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可能沒有意識到，自己還有其他選擇

「龍

貓……也是貓嗎？」兔子問。

「不是啦。」狐狸笑，「他是長尾毛絲鼠。」

「那他為什麼要說自己是貓啊？」兔子搖搖耳朵。

「大概是害怕吧。」狐狸說，抬頭看看天上的星星，「所以知道我在找喵星的時候，就順便說自己也是貓了。」

天氣已經很暖和，夜裡也不會冷了。兔子、狐狸、河狸和鼴鼠躺在草地上，舒舒服服聊天。天上的星星閃著光，像一個個觸手可及的夢想。

「害怕？」河狸說，「害怕你會吃了他呀？」

狐狸扭了扭，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嘆了口氣。「是啊。」

「可是你不吃他的，對吧。」河狸抬起頭，望著狐狸確認了一下，「是嗎？」

「是啊，當然不吃啦。」狐狸笑起來，「可是這就是壞印象啊。對狐狸的壞印象可不少呢。」

「一直以來呢，狐狸都是狡……」鼴鼠頓了一下，「驕傲、靈活和機智的象徵嘛。」

「哈哈，鼴鼠凈挑好詞。不過一般都是說狡猾狡詐什麼的吧。」狐狸在草上舒服地蹭蹭後腦勺，「可是我覺得我挺笨的。」

「你不笨。」兔子認真地說，「不過也不狡猾。普普通通啦。」

「普普通通就最好啦。」狐狸說，「有時候我覺得，我可能不是個狐狸。可是偏偏生來就是個狐狸。大家都覺得，狐狸應該這樣，應該那樣；你要是不這樣那樣，就會很奇怪。」

「是哇。」鼴鼠點頭，大手拍著胖胖的肚子，「不過這種想法其實反倒挺奇怪的。每個生命都是獨特的個體嘛，為什麼非要要求一致呢。」

「這段話，我好像在哪裡聽過的。」狐狸眯起眼睛想了想，「真的好像聽過來著……啊哈！有個綠色的動物跟我說過的。」

「綠色的動物？」河狸皺起眉毛，「什麼動物是綠色的啊？」

「是綠毛龜！」兔子叫起來，「是吧是吧？」

「綠毛龜……哈。是樹懶嗎？」鼴鼠念叨，「好像不對，根據你的路線，不應該見到樹懶的……啊哈，我想到了，是一種很大的鳥對不對？」

「對的，很好看的鳥。」狐狸甩了甩大尾巴，「叫綠孔雀。」

「你沒有說過嘛。」兔子扔了個果子過來，「講講，講講。」

狐狸接住果子，在指尖上轉了轉。有螢火蟲飛過來，圍著他們繞了幾圈，又亮著小燈飛走了。

「遇見綠孔雀的時候，也和現在的天氣差不多，是個挺好的日子。」狐狸慢慢開口。

狐

狸憋了一大口氣，把頭深深扎進小溪里，直到再也受不了才抬起頭來。他高高昂起頭，讓水順著皮毛流淌下來。初夏的燥熱也隨著水流走了，狐狸深吸了一口氣，覺得空氣里儘是涼爽清新的感覺。

狐狸踩著被水沖刷光滑的石頭，慢慢走過小溪。他垂下尾巴沾滿了水，用力甩起尾巴，小溪上就映出小小一道彩虹。

「真好看。」狐狸聽見一個聲音。

狐狸抖抖耳朵，循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了綠孔雀。在上午的陽光里，綠孔雀正像寶石一樣閃閃發光。

狐狸張大了嘴，一時有點語塞。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華麗的動物。綠孔雀像是沒有注意到狐狸小小的困惑，邁著方步直直走過來，長長的尾巴拖在身後。

「你是狐狸吧？」綠孔雀問，聲音輕鬆又清脆，「我只是聽說過，還沒有見過狐狸呢。」

「啊，是的。」狐狸覺得嗓子有點發乾，咽了口口水，「你……真好看。」

「是嗎？」綠孔雀回頭看看自己，轉了一個圈，長尾巴掃過狐狸的腳趾，像初夏的微風，「我倒是沒有注意過。生來就是這樣子的。不過倒是很多動物都說我好看。」

狐狸低頭看看自己，抖了抖耳朵：「因為你真的很好看嘛。」

「嗯

。」綠孔雀點點頭，似乎有點猶豫，「你……不是生活在這裡的吧？」

「我只是路過。」

「那好吧。」綠孔雀又點點頭，像是下定了決心，「你覺得，好看這件事，真的這麼重要嗎？」

「啊？」狐狸有點迷惑。

「我問過許多孔雀。」綠孔雀的語速開始加快了，「他們都說好看是很重要的。顏色要鮮艷，尾巴要長才好。還有些其他動物也這麼說。但是我有點懷疑。」

狐狸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問號。

「我在懷疑，這件事的意義到底在哪裡。」綠孔雀重重點點頭，「我認識的孔雀們，都花了很長時間整理自己的羽毛，還總要去和別的孔雀比尾巴。要是長了一點點，就興高采烈；要是短了一點或者黯淡一點，就悶悶不樂。」

「我覺得這太浪費了。浪費了太多精力在羽毛啊尾巴上面。我想我們吃的東西，大部分都變成尾巴了。」綠孔雀抖了抖長尾巴，「可是尾巴又大又累贅。」

狐狸坐下來，用尾巴蓋住腳。

「從小就被教育，說綠孔雀就應該是這樣的。」綠孔雀展開長長的尾羽，抖了抖。狐狸的眼睛睜大了。

「但是，」綠孔雀頓了頓，「我們都是獨特的個體啊，為什麼非要要求一致呢。為什麼非要按照統一的標準來評判呢？」

狐狸想了想，撓了撓耳朵：「我想，可能是他們沒有意識到，自己還有其他選擇吧。」

「哦？」綠孔雀眨了眨眼睛，「能解釋一下嗎？」

「我想想怎麼說啊。」狐狸換了個姿勢，坐得更舒服一些，「我聽說以前有個地方，有些動物跑得很快。其中有一些是捕食者，有一些是被捕食者。他們生活的地方樹很少草很多，要是捕食或者逃跑，就只能快跑。」

綠孔雀靜靜地聽著。

「捕食者要是跑得不快就會餓死，被捕食者要是跑得不快，就會被吃掉。」狐狸搖搖頭。「他們沒有選擇。他們不會去考慮其他問題，只能拚命地跑，只有這樣才能活下來。」

「聽起來真是很可怕的生活呢。」綠孔雀評論。

「是的啊。幸好現在不這樣了。」狐狸也點頭，「不過我想這種觀念還是存在的。可能許多動物都沒有意識到，自己還有其他的選擇，所以只能按照固定的方式來生活吧——而且還堅持這種生活方式就是唯一正確的。」

「這樣看來，我的困惑也不奇怪，是吧。」綠孔雀笑了笑。

「不奇怪呀。我覺得你才是對的。」狐狸說，「而且我想，像你這麼想的孔雀，會越來越多呢。」

「是

啊，」鼴鼠說，「沒有選擇的生活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沒有意識到自己本來有更多選擇。」兔子叼著一根草莖，懶懶地插話。

「我覺得我就是這樣的哎。」河狸聲音悶悶的，「啃樹，築水壩，修水壩……雖然我很喜歡修水壩……可是，這樣是不是也有點單調了呢。」

「不會啊，你喜歡就好。」狐狸拍了拍河狸的肩膀，「能早早找到自己喜歡的事情，是件很值得羨慕的事呢。」

「是嗎……」河狸撓撓頭，「可是我也沒有試過別的事情啊，也不知道會不會喜歡。」

「那就試試看咯。」鼴鼠聲音里已經有了濃重的睡意，「要是不喜歡，就回到水壩上好啦。反正機會多的是……」

狐狸默默點點頭，看著夜空里一閃一閃的星光，好像在對狐狸眨眼。會不會有哪一顆是汪星呢？狐狸禁不住想。

月亮早就升了起來，笑眯眯地把清亮的月光投在地上。遠處隱隱傳來蛙鳴，夜變得更靜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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