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他，就離開他——陸遊與唐婉的沈園情愫

《釵頭鳳》

紅酥手，黃籘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這是陸遊在紹興禹跡寺後的沈園題寫的詞篇，這一天，他在沈園遇到了前妻唐婉與現任丈夫趙士程，唐婉徵得現任丈夫的同意，與陸遊在涼亭中短敘片刻，這一敘舊讓兩人的情感都得到了喚醒。

陸遊二十歲，兩人結婚，你儂我儂。這被婆婆——也就是唐婉的姑媽看眼裡、記在心裡，人常言：「姑表親，輩輩親，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但是，這種關係的前提是，不要阻斷彼此的人生髮展，一旦威脅到自己的前途，再親的關係，「是親也不親」。陸老夫人就是這樣的。兒女情長使得陸遊不再用功讀書，不在積極科考，要知道在此之前他16歲和19歲都去參加考試了，都名落孫山了，就是這兩次科考都住在舅舅家，與表妹唐婉彼此傾慕，所以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兩個人太恩愛了，這就讓望子成龍的婆婆，看不下去了，阻礙我們家光宗耀祖，阻礙了兒子仕途的都是罪人，在婆婆權力範圍內，真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在母親的要求下，陸遊不情願地休妻了。

這一段感情「成也科考，敗也科考」！

在沈園相遇，已是兩人離婚十年了，短敘別後，陸遊久久不能釋懷，飽蘸筆墨，在雪白的牆壁上題寫了一首千古絕唱的《釵頭鳳》。

一年後的春天，唐婉獨自一人故地重遊，徘徊在庭廊幽怨之中，猛抬頭，看見牆壁上的一篇詞，那是陸遊題寫的，她不禁反覆吟誦，淚流滿面，泣不成聲，隨即附和一首《釵頭鳳》：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

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這一刻，彷彿萬千悲怨齊上心頭，無言，無聲，但此處無聲勝有聲，一切皆負《釵頭鳳》，這才是愛在心頭口難開，不開口便罷，一開口就是萬種情愫的滔滔洪流。愛他，就給他一個美好的未來；離開他，才是愛他最恰當的表達。彼此分離而真心常伴，我一直在你身邊，只要你回頭就能看見。

唐婉自沈園離去，鬱鬱寡歡，不久後，帶著滿腔情怨，帶著《釵頭鳳》的悲嘆，帶著對錶哥那一生的愛戀，彷彿如一絕塵天仙，身披五彩霞衣，抖落一身的紅塵，永遠地走進了那如痴如醉的夢幻。

你絕塵而去，我踏春而來。唐婉離去，陸遊每年春天都來沈園，是祭奠、是悼念、是懷戀、是續緣，只有在那一首首的詩詞中，才能描繪出那深藏心底的真情實感，天下之大，無人對談，寄情筆墨，將厚厚的情意、沉甸甸的思念，都濃縮在了方寸的素封之間。

詩詞寄情，這一寫就是四十餘年，游沈園，寫詩詞，寄真情，是陸遊晚年的一種情感歸宿，在辭世前一年，84歲，仍由兒孫攙扶到沈園，留下了老翁書寫少年情的一首七絕。

陸遊愛唐婉，唐婉愛陸遊。兩人彼此相愛，卻不能在一起。愛有多重，情有多深，不著言語，彼此心知。

《釵頭鳳》依然鐫刻在沈園牆壁上，那彼此的情、那深深的愛，跨越千年的回蕩，與我們深藏心底的那一方天地，有著強烈的共鳴，在夜深人靜時，守護著這一份久違的情感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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