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雞啊還是鴿子啊，給我來一碗，好不好啊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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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期

我挑了一枝夢露和白色玫瑰，在紫色洋桔梗的瓶子里把那枝從大枝上修剪下來的粉色桔梗也帶走，我在店裡溜達，發現老闆放在樓梯邊一個自製的花盆——四塊扁石頭跺在一塊木板上，是粘黏上去的嗎？當我研究好放下花盆時，老闆娘抱著一車的新鮮花材回來了。

我趁老闆娘出去搬花，翻撿了她那一地的花，找到了這朵——洋繡球。根上通了一個補水的管子，剛剛下飛機，那麼遠的路途，真是辛苦你啦！老闆娘又抱來一大波，堆放在一起，把我的這朵繡球壓得結結實實，你在哪？我下定決心買她，所以拚命拯救。雖然，我發過誓，再也不買繡球。

滿意而歸。

我發了一天低燒，我可沒勁再去奉獻自己了。我躲在家裡，橫在沙發上從《行運一條龍》看到《麥兜噹噹伴我心》。我發現我的青蘋果經過一個冬天的睡眠，突然兩個巨大的葉片像斷了莖稈一般垂下，我找不出原因。我心如刀絞！我不能接受原本如此美好的那一抹綠色要在我的面前消失，雖然我經歷了許許多多植物的滅亡，但是，這一次，不能夠！跟他一見鍾情，把他抱過幾條街，帶到我家時，我做過他會很快死去的心理安慰，但是他並沒有死，他歲月靜好，一臉微笑地走過整個冬天和春天，我早已習慣了他在我一進門時給我帶來的初戀般的蔥綠，然而現在他倒下了，他黃了……我怎麼能不心痛呢？

我看了一眼青蘋果，躺在沙發上，一個巨大的透明塑料袋裹住了我的全身，我閉上了眼。恐怕，我的眼角有一滴淚水，但也許，很快就被滾燙的臉頰蒸發。我想再聞一聞他那綠色的芬芳，但是我的兩個鼻孔堵得實實在在，我張大了嘴巴「不……不……不……」！

生命是多麼新奇，在初生和死亡時，都是那樣令人動人。

我昏昏沉沉來到診所，坐下來，醫生給我量體溫。晚上七八點鐘，要變天，進門前我就看見遠方煙霧迷糊，隱隱彷彿能感受到煙霧之後大風起兮，萬物飛揚的變革氣息，不曉得是晚霞還是廣告牌，紅色的光暈有一絲危險的浪漫。

我專心地夾著溫度計，看阿遠在旁邊挺著肚子，醫生詭異地微笑。地上蟲子爬呀爬，從桌角爬出來，不知道它要爬到哪裡。這時，阿遠說，你腳邊有蟲子，跺死它！我兩隻腳看看，沒找到。在你右腳！我看看左腳，沒有啊。右腳！爬到鞋上啦！我慌了站起來看！我一抖，蟲子落下來，阿遠叫著「跺死它」。我重新坐下來，想到饒平如老爺爺看見螞蟻啃白骨的事，何必呢？

外面的風吹啊吹，我感到背後一個黑影躥進來，繼而有個東西在頭上落下，這時聽到阿遠大叫「阿群」，我白眼珠往上一翻，他伸手摘下一隻塑料袋。「怎麼那麼巧？」醫生沒憋住，笑，阿遠也笑，那我也笑——森森的小診所，三個傻笑的人。

我看著正在笑的阿遠，五年前，我也是在這裡，晚不晚的時候，天氣不太好，身體不太好，一個人坐在那排椅子上打吊水，此情此景，還真有點……熱淚盈眶！

這次醫生不給我打吊水了，開了葯，讓我自己扛過去！我真有點緊張！夜裡鼻子不通，嗓子嘗到絲絲血腥味兒，頭疼欲裂，輾轉不眠，幾次摸黑起床，一個人打開窗帘，看看外面發亮而黑的世界，環顧家裡的瓶瓶罐罐，摸一杯水喝下去，再努力去睡，一會兒又疼起來。好怕啊！抗呢？還是打吊水呢？好像長跑跑到精疲力竭，要靠毅力調整自己一樣，我開始給自己鼓勵加油，再忍忍，你可以的。旁邊阿遠睡得憨憨的，輕輕地呼嚕一陣又一陣，正好做了黑夜的背景。

三天後葯吃完去找醫生，半路看見鴿子攤，「我想喝鴿子湯。」阿遠悶頭走路：「我不會做，但是我等會看看哪裡有賣的，給你買一點。」「阿遠，結婚前，朋友們都紛紛給我傳授經驗——找男人要麼就找會做事的，要麼就找有錢的。最終，我找到了有錢的你。真是很有道理啊。」阿遠上嘴唇與下嘴唇錯位，翻起了白眼。

醫生扒開我的鼻子，用手電筒照了照「不好，有鼻炎，還長了息肉。」「那是不是要做手術？」「去大醫院看看，可能有需要。」「是小手術吧？」醫生不說話，寫呀寫呀。過了一會兒，拿起我的鼻子，對阿遠說：「你看看，這個息肉。」兩個男人，在我昂起的鼻孔前，晃來晃去——就是那個白色的吧？對對對，會堵鼻子的。看到了看到了……

我無法做到嗤之以鼻，畢竟我的鼻子不通氣，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鼻子的重要性。

回去的路上，阿遠說明天帶我去大醫院看，我想他早忘記買鴿子湯的事了。又去醫院，想到過年前我們跑到醫院各自從脫髮檢查到腳癢，阿遠說趁過年我們把身上的毛病都看看，呵，是吧，兩個怕死的人，不是在看病就是在看病的路上。我們的身體，真像不停被阿遠搗騰的那輛車。

我拉著阿遠蹲下來看小區里夾竹桃嫩葉上的蚜蟲，一場雨後，原本密密麻麻的金黃色的蚜蟲竟然少了，嫩枝條竄了多高，我就琢磨這麼小就被蚜蟲咬噬的夾竹桃，怎麼會長成那麼蔥蘢的一片林子呢？

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