦。」

將孩子哄上了床,長著尾巴的女子坐在榻上拿起梳子梳理起尾巴上的毛:「其實當年騙你去山裡,是想把你扔下山崖喂豺狼。」

「其實我知道你拎的燈是師門至寶,見妖即亮。」

「哈哈,你可知道其實以你的功力,根本不能奈我何。耳朵是我故露出來出來嚇唬你的。」

男子湊上前去,摸著毛茸茸的耳朵小聲說:「那你又知不知道,其實當年,師父根本沒有來,是我自己撥響了鈴鐺。」

太平盛時,人易為樂。from 《馬伶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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