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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學是一門科學嗎?如何理解心理學?

卡爾·波普爾與分界問題

文 | 卓頓·迪恩斯

關於「應該相信什麼」,我們經常面臨選擇,而每個選擇對於我們的實際生活以及個人發展都有重要的影響。選擇相信什麼不只是一個實際的問題,因為了解世界的渴望似乎是人類的本能。進化是如何發生的?遺傳是如何進行的?大腦是如何運轉的?人的心理是如何工作的?這些問題肯定值得細心探究,因為我們需要更多地了解自己和世界的運行規律。

書店裡不斷擴大的科普類讀物專區證明了人們對理解周遭世界(亦即尋求對周圍現象的最佳解釋)有著最樸素的渴望。然而,對於現象的解釋怎樣才是令人滿意的呢?在什麼條件下,可以說一種解釋比另一種解釋更好呢?這雖然是一個哲學問題,但並不是空泛的。無論我們的目的是解決實際問題還是理解現象本身,這都是一個實質性的問題。

卡爾·波普爾(Karl Popper)

奧地利人卡爾·波普爾(Karl Popper,1902—1994)用科學和非科學(包括偽科學)間的差別來闡述這個問題,並將其稱為分界問題(the problem of demarcation)。他不關心將事物歸為(或命名為)科學還是不科學,他關心的本質問題是,我們如何才能最有效地探究有關世界的知識。他的工作鼓舞了很多科學家,包括許多諾貝爾獎獲得者,他們公開表示波普爾的哲學對於科學家的工作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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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人們通常會喜歡自己從小吃到大的食物,但也並非一直喜歡?

請考慮以下關於喜愛的雙因素理論:

因素1:我們自然地喜歡熟悉的事物(如食物、人、動物和工具等),因為我們的知識和技能更有可能對它們適用。它們不太危險,我們能夠妥善處理。於是,存在一種機制,使我們自動地喜歡上頻繁遇見的事物。

因素2:但我們也會對熟悉的事物感到厭倦,因為從中學不到新東西,而人有學習的動力。

這兩個因素的作用方向是相反的。因此,如果增加一件新事物對人們的暴露,可能會:

1. 增加人們對它的喜愛,因為熟悉意味著安全(因素1起作用);

2. 降低人們對它的喜愛,因為產生了厭倦(因素2起作用);

3. 使人們的喜愛程度先增加再降低,因為因素1在厭倦增強之前先起作用;

4. 使人們的喜愛程度先降低再增加,因為厭倦在因素1增強之前先起作用。

這似乎是一個不錯的理論,因為它解釋了所有可能的結果。請對此進行討論。

批判性討論的作用

知識是如何發展的?波普爾認為,只有一種切實可行的方法,那就是批判性討論(critical discussion)。知識並非始於毫無偏見的純粹觀察,因為世界上根本沒有這樣的東西:所有的觀察都包含著某種理論或偏見。試想,假如只是簡單地告訴某人:「你去觀察吧!」這一要求有多麼荒謬。觀察什麼?為了什麼目的?科學並非建立在單純的觀察之上。人們總是從一種理論、一個猜想出發,然後再試圖駁倒它。如果理論經得住駁斥,則可以準備開始新一輪的批判。而如果駁斥成功,那麼就可以在新的問題情境下提出新的猜想。

波普爾指出,在世界範圍內和人類歷史上的大多數社會中,我們發現很多思想學派的功能並不是批判性討論,而是傳授某種明確的教義並保持其純粹和穩定。任何嘗試改變教義的人,不僅會被視為異端,更可能遭到學派的驅逐。於是,在這種傳統下,成功的改革者會強調,他只是在教義失落或被曲解之前,呈現學派創立者的本意!與之相反,批判性傳統是通過外顯地確立這樣的一種方法而建立的:先提出一種猜想,在學生理解它之後,要求他們通過發現該猜想中的缺點來做得更好。在批判性傳統中,其目的不是保留某種教義,而是改進它。波普爾(1994)認為,引人注目的是這一方法在人類歷史上僅出現過一次。雖然波普爾的這一歷史猜想很有趣,但它正確與否與波普爾的主要觀點無關。波普爾認為,泰勒斯(Thales,公元前636—546)在古希臘建立了自由思想的新傳統,他讓學生們公開批評他,然後再讓他們大膽提出新的設想來應對這些批評(詳見波普爾,1963,第5章)。在此後的數年間,人們的知識獲得了驚人的增長。色諾芬尼(Xenophanes,公元前570—480)發揚了批判性傳統,他在以下這首詩中(由波普爾翻譯,1963)表達了「我們所有的知識都是猜測」這一哲學觀點。

至於確切的真理,無人知曉

將來也不會有人明白;諸神尚且如此,

更別說我講的這些內容了。

即使某人碰巧說出了

完美的真理,他自己也不會知道;

因為,這一切不過是種種猜測織成的網。

雖然我們永遠無法知道我們是否掌握了真理,但我們總是可以努力改進我們所掌握的知識。波普爾認為,由於受到基督教偏狹的鎮壓,這種批判性傳統在西方消失了。但它卻在阿拉伯東部醞釀著,最終激發並傳遞給文藝復興和現代科學,知識再次出現爆發。因此,批判性傳統正是科學的傳統在培養你自己的批判思維能力時,請記住唐納德·布羅德本特(Donald Broadbent)的忠告:對於那些先你而去的人,請站在他們的肩膀上,而不要踩在他們的臉上。

波普爾關於批判性傳統只出現一次的歷史猜想提醒我們,不要將批判性傳統看成理所當然。強調批判的重要性似乎很容易被視為老生常談。但是,要形成慣例讓學生和同事批評自己,在心理上並不容易被接受。而且,即便不考慮內在困難,外部也有眾多阻礙:比如來自宗教的、政黨的和各種團體中獨裁主義的攻擊和侵蝕。

什麼是科學?

波普爾否定了邏輯實證主義者試圖區分有意義陳述和無意義廢話的工作,而代之以研究如何區分科學和非科學(或形而上學)。但這並不意味著波普爾相信,存在一種科學方法作為發展知識時所遵循的具體公式。「我教授科學方法論時有一個慣例,那就是在課程一開始就告訴學生們,科學的方法並不存在。我還補充道,就我所知,自己一度是英聯邦內唯一講授這個不存在的主題的教授。」(1983,第5頁)波普爾鄙視在任何情況下將知識劃分成為不同的學科。最重要的,應該是找到有趣的問題,並試圖解決它們。比如,為什麼被催眠的人會有那樣的行為表現(我認為它很有趣)?要解決這個問題,人們可能要從哲學、認知和社會心理學或神經科學等學科的角度去思考。但是,這些「學科」並沒有獨立的實體(除了在組建大學時,「學科」是一種有用的行政劃分),因此我會將這些學科的想法結合在一起,用以構建自己關於催眠的猜想。所有相關的知識都應該匯聚到這個有趣的問題上。然而,「科學方法論的地位很奇特,它的存在性甚至不及其他不存在的學科」。

根據波普爾的觀點,沒有什麼方法能夠發現科學理論,也沒有什麼方法能從「純粹的」觀察中推斷出科學理論。因此,科學就是自由地、創造性地發明理論:科學是由人製造的。同樣,根據波普爾的觀點,也沒有什麼方法(如歸納法)能夠確定一個理論的真實性,因為沒有證實的方法。甚至,沒有任何方法能夠判斷一個理論為真的可能性。這一點其實承襲了休謨對歸納法的批判。不過,很多哲學家都拒絕接受這個結論(參見薩蒙(Salmon),2005;為波普爾觀點的辯護,見米勒(Miller),1994,第2章。有關歸納法爭論的簡要介紹,見查爾莫斯(Chalmers),1999,第4章)。我們將在本書後面的章節看到,有一種技術,即貝葉斯方法,旨在準確地確定假設為真的概率。但是,貝葉斯方法同樣無法真正回答休謨的批評。因為它表達的是,假設世界遵循某個確定類型的模型(即假設某類模型能夠並且持續適用),那就可以計算該模型不同版本的概率。但波普爾拒絕這種方法,不僅由於他認可休謨的批判,還因為他否定貝葉斯方法所採用的主觀概率。目前人們正對該問題進行激烈爭論,我們將在第四章進一步說明。

波普爾認為,人們發明理論的方式與科學邏輯無關。孕育新想法(波普爾稱之為知識心理學(psychology of knowledge),1934)與從邏輯上檢驗它(知識的邏輯)這兩種過程的區別,通常更多地被認為是發現語境(context of discovery)與辯護語境(context of justification)之間的區別。後面這兩個術語是由漢斯·賴興巴赫(Hans Reichenbach,1891—1953)於1938年提出的。賴興巴赫建立了邏輯實證主義的一個流派——「柏林派」。1933年,由於納粹的種族政策,他被柏林大學解職並最終在美國安頓下來。賴興巴赫把愛因斯坦的心理因素和歷史因素作為一方,把廣義相對論及相應證據之間的邏輯關係作為另一方,將這兩者進行對比,以此說明發現語境和辯護語境之間的差別(見基爾,1999)。基爾指出,賴興巴赫受到了當時文化氛圍的影響,他不認為一個人的個人特徵(比如是否是猶太籍)與此人所提假設在科學上的正確性有任何關聯。一個假設的邏輯是否成立,也和它是由誰想出來的或者是如何想出來的無關。

根本不存在一套創造理論的方法,也不存在能夠證實一個理論的方法。波普爾認為,檢驗理論不是歸納,而是演繹:即認可某一觀察為真,就能證明某些理論是錯誤的(比如確認一隻天鵝是黑色的,就能表明並非所有天鵝都是白的)。這就是觀察聯繫理論的過程;我們的知識也因而具備經驗性的特徵。只有當理論在一開始就可證偽(即該理論會指出哪些情況不會發生)時,科學才能按上述方式發展。相反,非科學或形而上學是不可證偽的。這就是科學與形而上學在邏輯屬性上的區別。這種區分並沒有在任何方面使形而上學變得沒有意義,只是說明它並非科學。形而上學的知識也可以通過批判性討論繼續發展,但科學知識還可以根據實際觀測的反饋不斷進步,因為它將實際觀察也當成批判性討論的一部分。總而言之,可證偽性是波普爾對科學和形而上學的劃分標準。

波普爾將科學視為如下過程:先提出可證偽的理論,再嚴格地試圖證偽。只有在理論被證偽時,我們才從自然界獲得了反饋,這也是改進知識的機會。但必須保持清醒:即使某個理論經受住了嚴格的證偽考驗,卻並不能說明它是正確的或是成立的。波普爾稱,它們只是得到了「鞏固」(corroborated):這些理論經受住了挑戰,證明了自己的堅韌性,而不是正確性。於是,它們只是暫時成立。正因為如此,在真正的科學傳統中,研究者們都需持有一種「證偽主義者的態度」。根據波普爾的觀點,這意味著只讓理論變得可證偽並不足以增進經驗性的知識,社會各界必須積極地嘗試各種方法,證偽已經提出的各種理論。只有這樣,整個社會才能成為批判性傳統的一部分。

上文摘編自《如何理解心理學》第1章

譯者序

是什麼使心理學成為一門科學?什麼是心理學研究背後的基本邏輯?作為本學科領域中最有難度的課程之一,心理學研究方法與統計推斷常常給人帶來深切的無力感。枯燥而呆板是學生們對它的普遍反映,那麼你手中捧著的會不會又是這樣一本「代表作」呢?

我想說的是,這本書或許會打破你對心理統計和研究方法的刻板印象。在這本開創性的著作中,卓頓·迪恩斯(Zoltán Dienes)教授將為讀者剖析科學哲學與統計學中對心理學研究實踐有著直接且重要影響的關鍵問題。本書從大思想家就科學哲學相關概念的論辯開始,帶領讀者走上引人入勝的思想之旅——從波普爾、庫恩和拉卡托斯,到奈曼、皮爾遜,再到貝葉斯,直至費希爾和羅伊爾。作者請我們跟他一起走到幕後,探討滲透於心理學研究之中、但卻至今未有機會被大眾充分了解的基本思維方式。

本書既沒有大量公式,也不討論過多的操作細節。相反,這本書會帶你回到原點,從心理學何以成為科學這一問題出發,引導出對心理學及其統計推斷的根本性思考。這本書將教會你如何從根本上考慮研究時所使用的統計方法與手段,並用批判性的眼光來審視它們的優勢與局限。

有些同學也許會認為,只要掌握「正確的」統計方法就能做好心理學研究。殊不知,統計學本身亦是在不斷的發展之中,就像心理學的發展一樣,其中不可避免地存在著諸多甚為激烈的爭議。但也正是這些爭議,促使並激發著統計學家不斷尋找更有效的方法,幫助人們揭示隱藏在數據背後的真相。而我們在使用統計工具為自己的研究問題尋找答案時,也應該透徹地了解其來龍去脈。這將使我們更加明確現有數據能揭示什麼,又不能揭示什麼;明白為什麼有時人們使用某種數據分析手段得到某些結論,卻不能用另一種分析手段得到同樣的結論。

——郭秀艷

上文節選自《如何理解心理學》譯者序

《如何理解心理學》

卓頓·迪恩斯 著

孫里寧 等 譯郭秀艷 等 審校

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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