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小小說：《昨天與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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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甲乙

老焦忙活了三天，把客廳改造成了展廳。

客廳坐西朝東。推開大門，左手邊緊鄰大門的牆上貼著一小塊提示牌，上面印著兩個紅色的大字：「入口」。右手邊緊鄰大門的牆上也貼著一小塊提示牌，上面也印著兩個紅色的大字：「出口」。南牆從東到西，北牆從西到東，按照年度月份貼滿了自己的各種獎狀、照片，每年度各佔一塊地方，都用各色紙帶圍了起來。中間有一塊一米見方的地方，掛了大大小小二十多塊獎章。客廳西南角和西北角各有一個書櫥，裡面的格子上從上到下按照年度月份擺滿了各種獎盃。西牆上只有一張巨幅照片，在牆的中央，高兩米，寬一米七。照片上，老焦笑容滿面，脖子上掛著一枚碗口大的金色獎章，左手拿著紅色的獲獎證書，上面印著「宏興市勞動模範證書」幾個燙金大字，右手抱著一大束鮮花。

老焦常常看著這些獎狀獎章還有獎盃照片，深情講述自己的光榮歷史。

站在「入口」旁邊，看著自己剛參加工作不久得到的第一張獎狀，他感慨萬千：

「那時剛剛上班，年輕，有的是力氣，沒有其他想法，就想把工作干好。這是在廠里舉行技能比賽時獲得的獎狀。當時，我技壓群雄，連那些老技工都甘拜下風。哈哈哈！」

聽眾們抬頭看看他，沒有說話。

邊走邊看，邊看邊講。在一張與上級領導的合影前，老焦止住了腳步。他指著照片，說道：「這個人是我當了廠長以後到廠里考察的第一個領導，我親自打了好幾個電話才把他請來。我記得當時還安排辦公室聯繫了電視台、報社，讓他們做了新聞報道。從那以後，整個市的人都知道了我們這個廠子。」

老焦深有感觸地說：「能跟領導人合影既是能力，也是資本。你們看這些合影，任何來廠里考察的客戶，一看這些合影就對我佩服得不得了，很願意跟我們合作、發展業務。」

聽眾們很安靜，不插一句話。

站在自己的巨幅照片前，老焦的臉笑開了花：「這個獎章來之不易啊！這是我擔任市環保局副局長後流血流汗掙來的。為了治理污染，得關閉好些個小廠子小企業，得得罪很多人。萬事開頭難，再難也得開頭。你們可能想不到，我關閉的第一個廠子，就是我以前工作過的、還擔任過廠長的廠子。說實話，我對那個廠子有感情，關閉它真有點捨不得，很多人罵我忘本。廠里的工人也有意見，因為工作沒了。我就想辦法把工人安排到其他廠子里去了，咱得給工人一口飯吃，你們說是不是？後來關閉其他小廠子就順利多了。為這，市裡就把我評為了勞模，發給我一個五一勞動獎章。有付出就有回報嘛！」

看著北牆上的照片，老焦的臉泛紅，看了看聽眾，說道：「這些獎狀我不好意思說，不過大家不是外人，我還是說說吧。這些獎狀都是我退休前的三四年里獲得的。人快到退休年齡，工作的闖勁消失了，改革啊創新啊，誰還想那個！就想為自己多爭點名多爭點利。利，不好爭也不好掙，弄不好還會犯法，晚節不保。名，就好掙好爭多了。你們看這些協會啊研究所啊發的獎狀，只要是我們單位能參加的，就上報我一個人，單位里也沒有人和我爭，只要報上材料，基本上都能獲獎。我專門找了局裡四五個骨幹整理材料，他們忙活了好幾天呢。參加評選的時候，根據評選項目的不同把材料稍微修改修改就行。有了這些獎狀，在寫工作總結的時候就有話可說，就有亮點。獎狀多一個不多，少一個可是真少啊！雖然這些獎狀不能給我帶來更高的工資和退休金，但它們也是一筆財富啊！」

一轉身到了展廳「出口」，老焦深深地出了口氣，說道：「好了，今天就講到這裡吧！累了半天，我得喝口茶潤潤嗓子。」一低頭，他的臉上立刻現出怒氣：「混蛋玩意兒！老子講得這麼累，你們居然睡覺！」說完，狠狠地踢了過去。

「嗷嗷！」兩聲，兩條大黑狗竄出了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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