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故鄉來苦蕒花正開

最新 05-19

今年的春夏之交，遇見了太多的苦蕒。

單位院子的草坪，往年在綠色的觀賞草之間生長著的是蒲公英，可今年卻成了苦蕒的天下，艷艷的花朵在微風中招搖著。

小區院子里，正對著我家樓門口的綠化帶下，從木本的「壓迫」中艱難地探出身子蓬蓬勃勃生長著的也是苦蕒。

到合作單位去，大樓側前方兩個荒著的土堆，完完全全嚴嚴實實地覆蓋其上的竟然也是苦蕒。

難不成今年是苦蕒的大年？忽然意識到，是今年春天雨水多，苦蕒比往年生長的更恣意吧。

到處可見的苦蕒花

苦蕒分兩種，一種是抱莖小苦蕒，一種是中華小苦蕒，可以從葉片和花朵加以區分。

抱莖小苦蕒的葉片要比中華小苦蕒的寬，而它的莖像是從葉片中央穿出來一樣，這也是「抱莖」的由來，而中華小苦蕒卻沒有這個特點。

抱莖小苦蕒（左圖）葉片寬，中華小苦蕒（右圖）葉片窄

抱莖小苦蕒的莖像是從葉片中央穿出來一樣

中華小苦蕒的花朵完全盛開時，有一分硬幣大小，而抱莖小苦蕒要小一輪。更明顯的不同是花蕊：抱莖小苦蕒是黃色的花絲，黃色的花藥，與黃色花瓣兒組合成圓形的色塊。中華小苦蕒難以辨別出明顯的花藥來，黃色的花絲像是在中間部分外加了一個黑色的管套，正是這黑色，將花蕊所在的花心與花瓣兒構成的外輪區分成了兩部分，與抱莖小苦蕒形成很明顯的不同。

抱莖小苦蕒（左圖）的花朵與中華小苦蕒（右圖）的花朵有許多不同

其實，最容易區分兩者的是味道。苦蕒是野菜，能吃。抱莖小苦蕒非常苦，中華小苦蕒幾乎沒有苦味。所以，在我的老家，抱莖小苦蕒叫苦麻兒，中華小苦蕒叫甜麻兒。每到春天來臨，山坡的地階上和亂石的縫隙中萌出嫩嫩的綠色，我們這些孩子就會挎著籃子拿著敏翅去挖野菜，主要是挖甜麻兒和苦麻兒。甜麻兒摘洗乾淨，上了飯桌蘸醬吃，苦麻兒實在太苦了，只是餵豬。

春天容易乾旱，我的老家屬於半山區，土地貧瘠，甜麻兒苦麻兒長得並不多，要想挖滿一籃子，也真是很費勁兒呢，需要跑遍一大面山坡。

有一次我們進了生產隊的果樹園，因為常給果樹澆水，所以甜麻兒苦麻兒跟著果樹喝足了水，長得的又大又嫩，很快就挖滿了一籃子，高高興興往家走。走到半路，被大人告知果樹剛打過農藥。

我們傻眼了，可實在不捨得將一籃子野菜扔掉，便到小溪旁，用溪水一顆一顆地沖洗。溪水是泉水，很涼，正是初春，天氣還有寒意，洗野菜的手被凍得通紅。回到家，這籃子野菜我都沒有拎進屋給母親看一眼，當然也沒挑撿出甜麻兒留著全家人吃，一股腦倒進豬圈餵了豬。見豬吃的很香，又非常後悔一次全部倒給它，怕它吃多了中毒身亡。之後的幾天，每每去探視那頭豬，看它是否安康。

我小時候家鄉的人們吃野菜，是因為蔬菜太少，屬於無奈之舉，而今的人們吃野菜，一是為了嘗鮮，二是為了保健。

去年春天，嫂子和侄女兒挖了一些苦蕒，托外甥女給我帶過來。苦蕒和其他野菜一樣，必須在它小時挖，趁著嫩勁兒吃，待到抽莖開花，口感就差很多，幾乎是不能吃了。

嫂子和侄女兒挖的苦蕒，又小又嫩，並且都是擇乾淨的。那麼一大包，得有多少棵呀！為了挖它們，不知她倆過了多少道坎，爬了多少道坡。我從包里揀出一些，一顆一顆清洗乾淨，放進白瓷盤裡，綠綠的嫩嫩的，看著親切，吃著有味兒。

小時候年年挖野菜，可對苦蕒花卻幾乎沒有印象。許是苦蕒開花時已經老了，我們不再去山坡挖它們了，而此時田地里的仁仁兒菜和落落兒菜正鮮嫩，我們已將目光投向它們了。所以見到苦蕒花，還是到北京工作後，確切地說，也就這十來年的事兒。

在北京見到的苦蕒，不管是抱莖小苦蕒，還是中華小苦蕒，都是黃色的花朵，那種艷艷的黃。有一年春天，我參加培訓，培訓的地方生長著很多苦蕒，正是盛開花朵的時節，我拍了一些照片，計劃著寫一篇文章，題目就叫「苦蕒開花艷艷黃」，但未及成文，就在網上發現中華小苦蕒也有白色的花朵，可我從來沒見過。

開白色花朵的中華小苦蕒，十分罕見

今年春天回老家，在二姐家的樓下等車時，在一片黃艷艷的苦蕒花中，發現了幾朵白色的，原以為是野菊花呢，走近一看，正是中華小苦蕒，非常驚喜。就那麼一顆，正在盛開的是四朵，開後收攏的和正要盛開的是那種淡淡的粉色，顯得很柔，很美。

傍晚出門回來，我轉到樓的前面！哇，開白色花朵的中華小苦蕒很多！我采了一大把回二姐家。二姐對此很重視，想找個罐頭瓶兒給我生花用，未果。我只好將它們放進臉盆里，臉盆就放在衛生間。

晚上臨睡時，我發現二姐家插假花的那個瓷罐很適合，便注滿清水，插入我採的中華小苦蕒，放在窗台上。

第二天早晨，二姐起的比我早，發現臉盆里沒了那些花兒，還以為是二姐夫給扔了呢！待到在窗台上發現了它們，才轉憂為喜。

放在二姐家窗台上的苦蕒花

我起床，先到窗檯邊看那束花，二姐和我一起欣賞。二姐的腰有毛病，幾年前就直不起來了，她站的時間長一些，會很吃力的。她說：「原來這花是晚上閉合早晨開呀！昨天晚上我見它們都閉上了，還以為它們死了呢！」我聽出二姐那因為早晨看到花還都好好的而打心裡生髮的欣慰，很是感動。她又說：「白色的是比黃色的耐看。這花雖然不大，花瓣也很單，可就是招人喜歡。」待到發現花瓣兒的背面泛著粉色，她更是覺得好看了。

二姐對這花的喜愛，超出了我的預期，我將她視為同道，差點就握著她的手激動地說：「同志，可找到你了！」

臨回北京，得知我要帶著這束花，先是二姐夫阻攔，後是大姐質疑，理由是，帶它幹什麼？飛得到處都是毛毛！

二姐幫我找塑料袋，和我一起收拾，笑著對我說，甭聽他們的。我對二姐說：「咱們採取的策略就是，不解釋，不爭辯，但絕不妥協。」

在二姐的「全力配合」下，我「順利」地從二姐夫和大姐的眼皮底下帶出了這束花。但過了一關，還有二難，因為不知家裡的「兩張」會是啥態度。

到家的第二天，先期開放的一些花朵就變成絨絨球了，被從開著的窗子進來的風一吹，就像蒲公英的種子一樣，變成了一朵一朵的毛毛散了，飄了，真的與二姐夫和大姐預料的一樣。

我抱歉地對老張說，完了完了，咱家到處都是毛毛了。老張卻說，那還不好？過些日子你坐在床上就能挖野菜了！

感謝老張，對我的「非常之舉」，常常是包容，偶爾也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