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鉤沉：劉邦人報恩和報仇

成功消滅項羽之後，韓信被劉邦封為楚王，榮歸故里，"召漂母，賜千金。召辱己少年令出胯下者，以為中尉，告諸將相曰："此壯士也。方辱我時，我寧不能殺之邪？殺之無名，故忍而就此。""

對待自己的恩人漂母，韓信賜了千金；而對於自己的"仇人"，韓信也並沒有太過在意，不但沒有殺了他，反而給了他一個官職。其實韓信是在裝逼，殺了這樣的一隻小螻蟻沒有任何意義，但重用他，反而能得到好的名聲還贏得了那人對自己的死心塌地，一舉而兩得。如此快意恩仇，韓信真可謂是率性而為，快意人生！

劉邦也一樣，也要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劉邦對自己的仇人季布和自己的恩人丁公甥舅，報仇報恩報得挺別緻，引來了後人無數的爭論。

劉邦像

季布"數窘辱帝"，至於怎麼窘辱劉邦的，語焉不詳，史書上的記載也是模糊不清。但既然劉邦願意花千金懸賞，看來得罪得不輕，劉邦對他也是恨之入骨。不知道劉邦當時是不是廣泛地搜捕項羽舊黨，如果是的話，下海捕文書，懸賞捉拿，對於新立的漢王朝來說也是一筆巨大的開銷。

對待項羽舊黨、六國殘餘以及秦帝國的遺留人員，都有一個政策問題，寬嚴失度，都對鞏固新政權有重要影響。隱匿季布的朱家是中國社會最值得尊敬的智慧和道德，朱家的態度、行為，體現了中國人做人道德，也體現了做事的智慧，既符合國家的法度，也符合民意的潛規則，或者江湖的規則，孔子講，為父隱，朱家更進一層，為無辜者隱，同時，又曲折地把個人的道德推進成為國家的政策，這在今天也十分難得，筆者竊以為值得推廣。

季布像

許多合乎國家法度的事情，有違基本人道，這在古代和現代都有，這麼在其中折衝，又不把自己傷著，確實是高難度、高風度的動作。

劉邦接受了朱家的遊說，當然是通過第三方的，滕公夏侯嬰是劉邦的舊友，又一直在劉邦身邊工作，又曾救了劉邦的兒女，朱家找人也找的對，同樣的話要看誰說，人微言輕，不足言大事，同樣，疏不間親，疏也同樣不能諫親，劉邦可能不聽朝中重臣的勸諫，卻會聽自己身邊人的話，這是皇帝政治的重要特色之一。

"各為其主"這個成語就發端於此，確實一言中的，劃清了政策界限。季布乃項羽手下，自然要對項羽負責，聽項羽的號令。既然如此，他和劉邦為敵，"數窘辱帝"，也是他份內之事，非但不應該指責，反而應該對他的忠心表示一下讚賞。於是，劉邦並沒有為難季布，而是將他給放了，還任命他做了郎中。

對季布的處理體現了劉邦的政策水平，也把劉邦從諫如流的特點再次展示了一遍。後世之人對劉邦的不念舊惡、知人善任也是讚不絕口。但劉邦對季布老舅丁公的處理，那就讓許多人覺得有些不妥了。

劉邦彭城大敗之後，在逃亡的過程中，丁公私放了劉邦一馬，對劉邦有私恩。若不是丁公的話，那時的劉邦就已經死了，更談不上後來擊敗項羽，建立大漢王朝了。但劉邦卻出於"公義"，而斬殺了自己的恩人。對此，北宋著名的史學家司馬光給予了很高評價。他在《資治通鑒》中是這樣講的：

"臣光曰：高祖起豐、沛以來，罔羅豪桀，招亡納叛，亦已多矣。及即帝位，而丁公獨以不忠受戮，何哉？夫進取之與守成，其勢不同。當群雄角逐之際，民無定主，來者受之，固其宜也。及貴為天子，四海之內，無不為臣；苟不明禮義以示之，使為臣者，人懷貳心以徼大利，則國家其能久安乎！是故斷以大義，使天下曉然皆知為臣不忠者無所自容；而懷私結恩者，雖至於活己，猶以義不與也。戮一人而千萬人懼，其慮事豈不深且遠哉！子孫享有天祿四百餘年，宜矣！"

司馬光這麼大加讚賞，甚至把大漢朝四百年江山和此事做了鏈接，這是因為他認準了一個"忠"字，要強調以忠劃線。

很明顯，劉邦能放過仇人季布，是因為季布忠於項羽；而劉邦殺了對自己有恩的丁公，是因為丁公對項羽不忠。劉邦對"忠"的人大加讚賞，對"不忠"進行懲罰，目的就是要大家以"忠"來做為自己的最高行為準則，來維護大漢王朝，確保大漢王朝長治久安。他是有著自己的小算盤的。

電視劇中的丁公形象，他放過了劉邦，卻被劉邦所殺

今天看來，丁公自己有點不智，曾經有恩於劉邦，自己隱匿不出，劉邦如果想起來，說不定找他報恩。自己找上門，就有點市恩的味道。施恩求報，往往會讓人恩將仇報。而且，丁公放過劉邦的時候，正是劉邦一生中最為狼狽的逃難時刻，為了使車子能夠逃得更快些，劉邦甚至將自己親生的一對兒女給扔下了車，這是劉邦一生都不想過多談及的痛。可丁公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不是找死，又是什麼？可憐的丁公成了劉邦做秀的犧牲品。

王夫子評論說"赦季布而用之，善矣，足以勸臣子之忠矣。若丁公者，廢而勿用可也；斬之，則導天下以忘恩矣。"筆者認為很公道。不管怎麼說，丁公對自己有恩，你不待見他，完全可以廢而不用，殺掉自己的恩人，無論如何都是說不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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