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德國的二百一十封信
哲晢
圖片來自網路
果子從來沒有見過親生爸爸。
確切的說，果子沒有見過爸爸真人，只有一張爸爸和媽媽的合影。這張照片上的爸爸個頭很高，腿很長，微微側臉笑著看向嬌小的媽媽。這就是果子對爸爸的全部印象，其他都是媽媽告訴她的。
夜深人靜，年幼的果子常常想像爸爸回家了，爸爸和她，還有媽媽一起吃飯，爸爸來幼兒園接她，爸爸像其他小朋友的家長一樣，把她放在脖子上，架起來走。
多少個日日夜夜，果子盼著父親能來到她身邊，聽她說說這些年她是如何想念他的。
可是，爸爸沒有回來。
果子媽媽是個溫和的女人，說什麼做什麼都不急不緩，包括果子從幼兒園回來跟她說明天要爸爸來接。果子媽媽也只是平靜的說，爸爸在國外，很遠，明天還是媽媽接。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爸爸還是沒有音信。
果子八歲那年，家裡多了個男人。這個男人個頭不高，腿也沒那麼長，還有長得不英俊。
但是，他笑起來一口白牙，咧開的嘴角在這張臉上，果子恍惚的想起了陽光。嗯嗯。他笑的時候，很溫暖。
這個男人竟然在果子家住下了，他給果子買了布娃娃，果子愛吃的零食，可是果子不喜歡他住家裡，而且和媽媽住在一起。尤其是這個男人住下來之後，媽媽臉上的笑似乎也多了，線條多了溫度。
這一切，果子都不喜歡。這個男人，布娃娃，零食還有媽媽的變化。
尤其在一個午後，大院里的孩子追著果子喊：果子有後爸了，果子有後爸了......
後爸？
後爸是什麼，果子不知道。但是這些孩子的語氣讓果子知道，後爸不是什麼好東西。
果子回到家，問媽媽後爸是什麼，我有後爸沒？
媽媽明顯一愣：什麼後爸親爸的......
這個男人插了進來：果子，你沒有後爸，你爸爸在德國，他是個出色的工程師，值得你一生驕傲。
年幼的果子聽到這個男人說爸爸是出色的工程師，非常高興，這是除了媽媽以外的人這樣評價爸爸，果子對著這個男人，頭一次露出了笑容。
自此，果子願意和這個男人說幾句話，都是關於爸爸的。這個男人，現在是叔叔了，這個叔叔也喜歡和果子說起爸爸的事兒，爸爸的圖紙，爸爸參與設計的橋樑，還有爸爸和其他人相處的趣事。
果子沒有發現，午後的陽光灑在她和這個叔叔的身上，像灑了一層金色，有油畫般的質感。
大約兩個月後，果子收到一封來自德國的信。
是爸爸！
是爸爸給果子的信！
爸爸在信里這樣說：親愛的果子，我的甜蜜餞。爸爸知道你長大了，會認字了，所以現在開始，會單獨給你寫信......
這次，爸爸告訴你個趣事，你的名字是怎麼來的？我和你媽媽都愛吃蘋果，還希望以後的孩子像蘋果一樣好看，生活像蘋果一樣甜蜜，後來約定女兒的名字就叫「果子」......
爸爸還說，他知道果子現在長得比蘋果好看。
......
果子激動極了，她長得是好看著呢，但是她有點挑食，所以看起來比較瘦弱。爸爸來信後，果子決定，以後好好吃飯，一定要像蘋果一樣飽滿。
這是果子最高興的日子，一下午笑的像開了的花。對誰都一臉的笑，對媽媽，對這個叔叔，甚至對著院子里的搗蛋鬼。
果子還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多認字，字一筆一划，寫的工工整整，像爸爸設計的橋樑一樣，工整美觀。
以後，來自德國的信一個月一封，從不遲到。
有時問果子的學習的難題，有時問果子長高沒，有時會隨信捎來衣服，有時會表揚果子這段日子表現好。
......
果子越來越開朗了，在學校積极參加活動，及時和爸爸寫信報告，和誰誰鬧了彆扭，也和爸爸說，還有胖了三斤，也告訴了爸爸。
要說哪裡不好，就是果子還小，國際郵件必須托媽媽或這個叔叔郵寄，倒是萬幸，這個叔叔一再表示，很樂意為果子服務，感謝果子的信任。
時間可真快，果子十五歲了，亭亭玉立。
這時，果子還是給爸爸寫信，只是頻率不那麼高了。
果子長大了，已經覺得哪裡不對。
爸爸媽媽也許是早早離婚了，不然，爸爸就是在天邊，也該回來一次的，哪有人從不回家？還有，要是爸爸媽媽沒有離婚，家裡的叔叔也不會和媽媽住在一起，以夫妻的身份。
這些是果子自己想到的，她沒有給任何人說。
果子爸爸也沒說過，顯然不想傷害她。哎！算了，爸爸媽媽就算離婚了，可是還是她的爸爸媽媽。
此時，少女的果子暗暗接受了。
也接受了家裡這個叔叔，這個叔叔對她，對媽媽簡那叫「無微不至」的照顧。下雨天送傘，周末的郊遊，生病時衣不解帶的陪伴，多少次的家長會，幫著果子解決學習上的難題，只要果子和媽媽需要，叔叔就一定在......
最重要還有一點，那就是毫不吝嗇對果子爸爸的欣賞。
還有一次，果子和叔叔談起了暗戀她的男孩子，叔叔馬上給果子上了堂課：如何鑒定一個男人的真心。
果子很願意或者說很喜歡和叔叔聊天，叔叔是公平的，沒有居高臨下，沒有嚴厲，像什麼呢？果子不願再分析，反正叔叔沒有媽媽的神經質。
可是，儘管嘴上不承認。有時，果子看著這個叔叔，不自覺的嘴角上翹，也會有瞬間的恍惚，這個人不是叔叔，就是爸爸。
......
果子上大學了，來自德國的信，跟著來了。
果子工作了，來自德國的信，一日不差。
一個月後，果子要結婚了。來自德國的信又來了。
這次，果子沒有拆。
果子和未婚夫，媽媽還有叔叔，一起試婚紗，拍照，果子還特意拉著叔叔和媽媽拍了娘家的全家福，全家都笑著，尤其是叔叔的嘴差點咧到耳朵根。
離婚期還有三天，果子拉了媽媽和叔叔的手：媽，叔叔，以後別費力的托別人寄信了，我都知道了......
果子大掃除碰巧知道的。
這些年來自德國的信都是叔叔托德國的朋友轉發的，果子發往德國的信整整齊齊也都由這位熱心的先生代收，再發回國內，由媽媽和叔叔保存。
十七年零六個月，每月一封，二百一十封來自德國的信，來自「爸爸」的信，其實都是叔叔寫的，那些趣事，那些叮嚀，那些溫暖實實在在。
也是偶爾的機會，果子得知親生父親在果子還是胎兒的時候，突發車禍而亡，沒有來得及給妻子隻字片言。
......
三天後，婚禮上，新娘告白父母：爸爸媽媽，我永遠愛您們！
------ the end ------
作者簡介：我年華正好，不算是個美麗驚人的女子，有點執拗，還有點小暴躁，偏偏喜歡小矯情的文字。在波瀾不驚的歲月里，願我的文字喜悅您，溫暖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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