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or寵物——「吃掉你的朋友很沒風度！」

坦率地說，對我而言，養一隻寵物是一件很不合常理的事情。它們會一直喊餓，它們的醫療護理比我們的還要昂貴，你得隨時看著，否則它們會毀壞你的傢具，總是把東西弄得亂七八糟，每次開口都是不知所云的單節音，我們甚至都不能把它們煮來吃—因為它們相當於少年時期的人類。事實上，在16 世紀，英語中的「寵物」（pet）一詞是「被寵壞的孩子」的意思，很可能是法語單詞「小」（petit）的縮寫。

老友記里的馬塞爾

為什麼要費力養寵物?

大量的科學和心理學證據證實，我們和動物之間很可能會形成深刻的親子關係，有的人真的把寵物當成自己的孩子。早期的人類學家也為我們提供了有力的證據，他們發現蓋亞那和澳大利亞的本土婦女會用自己的母乳餵養那些父母無法照顧它們成長的動物：包括猴子和鹿。與此相似的是一個18 世紀的天主教神秘主義者—聖韋羅妮卡·朱利亞納（St VeronicaGiuliana）也曾母乳餵養了「神的羔羊」以此顯示她的信仰。

人類哺育動物是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情，但卻不應該如此出人意料。諾貝爾獎獲得者動物學家康拉德·洛倫茨（Konrad Lorenz）認為所有的脊椎動物幼兒都擁有可愛的身體特徵—軟軟的身體、大大的眼睛、超大號的腦袋和討喜的笨拙的動作，我們很容易被這種迪士尼式的生理特徵所欺騙。我們把生兒育女的遺傳本領投入到比例相似的生物上面，這也許就解釋了為什麼互聯網本質上就是一個供奉小動物們的數字聖殿。但是動物是什麼時候開始不是食物而成了我們的朋友呢？答案依舊在石器時代……

吃掉你的朋友很沒風度！

石器時代智人的出現被認為導致了85% 的大型陸生動物滅絕，包括巨型樹懶、巨型樹袋熊、巨型海狸、巨型袋鼠和巨型猛獁象。如果我們忙於清除陸地上任何有生命的生物，那我們的祖先為什麼還要花費時間去養寵物呢？原因可能是犬類動物擁有既能狩獵又能充當警衛員的雙重能力，是我們早期的好伴侶。一塊在比利時戈耶洞穴出土的頭蓋骨在進行科學檢測後，證實出自於31700 年前，DNA 數據分析顯示這種動物是刻意飼養下的產物—它不是狼，那就肯定是狗了。

比利時戈耶洞穴出土的頭蓋骨

當我們匆忙穿上運動鞋，然後打開前門，我們的狗狗會跳躍著去追趕往來的汽車。怕它會被車輾到，我們大喊著「停下」，它那強勁有力的四肢就會立即停止前進。它可能會因我們嚴厲的規則而感到失落，但它仍舊遵守著我們的規定。這其實令人驚訝，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的祖先馴養出了一種願意接受我們命令的動物。但他們是如何做到的呢？你不能對著一條成年的狼大喊「躺下，裝死」，這可能只會讓你斷氣而已。訣竅大概是先弄到一隻幼年小狼，並讓它適應人類社會，然後把它交給另外一隻被馴化過的成年狼餵養。通過不斷地選拔攻擊性最小的一對狼進行繁殖，這樣後代在本能上會減少屠殺的特性。

狗狗的演化史

令人震驚的是，這項轉變耗時並不長，如果給予有效刺激的話會進化得更快。1959 年俄羅斯科學家德米特里·別利耶夫（Dmitri Belyaev）證實，野生狐狸在經過僅僅十代的試驗之後，被馴化過的品種不但攻擊性降低，外觀和生殖周期等生理構造也發生了變化。在改變它們個性特徵的同時也似乎無意中改變了它們的生理特徵。

人類最好的朋友

不管在科學上這是否屬實，我們都相信狗是忠貞不貳的夥伴，並且能保護那些弱小的人。這並不是什麼新奇的事情，中世紀的故事就已告訴我們狗是如何拒絕從他們主人的屍體旁離開。在極少數情況下，狗所提供的證據還會成為審判案件的關鍵證據。近年來的報道顯示阿道夫·希特勒在二戰期間建立了一所動物馴養學校，他期望通過訓練讓獵犬們學會說話、數數和監視敵人。

不同品種的狗狗

在過去，並不是所有的狗都是被要求咬入侵者的腳、看護家畜或是監視敵人的工作犬。幾幅位於古埃及貝尼哈桑（BeniHasan）的墳墓壁畫記錄了幾種獵犬的種類：擅長奔跑的格雷伊獵犬（Greyhounds），殘暴的馬士提夫獒犬（mastiffs），四肢粗短的類臘腸犬（quasi-Dachshunds），及看起來纖細、尾巴毛茸茸似狐狸的狗，所有狗都根據各自的生理特徵來適應人類各自不同的目的。但這並不是說我們的先祖就不會飼養沒有啥用的寵物狗—它們能做的就是在一個下午，活力十足地在墊子之間來回放屁。羅馬貴族婦女特別喜歡毛髮濃密還帶點鼻音的狗狗，它們會像睡著了的嬰兒一樣依偎在她們胸前，和現在那些從好萊塢貴婦們的手提包里往外看的小型犬差不多。

我們和狗的聯繫如此緊密，或許是因為我們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去照看它們。有一位著名的愛狗人士，喬治·華盛頓，眾所周知，他沒有孩子。他給自己養的狗取了各種各樣的名字，包括「甜唇」（Sweet Lips）、「真愛」（Truelove）和「微醉酒鬼」（Tipsy Drunkard）。這些名字聽起來像是相親網站上略顯絕望的單身人士的個性昵稱。

上圖：華盛頓 ， 下圖：華盛頓最愛的英國獵狐犬

華盛頓是典型的18 世紀紳士，喜歡打獵和飼養動物。他在弗農山莊飼養了很多不同種類的犬種，包括西班牙獵犬、牧羊犬、?犬、紐芬蘭犬和斑點狗，它們在農莊里到處亂竄。他還為其中一隻斑點狗取名為「穆斯女士」（Madame Moose）, 我真希望自己能知道為什麼。他也通過用英國獵狐犬和一些拉斐特侯爵（Marquis de Lafayette）送給他的法國獵狐犬交配，希望能夠培育出「一種品種優越的狗，集速度、判斷力和聰明於一身」的美國獵狐犬。我自己本身就是一個英法混血，年輕的時候跑得特別快，但是我並不認為我擁有「判斷力」這種特質，因為我曾經把一輛剪草機開進了池塘。千真萬確。

埃及人才是名副其實的貓奴？

如果說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那麼貓就是人類處於青春期的孩子，整天懶散地待在屋子裡，漫無目的地閑逛，只對它想做的事情感興趣。一直存在一些關於我們是否應該在家裡養貓或貓是否習慣被家養的爭論。最早馴養貓的證據可以追溯到9500 年以前新石器時代塞普勒斯島的什魯洛坎波斯遺址。在那裡發現了一隻躺在成年男性旁邊幾英尺遠的貓的屍體，就像前面提到狗的墳墓一樣，表明這隻貓是有意地和人類安葬在一起。雖然這是一隻幼貓，可能只有八個月大，但是，它的骨架卻比現代家貓長很多，表明它可能是只野貓，因為被馴化的貓在身形上更小一些。

左側為塞普勒斯島上發現的人類與陪葬貓的骨骼，右側為復原設計圖，下方較小的骨架即為貓。

估計是這隻貓或者它兩三代以前的祖先，某天在帳篷外閑逛，捕殺了很多老鼠，然後受到了農民們的喜愛，農民赫然發現捕捉老鼠是一項非常好的技能。通過潛伏在人類的村落捕殺穀倉里的老鼠，貓咪意外地成了人類的寵物。雖然世界上有五種野貓，但是所有家貓的祖先都是非洲野貓（Felis silvestris lybica），就是在什魯洛坎波斯發現的那種, 所以說家貓是9500 年以前這隻狡猾的貓的直系親屬。這就解釋了為什麼只要我們一不留神，它們總能跑到隔壁再蹭上一頓晚餐。

中王國時期，貓在埃及人陵墓壁畫上作為寵物出現

雖然網路使我們極度迷戀小貓，但埃及人才是真正的崇拜貓，他們將木乃伊化的貓屍體埋在聖城布巴斯提斯，並且以刮掉眉毛的方式來悼念每隻死去的貓。因為貓是貝斯特（Bastet）女神的象徵，所以殺貓一律獲得死刑。希臘作家狄奧多羅斯·西庫路斯（DiodorusSiculus）曾描寫一位羅馬士兵因用戰車意外地從一隻貓身上碾壓了過去並致其死亡，隨即被暴民殘忍處死。這就是埃及人對貓的崇拜，據說波斯統治者岡比西斯二世（Cambyses Ⅱ）指導他的士兵攜貓去參加培琉喜阿姆戰役，因為他們知道敵軍埃及人一定不會用箭去射這些無辜的小貓咪。

但在中世紀，許多人都不喜歡貓。德國的女修道院院長賓根的希爾德加德（Hildegard of Bingen）認為它們毛茸茸但唯利是圖，僅僅忠誠於飼養它們的人，而其他的作家通常把它們和女性情慾與性交易聯繫在一起。而且每次只要當瘟疫一暴發，貓就成了替罪羊，或者「獵巫熱」爆發的時候，就會把它們跟拜鬼神學或異端邪教聯繫在一起。純潔派（Cathars），一個受到迫害的來自中世紀歐洲南部的宗教，信奉神具有二元性（有好的一面，有壞的一面）。他們因把親吻貓屁股作為他們宗教儀式的一部分而被指控。這吻是恥辱的一種延伸，巫師被指通過親吻貓暴露在外面的屁股與撒旦相通，而撒旦通常被認為是以黑貓的形象出現。

弗拉索瓦.布歇 畫作局部

中世紀時期，儘管貓會定期遭到肅清，但是它們仍然活了下來，並漸漸成了受人歡迎的家庭寵物。據說艾薩克·牛頓非常喜歡他的寵物貓。儘管貓在美國一直被認為是女性的寵物，不過著名的作家馬克·吐溫就是一個極愛貓的人，他給它們取了一些可愛的名字，比如：「酸糊糊」（Sour Mash）、「阿波洛納里斯」（Apollonaris）、「小懶」（Lazy）、「阿布納」（Abner）、「饑荒」（Famine）、「 小姐」（Fraulein）、「 野牛比爾」（Buffalo Bill） 和「克利夫蘭」（Cleveland）。他看起來跟華盛頓有許多共同之處。

所有的狗都能上天堂嗎？

為什麼人們會殘忍地對待動物呢？雖然人們一直非常喜歡他們自己的寵物，但是基督教神學認為動物不是有靈魂的高級生物。亞里士多德的「存在巨鏈」（Great Chain of Being）把上帝和男人放在自然階層的最高級，動物（和女人，亞里士多德在生理上是有點厭惡女人的）純粹是為男人服務的。希波的聖奧古斯汀（St Augustine of Hippo）在這點上贊同亞里士多，「你不應該殺戮」 不適用於「無理性的生物」，因為根據造物主的安排，它們的生死應從屬於人類，為人類所用。

丟勒畫作《亞當與夏娃》

巴托洛繆斯·安格里庫斯也加入了這股風潮，他在《事物本性》一書中指出，所有的動物都有自己的使命：鹿和牛的使命就是為了讓人吃肉；馬、驢、牛和駱駝的使命是給人提供幫助；孔雀、猴子和鳥的使命是供人們賞玩；熊、獅子和蛇的使命是向人類展現上帝的權能；虱子和跳蚤的使命是提醒人們意識到生命的脆弱。所以，如果動物對人類有用但是沒有思考能力，那麼它們有靈魂嗎？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當然，包括聖方濟神父在內的許多中世紀聖人，以保護動物而聞名，把動物看作是上帝創造的一部分。但是，13 世紀的神學家托馬斯· 阿奎那也追隨亞里士多德的理論，認為動物有促進生長和感知的靈魂,這種靈魂賦予它們生長、記憶、情感和感覺的能力, 但是, 它們沒有人類那種理性的靈魂。然而，儘管有這些知識大佬承認動物不僅僅是懶惰的肉疙瘩，「它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我們的利益」。

蒙田與貓

這一概念，直到16 世紀70 年代才受到了法國哲學家米歇爾·德·蒙田的挑戰。蒙田是個有趣的傢伙， 37 歲的時候，他決定辭去所有管銜，在周圍都是書的塔里生活10 年，就像童話里那些知識淵博的巫師一樣。在這裡，他創作出了著名的《隨筆錄》，內含對宏大主題的思考，具有很強的可讀性，穿插著各種逸聞趣事。當談論到動物的時候，蒙田的主要見解來自於觀察自己心愛的寵物。他有一句名言，是懷疑當他和他的貓玩的時候，實際上是他玩貓，還是貓在玩他？這是一個真正的革命性思想，預先假定了貓有敏捷的智力。他還仔細思考過他的寵物是否會做夢，或與同伴之間是否交流。蒙田並不知道，他正闡明迪士尼動畫電影《貓兒歷險記》（The Aristocats）的哲學基礎，雖然他不太可能預見到一個吹拉彈唱的貓咪爵士樂隊。

一天中的百萬年

你知道法國曾將一天定為10個小時嗎？

法王亨利四世害怕洗澡，

而大文豪狄更斯卻是個洗浴狂魔。

古埃及人用尚有體溫的死老鼠來治療蛀牙，

羅馬人卻相信墨西哥人的尿液可以保持口腔衛生……

作者：格雷格·詹納

一場橫跨全球，縱貫百萬年的人類生活考據之旅，喚醒你對日常生活的熱情與敬意。一網打盡那些編都編不出來的歷史軼聞，古人的生活全在這本書里。英式冷幽默、荒誕、刺激、獵奇，在這本書里絕對找不到你在課堂中學到的歷史！作者詹納是英國國民兒童歷史劇《糟糕歷史》的顧問，他憑此劇獲得英國電影學院獎的殊榮，被譽為「首席書獃子」（Chief Ne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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