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古人，傲視西方：佳士得清乾隆鬥彩加粉彩暗八仙纏枝蓮紋天球瓶

今年五月《藝術商業》採訪了佳士得亞洲藝術部主席石俊生（Jonathan Stone），他提到香港是亞洲的拍賣中心，對此佳士得也會以最為優選的拍品面對全球買家的挑剔眼光。今年春拍香港佳士得推出了這件清乾隆鬥彩加粉彩暗八仙纏枝蓮紋大天球瓶，作為一件頂級的皇家瓷器，佳士得在官方圖錄里已做了不少描述，但小藝君還想從紋飾、彩料等方面，補充一些說明，和大家聊聊這件瓷器上隱含的乾隆爺的「野心」。

清乾隆 鬥彩暗八仙纏枝蓮紋大天球瓶 高53.9cm

香港佳士得2018春拍 Lot. 8888

?乾隆帝的雄心：超越古人，傲視西方

明清官窯燒造的瓷器，可見不少仿古類作品，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其中很重要的一個緣由，即是用燒造出的高水準瓷器，來表達對正統文化的傳承。然而對於乾隆皇帝來說，他更希望以融入當朝新意的官窯御瓷，去彰顯自己對歷代皇帝功績的超越。除此之外，乾隆朝另一個突出的歷史背景，即是藉由西方傳教士而達成的東方滿洲帝國與歐洲諸國頻繁的文化往來，傳教士們或供職於皇家，或將西方燒造的絢爛多彩的琺琅製品輸入中國。作為瓷器原產地國家的皇帝，乾隆帝要競爭的對象，除了自身文化脈絡中的古人，還有西方之主。為了達成這樣的目標，乾隆帝既要在彩料上下足功夫，使用自產的可睥睨歐洲的琺琅料，另一方面，也要在器型和紋飾上做出調整，在器物的設計上，融入當朝的新巧思。

今年香港佳士得春拍推出的這件鬥彩加粉彩暗八仙纏枝蓮紋大天球瓶（2018春Lot.8888），即可謂乾隆官窯瓷器的代表作，它雄壯之中見秀美的器型、絢麗又不失雅緻的彩料配色，古韻與新意兼具的紋飾構思，等等方面都彰顯了乾隆皇帝想要超越古人，傲視西方的雄心。

?器型：雄壯之中見秀美

器型：清乾隆 鬥彩暗八仙纏枝蓮紋大天球瓶

香港佳士得2018春拍 Lot. 8888

器型對比圖

左上：明永樂 青花龍紋天球瓶，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右上：清乾隆青花龍紋天球瓶，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左下：清雍正 粉彩牡丹紋天球瓶，東京國立博物館藏

右下：清乾隆 粉彩九桃天球瓶，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此瓶鼓腹，直頸而瓶口微撇，符合天球的器型特徵，然而小藝君在第一眼看到此瓶時，就覺得與很多明清官窯天球瓶相比，佳士得這件作品都顯得更為「秀美」。北京故宮藏青花龍紋天球瓶，是永樂朝的名品，其器型腹部更為追求渾圓的效果，頸部也較短，與青花龍紋搭配，突出了雄渾的視覺效果。而清朝的天球瓶，以雍正和乾隆朝的兩件粉彩作品為例，則瓶腹略微偏扁，底足收緊的較為急促。與這此二瓶對比，佳士得天球瓶的器型，則由於修長的頸部比例，使得作品整體增添了秀美之態。從《活計檔》可知，清朝重要官窯瓷器的製作，往往代表了皇帝的直接授意，佳士得拍品天球瓶很可能代表了來自清朝皇家的審美品位。

?紋飾：皇帝的祝壽意旨與「變味」的何仙姑

何仙姑法器笊籬中插靈芝和仙桃，與常見荷花、笊籬的配搭有明顯區別

應代表了清宮特色的何仙姑之法器

取自：清乾隆 鬥彩暗八仙纏枝蓮紋大天球瓶

香港佳士得2018春拍 Lot. 8888

佳士得拍品鬥彩加粉彩暗八仙纏枝蓮紋大天球瓶，頸部口沿繪黃地綠彩如意雲頭紋一周，裝飾如意瓔珞，以及團壽、雙魚及磬紋，瓶肩部繪有如意雲肩，與口沿裝飾相互呼應。瓶身繪纏枝蓮紋，蓮紋間的隔處繪有「暗八仙」，八件法器各自纏有如意形飄帶，近底足處飾蓮瓣紋一周。

小藝君認為：若再細讀紋飾的配搭，這件被佳士得定名為「暗八仙」的纏枝蓮紋天球瓶，其深意更像是為了表達「祝壽」主題。因為它在「八仙」主紋飾外，更使用了靈芝、如意、仙桃、萬字元「卍」等祝壽寓意明顯的符號，再配合綿延不斷的纏枝紋，共同表達了對「長壽」的渴望。

八仙，本為道教神仙，每位神仙均有一標誌性法器：鐵拐李的葫蘆、漢鍾離的芭蕉扇、張果老的魚鼓、何仙姑的荷花或笊籬、藍采和的花籃、呂洞賓的劍、韓湘子的笛子，還有曹國舅的玉板。瓷器上的八仙紋飾，有時人物和器物同時出現，有時則僅出現法器，以法器代表人物的情況，就叫作「暗八仙」。佳士得這件天球瓶上繪的主紋飾即為暗八仙，相對於其它七件法器，小藝君認為此拍品頗為值得一提的是——何仙姑的法器通常為蓮花或笊籬（這種說法起源於小說《東遊記》），而此件佳士得天球瓶的特別之處，則在於用「靈芝、仙桃和笊籬」的組合，取代常見的蓮花題材。此外，藍采和的法器花籃，也繪製了「靈芝」這一裝飾母題。所以可見，佳士得暗八仙纏枝蓮紋天球瓶的寓意重點是在祝壽。

再有，佳士得圖錄將暗八仙上系的帶狀物稱為「綬帶」，小藝君認為此一命名有欠妥之處。綬帶本為秦漢之際，用以拴系印璽之物，當時印璽尺寸甚小，用綬帶長短來標誌官職的高低。具體到天球瓶上的帶狀物，應為「飄帶」。此飄帶的用法，源自佛教傳統，在敦煌壁畫中即可見系著飄帶的樂器，用以代表空中不鼓自鳴的樂器，作為對佛陀的供養。後來，飄帶也被引入道教系統。佳士得天球瓶上系著飄帶的八仙法器，無疑更說明了它們的神仙屬性。

曹國舅的「玉板」以木紋表示，這種「木紋」仿生瓷是乾隆朝唐英窯的典型技法

藍采和的花籃插著靈芝，表示祝壽主題

如意形飄帶，飄帶表示仙界之物

它源自佛教美術的傳統，後被道教借用

?色彩：融匯中西的彩瓷技藝

成化鬥彩雞缸杯,是明朝官窯瓷器的扛鼎之作,採用釉下青花勾線、釉上彩料敷色的技法，通常呈色效果淡雅清麗，但色彩種類和表現力有限。清康熙以來，西方傳教士將歐洲色彩絢麗的琺琅彩製品引入清宮，引起了皇帝震驚與重視。從康熙到雍正，清宮一步步完善著彩瓷的燒造技術，彩料的種類也日益豐富，時至乾隆朝，造辦處及景德鎮官窯已經具備在瓷器上成功燒制任何想要色彩的能力，而中國這一階段彩瓷的長足發展，其起因無疑引發自歐洲的琺琅彩技術。而中國始終具有一種包容並內化外來文化與技術的能力，這種能力也完美體現在佳士得這件鬥彩加粉彩暗八仙纏枝蓮紋大天球瓶身上。除了鬥彩，此器還用到了清代以後才發展起來的粉彩技術，例如：雙魚與磬周邊飄帶的顏色分用了紫色和橘紅色，這種紫色在雍正朝琺琅瓷上就有用到，是用黑色和紅色玻璃質彩料混出來的效果。

紫色彩料由紅色與黑色彩料混合製成

雍正朝以後，清宮掌握了製作這種彩料的技術

橘紅色彩料的呈色效果類似明代的礬紅，但彩料的製備技術已全然不同

從康熙朝起，滿洲皇帝就在彩瓷燒造技藝上，展開了與歐洲的競技。到了乾隆時期，清朝已經成熟內化了種種外來技法，並用來隨心所欲地表達當朝官造瓷器的藝術理念。鬥彩加粉彩，明代的技術基礎加歐洲的技術刺激，超越古人而傲視歐洲——在佳士得鬥彩加粉彩暗八仙纏枝蓮紋大天球瓶上，我們看到了乾隆作為千古一帝的雄心與壯志。

拍賣信息

清乾隆 鬥彩暗八仙纏枝蓮紋大天球瓶 高53.9cm

香港佳士得2018春拍 Lot. 8888

估價：HKD 70,000,000-90,000,000

天中八仙——費布克美術館珍藏乾隆天球瓶

2018年5月30日（周三） 上午10:30

香港會議展覽中心

香港灣仔港灣道1號香港會議展覽中心會議廳

資料整理、文/《藝術商業》Karl、孫璐

圖片來源：北京故宮博物院、香港佳士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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