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雨書屋閑話水滸之五十五： 洪太尉放出「天罡地煞」該褒還是該貶？

原標題：雅雨書屋閑話水滸之五十五： 洪太尉放出「天罡地煞」該褒還是該貶？

《水滸傳》第一回寫洪太尉執意要打開伏魔殿時，龍虎山主持真人對洪太尉說：「此殿內鎮鎖著三十六員天罡，七十二座地煞，共是一百單八個魔君，鎮住在此。若還放他們出世，必惱下方生靈。」這就產生一個問題，這一百單八魔君被放到人間，是替天行道拯救生民呢，還是「惱下方生靈」？也就是說，洪太尉誤走妖魔是做對了呢，還是做錯了？

從作品的描寫來看，似乎很能讓人同情主持真人，討厭洪太尉。因為主持真人再三說明那鎮妖殿鎖魔洞開不得，可洪太尉倚仗權勢，固執己見，強人之難，硬是要開，結果終於放走了一群妖魔，鑄成大錯。從作品的背景來看，全書開頭時雖然是有自然瘟疫流行，但趙家社稷還是國泰民安的，可讓洪太尉這麼一攪和，真正是天下大亂了。而且從作者對鎖魔洞的描寫來看，也是陰森可怕。當石板掀開後，「只見穴內刮喇喇一聲響亮。那一聲響亮處，只見一道黑氣，從穴內滾將起來，掀塌了半個殿角。」金聖嘆對此批道：「聖人出世，紅光滿天；妖魔出世，黑氣一道。」因此有人認為這一段洪太尉誤走妖魔的描寫是《水滸傳》的敗筆，既然如此，那金聖嘆的批語也理所當然是反動言論了。

對此，我們認為不能只從表面現象來做結論，而應當從本質上來分析。既然這一段是全書的楔子，而且它是與全書的情節脫節的，虛構的獨立單元，那麼對它的分析應當從其象徵意義上來看，而不應當從其實指意義上來看。

首先，如果說這一百單八天罡地煞象徵著具有反抗精神的綠林起義的話，那麼他們被鎖在鎖魔洞中，恰恰象徵著古代封建政治對下層反抗精神的殘酷圍剿和嚴重桎梏；而洪太尉將這些反抗義士釋放出來，恰恰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從這段故事的客觀效果上可以看出它隱含著這樣的意思，如果沒有洪太尉的釋放，那麼這一百單八天罡地煞還不知要被繼續在鎖魔洞被鎖上多少年，人們的反抗精神也不知要繼續被壓抑多少年。從這個角度來看，這個楔子又恰恰具有呼喚洪太尉在現實人間的出現的作用。

其次，按照統治者的邏輯觀念，天上的星宿只能是帝王將相，普通老百姓是沒有份的。可《水滸傳》的作者卻偏偏推翻了這個傳統觀念，普通老百姓也成了天上的星宿。儘管梁山好漢中也有王公貴族，但更多的是漁夫、獵人、僕人、泥瓦匠、獄卒、種菜園子的、開點的等等。他們也是星宿下凡，而且還不是普通的星宿，是以三十六個「天罡」星為主的星宿。想一想連蔡京、高俅這樣的朝廷重臣都沒混上個天上星宿，就不難明白《水滸傳》的作者對這些天罡地煞到底是歌頌還是仇視。再從「天罡」的文字意思來看，四正為「罡」。天罡分布在天上是為了使蒼天公正、平衡。「罡」又通「綱」，這些天罡星是「天之綱」。而他們下凡是為了維持「天道」，即「替天行道」。天罡是為了實現「天公」，地煞是為了實現「地道」。既然梁山好漢是「上應天象」，是天上的星宿下界，那麼他們的事業就是「天經地義」的。這樣一來，天罡地煞的褒貶問題恐怕也就很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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