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背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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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的生活|文學的世界
小區北大門外是一條街，逼仄似里弄，兩旁大多為五金店鋪，店前，香樟枝繁葉茂，綠蔭幾乎遮蔽整條街。這裡似乎被繁華遺忘，清冷，閑散，雜亂。偶有超近路的車輛從這兒經過，時常被切割的尖利嘯叫充斥。
若趕上突降小雨，這裡卻會逐漸生動起來。
三三倆倆，「背篼兒」們不約而至，高聲闊氣，笑語盈盈。
那些大口，細腰，方底，與人脊背差不多高的小背篼，終於有了歇息的機會。一條背帶被斜跨在肩頭，另一條輕輕拍打著主人，舒坦地晃悠著。
交通還不發達之時，背篼，曾是農家很重要的工具。人們的衣食住行，哪樣能少得了它們的功勞？時代將背篼擱置，它們悄然消退，身居旮旯，淪為塵土、蟲鳥的樂園。不知何時，薄田難以為繼，於是人們放棄土地，走向城市，有人攜了它們，英雄這才有了用武之地。它們又活躍在高樓之間，將沙土磚塊背上去，把殘渣廢料馱下來……
街東頭，一間小小的便民診所前，有塊空地，不大，屋檐伸出來，再加上綠樹濃蔭，恰好為這塊空地撐起一把傘。在這兒休憩最好不過，「背篼兒」們心照不宣，選擇來這裡暫歇。
背篼心甘情願地倒伏於地，成了桌，成了椅，供它的主人娛樂。
男人們，三五成群玩兒川牌、撲克。每個玩家背後都背著幾個看客。他們歪著腦袋，伸長脖子，雙眼釘在玩家那手牌上，看者比玩者興奮，安排著玩家出張，當玩家猶豫不決時，他們甚至出手搶奪玩家的牌，利索地抽出一張，「嗖」的站起來，「啪」一聲丟在「桌上」。正確，定是自己的決定英明；若錯，那絕對是玩家運氣不佳。無論對錯輸贏，這裡總是爆發出陣陣爽朗的笑聲。
女人們也有自己的活計。鞋墊、手帕、抱枕，變戲法似的鑽出來，紅橙黃綠，絲線在粗糙的手指間輕盈地穿梭。她們似乎忘了，忘了剛在高樓間蹣跚的步履；忘記了臉上，才抹去的那些密密的汗珠；忘了那腰背，需要不斷捶打才能緩解的酸痛。她們好像也不記得了，不記得背井離鄉，夜夜難眠，思家的苦痛。不記得孩子下月的生活費還沒有著落，不記得，接了老娘電話後的忐忑……她們在編織，把美好，把希望，一針針，織成錦。明天，會更好吧，一定會！
也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麼，一陣陣朗朗的笑聲，在長長的里弄起伏。那一張張曾經也像花兒一樣的面龐，早已被生活烤得黝黑髮亮，層層梯田裡並未豐收她們的渴望，卻沒挫敗耕種的激情。此刻，溝壑里溢出的激越泛著燦爛的光點。
雨歇了，「背篼兒」又會立刻回到各自的崗位，繼續背進背出，這條街又恢復切割的單調嘯叫。
我很貪戀這裡有他們的日子，貪戀他們那沒心沒肺的笑，總想弄清楚，他們那單薄的身軀里怎麼能儲藏那麼多的快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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