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億探長」——警察管黑幫，黑幫管治安

1991年，劉德華主演了香港永盛公司的電影《五億探長雷洛傳》。這部影片獲得第11屆香港電影金像獎7項提名。

片中劉德華飾演的「雷洛」，就是擔任港島及九龍總華探長長達十年（1959－1968）的呂樂。

圖、《五億探長雷洛傳》劇照：雷洛（劉德華飾）和白月嫦（張敏飾）

一、從貧苦移民少年到總華探長

呂樂1920年生於廣東汕尾海豐縣新南村的一個貧苦農家，童年時全家偷渡去了香港，確切說是香港西南一個當時非常荒僻的小島——以捕魚為業的長州島。呂樂便在那裡長大，干過擦鞋工、人力車夫等苦力活。

1940年，呂樂走進香港警察招募處，成為香港警隊的一分子。據說招募處的警官問他為什麼要當警察，他答「為了吃飯」。

呂樂從普通警員做起，因表現優異，幾年後從街邊巡警升為帶槍便衣警察，俗稱偵緝探員，這是他邁上晉陞之路的重要一步。

這時呂樂認識了九龍「大撈家」之女蔡珍，並與她結婚。他的岳父財富不菲又廣有人脈，據說花了一大筆錢，為呂樂買了一個探長的職位，鋪就了他此後的步步高升之路。

1956年呂樂因鎮壓黑社會「雙十暴動」有功，36歲升為新界的總華探長；1958年又升任港島及九龍總華探長，是當時華人在香港警界所能擔任的最高職位。若不論正邪，稱得上一個貧苦少年從社會最底層爬上香港權力頂峰的成功範例。

二、建立與黑社會制度相關的警界貪污機制

上世紀四五十年代，也就是呂樂從警的年代，移民大量湧入香港，而港英政府統治力量薄弱，甚至無力提供一些基本的公共服務和治安保護，於是默許幫會壟斷這些政府缺位的社區公共服務（如接駁水、電，承建棚戶區住宅），並把幫會作為控制香港社會的輔助工具。

幫會勢力的壯大，很快把活動擴大到經營「黃、賭、毒」非法生意，向商戶住戶勒索保護費等，完成了向「黑幫」的轉變。

香港警界與黑幫的「結盟協作」，正是港英當局這一政策結出的惡果。

香港警方警力不足，而黑幫已在相當程度上控制各社區，不能不利用黑幫來維持社區的「治安」，出了案件，往往要黑幫交個人頂罪完事；

香港警察的薪資低，又法治鬆弛腐敗滋生，警察便普遍用黑幫做代理人，向經營非法生意的場所收取保護費。很多警察都拿不止一份「薪金」。

據香港廉政公署的資料：60年代，95%的警察或多或少地有貪污受賄行為。

呂樂從警的時代，黑社會勢力已經與警界利益交融、盤根錯節。他剛入警隊時，據說曾因拒絕收黑錢，受到警隊同事的敵視。在警匪勾結、普遍貪污的現實面前，呂樂很快就轉變了，發狠說「我不貪就不貪，要貪就要貪夠一億」。

呂樂擔任總華探長前，已經將與黑社會勾結貪污的傳統套路運作得極其嫻熟；擔任總華探長後，乾脆把警界與黑社會協作貪污的傳統做法制度化，或者說建立了與黑社會制度相關的警界貪污機制：

制訂辦各種事務的收費標準，貪污受賄「明碼實價」。無論黑道白道，辦事都要向警察交錢，辦什麼事，就交什麼錢。

黑幫按照劃分的地盤，向大小商戶及非法經營檔口收保護費，再向呂樂及警方交保護費。

《五億探長雷洛傳》中的「豬油仔」實有其人。「豬油仔」和胞弟「沙皮狗」都是為呂樂向「黃」、「賭」、「煙」檔口收保護費的代理人。收取的保護費，呂樂拿百分之六十，其餘由警察、「豬油仔」兄弟和黑幫平分。

「豬油仔」兄弟當時極其富有，擁有超過三千萬的地皮物業。那時的三千萬相當於今日約15億港幣。

呂樂避居加拿大、遭到香港廉署通緝後，「豬油仔」頂下所有罪名，將家產交給弟弟「沙皮狗」，自己入獄5年。「沙皮狗」後來去澳門經營賭業，回歸前（1999）與「崩牙駒」、「水房賴」同為澳門三大梟雄。

「馬仔」如此，獨拿60%份額的老大呂樂，貪污的錢就更難以計量了。

據香港廉政公署的資料：1963－1973年，香港警界貪污金額超過100億港元。相當於今日約5000億港元。

在呂樂治下，形成了「警察管黑幫、黑幫管治安」的獨特情形。警察系統成為港人眼中最大的黑社會。

包括新義安、十四K、和勝和、潮州幫四大幫在內的香港一百多大小幫會，沒一個敢不給呂樂總探長面子，他要錢就給錢，要破案就乖乖交人。呂樂講「我根本不用親自抓人，有案件要破，就開口跟堂口老大要人。」

呂樂的勢力大到連英籍總警司、他的頂頭上司上任，也要去拜望他，否則就在香港玩不轉。

圖、晚年的「豬油仔」和「沙皮狗」

三、「五億」的身家，48歲急流勇退

「五億探長」，是說呂樂的身家。

呂樂發達後，在香港各區如灣仔、尖沙咀、筲箕灣、觀塘、沙田、半山區等購買了許多房產，他曾一口氣買下筲箕灣299號整幢大廈。

當年香港一幢樓的價值不過幾十萬。五億元，可以買下大半個九龍。

六十年代末，香港反貪腐輿論高漲。呂樂見機之早實在是遠非常人可比，一察覺港府露出要反貪腐苗頭，1968年剛48歲就急流勇退，辭職「高蹈」；1973年又趕在廉政公署成立前，偕妻子及八名子女移居加拿大溫哥華。

1976年香港廉政公署核查呂樂的資產與薪金收入嚴重不符，對呂樂發布通緝令，凍結了他在香港的資產。

這時呂樂急流勇退已有8年，財產多年運作轉移又合家移居海外，在香港被凍結的資產還近1億港幣，包括8處房產和800多萬現金。可見「五億探長」的稱號的確不虛。

遭到香港廉政公署通緝後，呂樂和妻子蔡珍又從加拿大，轉逃到與香港沒有引渡協定的台灣。他於1979年購下台北敦化路的一幢豪宅，一直住在台北不曾回過香港。

2010年5月13日，九十一歲高齡呂樂病逝於加拿大溫哥華。這時距他被香港廉政公署通緝已達34年，是香港被通緝時間最長的通緝犯之一。

圖、呂樂及通緝呂樂的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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