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詞話》：「庭院深深深幾許」到底是誰的詞作？

最新 05-20

佛

天上西藏Ⅱ

齊旦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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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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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壹

日前讀古吳軒出版社2012年版王國維的《人間詞話》，［叄］中述：有有我之境，有無我之境。「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歐陽修《蝶戀花》）、「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秦觀《踏莎行》），有我之境也。

歐陽修《蝶戀花》全詞：「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一詞寫盡女子相思之苦。

晚間隨手拿了另一冊中華書局跟大師學國學的《人間詞話》，驀然發現注釋①中同樣引用「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可是詞作者卻是馮延巳《鵲踏枝》，而且編者在下面特別加了出處：據四印齋本《陽春集》。

原來裡面有一段詞學上的歷史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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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吳軒出版社的《人間詞話》

中華書局的《人間詞話》

2｜貳

那麼這首詞作「庭院深深深幾許」，到底是誰的作品呢？

現在分為兩種觀點，第一種是引用李清照《臨江仙》詞序云：「歐陽公作《蝶戀花》，有『深深深幾許』之句，予酷愛之，用其語作『庭院深深』數闋。」李清照去歐陽修未遠，所云當不誤。另一種是清代大學問家浙西詞派的領軍人物朱彝尊發現馮延巳的《陽春錄》中就收有「蝶戀花」這首詞，只是馮延巳的《陽春錄》里的詞牌名是「鵲踏枝」。

這其實沒有什麼好爭辯的，我們關注作詞者的年代就可以了。馮延巳（901－960年），五代十國時南唐著名詞人；歐陽修（1007-1072年），北宋著名政治家、文學家。兩者大約相差100年。再看李清照（1084－1155年），宋代女詞人，婉約詞的代表人物，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稱。這又過去了80多年。

從年代來分析，這無疑就是馮延巳的作品。畢竟作品早已收錄在馮延巳的《陽春錄》中，這是無法批駁的；況且從這首詞的風格來看，更接近馮延巳而不是歐陽修；這之間的誤會其實就來自李清照《臨江仙》詞序雲和她毋庸置疑的名號，可是名家也有犯錯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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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

3｜叄

我們且從兩首詞作的詞牌名說起。

「鵲踏枝」和「蝶戀花」的詞牌名是怎麼來的呢？詞雖大行於宋，其實在隋唐就已經出現。唐教坊曲，最初名「鵲踏枝」，宋時晏殊改為「蝶戀花」，取意為梁簡文帝詩：「翻階蛺蝶戀花情」，又名「鳳棲梧」「黃金縷」「卷珠簾」等。雙片六十字，前後片各四仄韻，其規範格律為：

（仄）仄（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

古人填詞需嚴格按照格律，也可出格，一般較少。

晏殊（991-1055年），北宋著名文學家、政治家，從時間段來看他介於馮延巳與歐陽修之間。所以晏殊之前，這首詞的詞牌名應該是「鵲踏枝」，而之後歐陽修時代改為「蝶戀花」，正無可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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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作品1

書法作品2

4｜肆

再說這首詞的內容，無疑是延續隋唐時期的閨怨主題。

馮延巳是宰相詞人，學問淵博，文章穎發，辯說縱橫，官終太子傅，他的詞多寫閒情逸緻，文人氣息濃厚，對北宋初期的詞人影響較大。他是寫閨怨詞作的高手，且看他的另一首有名的《鵲踏枝》：「煩惱韶光能幾許？腸斷魂消，看卻春還去。只喜牆頭靈鵲語，不知青鳥全相誤。心若垂楊萬千縷。水闊花飛，夢斷巫山路。開眼新愁無問處，珠簾錦帳相思否？」

同樣寫女子萬千愁緒，開句幾乎一樣。「庭院深深深幾許？」「煩惱韶關能幾許？」用句太過相似，都有「能幾許？」字樣，只是「庭院深深」更含蓄表達女子哀怨，一個卻直白抒情。第二句中「看卻春還去」在語義上等同「庭院深深」下闋中的「無計留春住」，借春去寫離情；而「水闊花飛，夢斷巫山路」幾乎接近「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借落花表達自己的哀緒。兩句中「去」的運用手法也十分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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