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95歲老人的心意

這兩天早起，白天工作又忙，晚上想早點休息，卻輾轉反側，始終未能睡去。披衣起來，敲打鍵盤，有一吐為快的衝動。

上午，跟兩位校長在說著如何提高學生成績的事。校長有個電話打進來，之後告訴我們：老書記來送書了。王木秀書記？！校長急忙起身到樓下迎接，我們也跟了出去。記得以前在師範讀書的時候，有幾次去同學家，包括榕城、揭西和揭東其他鎮，在跟同學父母聊家常的時候，他們總會問我是哪裡人。我剛說是雲路人，好多次就被同學父母搶了話頭：王木秀書記是全國勞動模範，你認識他嗎？當得知我也是棋盤人時，同學父母更是滔滔不絕了。雖然在棋盤，我耳語目染聽說過不少關於王木秀書記的事，但跟同學父母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到了後來，因為老書記早已經遷到外地居住，而我，忙於日常的教學之中，也就漸漸淡去。直到2012年，因教育創強得搜集校史資料，老書記的名字又被提起。只是，當時也還沒找到他。直到前年，校史之事又被提起，我們在村管校領導的帶領下，才找到老書記家。當時的老書記已經94歲了，但他耳聰目明精神矍鑠。聊起過往，侃侃而談，思路清晰，一點都不含糊，甚至連同一些具體年份，他都記得一清二楚。當時我們回來還在感慨老書記記憶真好。去年，老書記回老家，來過學校一次。現在，95歲的老書記送書來了，我們都有點激動。

迎面走來是老書記和他的兒子，還有村主任。校長攙著老書記，走得很慢，老書記的兒子手提大紅袋緊跟其後。我快走幾步，開門請客人們進來。老書記在靠近門的沙發坐下，可以做拐杖的雨傘放在旁邊。他兒子將大紅袋打開，裡邊是32本老書記編寫的《八十四秋憶征程》。很新，看得出是剛印刷不久的。大哥說：父親年事漸高，前陣子萌發再續印書籍的事，自掏腰包，又印了1千冊。這幾天總在念叨說要給學校的每一位老師送上一本。老人家行動已經不方便了，但他堅持自己親自送來。兒子拗不過父親，只能找一位朋友今天專門送來。當我們對老書記表示感謝時，老書記卻不以為然。詢問起創校之初的人事，老書記依然健談。他說起學校的第一任校長，他的弟弟「古校」綽號的來由，言語之間，對於弟弟是全村第一個大學生以及弟弟從軍、光榮負傷再到退伍堅守山區學校的經歷，自豪之情溢於言表。而對自己在解放初期領導全村人民興修水利、封山育林，使棋盤成為全省水土保持、旱園坡地水利化的先進單位卻絕口不提。問及自己被評為勞動模範、農業社被國務院授予農業社會主義建設先進單位的光榮稱號，他也一笑而過。甚至聊及1959年應邀參加慶祝國慶10周年典禮以及周恩來總理接見的事，老人眼裡是輕描淡寫的神韻……大哥就有點坐不住，喜歡跟坐在旁邊的我聊這個，老人只是搖頭笑了笑。當我們聊到前天學校邀請新加坡著名女作家尤今到學校講學，老人興緻高了起來……即使這樣，我似乎還是在老書記的神情及言語中，感覺一些許衰老——老人家已經不及去年健康了。雖然生老病死是人不能逾越的自然規律，但此情此景，還是感傷。很快，老書記就要回去了，像個孩子般一定要走，不容挽留。校長只好又攙扶著他離開辦公室，經過走廊，下樓，告別。車子本已經啟動，老書記卻對我們招手過去。我跑了過去，大哥把另外10本書遞過來，說老書記惦記著剛才我們要求再送10本收藏在圖書館，讓一代又一代的學生都能看到。老書記伸出右手，跟校長、副校長，還有我握手……那隻手，歷經滄桑，似乎已經沒有溫度，卻還有開天闢地的力量。

滄海桑田，那曾經呼風喚雨的鐵漢子，而今已是耄耋之年的羸弱；曾經的輝煌，都化作那淡然一笑，甚至，老人家無法避免的遲鈍、痴呆可能上演……我不敢再想下去了，惟願老人家一切都好！

翻閱朋友圈，副校長的話擲地有聲：人到老的時候，想想自己做過的一切，能略感欣慰已然不錯，能得意一笑真是無悔此生！創辦一個山區學校，是何等功德；辦好一個山區學校，更是功德無量！

繼往開來，我們任重道遠。

作者簡介：

陳麗娟，女，廣東省揭陽市人，教師，廣東省作家協會會員。出版有散文集《山裡的陽光》、詩合集《十一人詩鈔》，作品入選《散文選刊》、e拇指叢書、年度精短美文精選等各級報刊雜誌，散文集《山裡的陽光》榮獲第二十四屆「東麗杯」全國孫犁散文獎優秀獎，散文《山裡的陽光（二章）》在全國青少年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讀本徵集評獎活動中，榮獲一等獎併入選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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