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5.20：結婚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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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燕林，新化西河人。曾就讀於新化一中，畢業於湖南農學院。開朗樂觀，是大家心眼裡公認的開心果。熱愛文學，熱愛寫作。
結婚十年
曾燕林
1
如果說，是命運決定人生之旅的白與黑，那麼緣分，一定是上天散布在夜間的螢火蟲，來到人世只為照亮一份遇見。
最近，因為在圈裡秀了蠻多恩愛，惹來一片嘖嘖聲。朋友說，林兒，感覺你的幸福就像呼啦圈，不用太過專註，只需輕輕一動，它就會圍著你轉。
我微笑著默認了。
朋友定然不知，她艷羨的這個呼啦圈，在尚未長成之前，曾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套著我的脖子，緊得讓我窒息。
2
與鶴王爺的相識並非偶然，亦不是必然。就好像冥冥中，兩個人同時悠悠蕩蕩飄到南方，只是在人群中幽幽地看了一眼，然後憂憂地相互選中——確認過眼神，是對的人，上輩子欠的，不還不行！
鶴王爺回憶說：初見時，正逢夕陽西下，只見我捧著本書，端坐在花園石亭里，目光專註，滿面清容。也不知是陽光襯託了美人的嬌，還是嬌人兒支撐了陽光的美。那就是個詩一般的女子啊，渾身上下無不透著仙子般的氣質。
鶴王爺這樣說的時候，眼神遊離，神情活躍，就像一隻正在偷窺大象洗澡的螞蟻，抓不到要點。我知道他接下來會一如既往地想要表達點後悔什麼的——此處省略200字。
其實在我看來，美男和鬼男之間，也只隔了鼻樑上一副500度近視鏡的距離。所以決定鶴王爺俊美與否的，不是他父母的基因，而是我那近視眼鏡的取捨。
正如夢想和現實之間，只隔了一塊垂著的眼帘。閉上，是夢，睜開，白天。而我們大部分人，都得不停地將其睜開閉上，所以，做白日夢的也就多了。
我跟鶴王爺不可避免地成為這類人，當然也就信了網路女神的養顏神技——懶。
3
其實也不能完全怨女神。鶴王爺的懶是我婆婆精心澆灌開的花，我的懶是我媽一路寵溺結的果。這麼多年過去，在婆婆眼中，鶴王爺除了懶一點，別無他缺。而在我媽眼裡，我就算是懶，也是優點。
俗話說，懶人有懶福，這在鶴王爺身上得到了完美的印證——娶了我這麼優秀的媳婦。至於我，估計是跟鶴王爺這個懶人貼一塊，走了正正得負的套路，硬是沒懶出福來。
彩禮懶得收，婚紗懶得買，婚禮懶得舉行，駕照懶得考，房子懶得買，大錢懶得掙……所以結婚十年，當福偶爾路過的時候，也就懶得去迎接和招待。
然而在取笑和揭鶴王爺短這塊，我卻從未懶過，常樂此不疲。
我說，你上輩子肯定是偷了吳承恩的媳婦，導致他恨你終身。鶴王爺只怨怨地回我一聲「你有病吧」。我卻笑著解釋道：「有個成語叫駕鶴西去，唐僧師徒去取經，騎你既順風又極速，可作者寧願讓唐僧選匹馬做伴，冷落你們鶴族，不覺汗顏么？」
鶴王爺倒也聰慧，立馬回嘴，說師父取經選馬之意，不在腳程，在乎後人之拍也。
我竟無言以對。
4
能讓我無言以對的，還有鶴王爺跟錢的君子之交。
對此，我還是抗爭過的。曾經為了激發鶴王爺追錢的狂熱度，我借曹雪芹的創意寫了首自認為比特朗普跪求抱抱還令人振奮的詩。
欲富何曾富，雲窮未必窮。
同飲南方水，知誰主河東？
可惜的是，用詩心養的鶴不願意扇動翅膀，無心喂的麻雀卻滿世界飛著。眼看著幼時的玩伴都已住上豪宅，我卻依然像只寒號鳥，每年都在心底大聲呼喊：寒風你莫凍死我，說不定明年我就能壘窩。
就這句壯語，我足足喊了十年，幾乎每次都被我喊出了《青藏高原》的氣勢。然而還是被同樣寄居在他人屋檐下、整日奔忙的燕子們嘰嘰喳喳嘲笑了十年。好在親友給力，二老耐啃，終未讓我覺出絲毫悲冷。
就讓寒風來得更猛烈些吧。我只當，我的房產開發商們，或是別墅建築團隊尚在中考，總有一天，鶴王爺會給自己安上翅膀，我傍著他，只要不往西去，便有騰雲的希望。
然而，張揚的白髮卻在爬上頭的那一瞬間，開始吆喝組團跋扈起來。我對自己說那是遺傳，別太在意，可嘴上說不在意，實際卻更上心。因為我的每一根白髮，都是憂思植的根、光陰流失和被愛不夠培的土。
我常調侃鶴王爺，是不是要等我到88，或者等後人將我往牆上掛，你才會想著狠心燒開自己，努力去泡一壺幸福茶？
5
好在隨著光陰飛逝，兒女漸長，於錢的態度，鶴王爺便也逐步顯得焦急起來。這份焦急，起於我那若隱若現的華髮早生，升華於我公公因肺癌去世。他越發擔心自己還沒來得及展翅，身邊人就已經獨自飛升。
如今，看著鶴王爺因在豪華城市奮鬥、常年晝夜顛倒而生的熊貓眼，細小的心疼和淡淡的鄉愁便不由分說涌將上來。
十年之前，鄉愁是一張全家福，父親在左，母親在右，親人們在中間。
十年之後，鄉愁是一張大紅鈔，大女花上，小女花下，我跟王爺花中間。
正心疼來著，鶴王爺突然兩眼放光，說他壓箱底的那條長褲，褲腳爛了，可以拿去裁剪成九分褲穿。我惱他說你這是在告誡我未來需要勤儉持家么？
鶴王爺笑著說，豈敢豈敢。老公省錢，就是為了給老婆花的。
我瞪著他，不受其好，我怎麼覺得，在外地賺錢的老公回家裝出一副省錢的樣子，只不過是為了安撫好老婆，給自己省心呢。
唉，且行且珍惜吧。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在拌嘴不拌心的安然中度過。我跟鶴王爺之所以能在歷經婚變危機後，仍能從言語擠兌中尋求快感，感情也在婚後十年的你爭我斗中逐漸升溫，大抵就是因為，相互間對婚姻存有一種敬畏之情罷。
《倚天屠龍記》里，敏敏特穆爾與張無忌因相互怨懟而陡生真情。這個為愛而生的姑娘，果斷勇敢智慧美麗，她舍富貴取真心，最終求得自己想要的描眉手，無忌於天地，無忌於權威，無忌於誘惑。
這份蒙古人的豁達，在我漫漫婚姻十年長路中，曾激勵我多次。但凡被壓得有不持之力，每思及此，便會生出救贖之心，護著這段曾岌岌可危的情感，一路走到如今。
6
許是多碼了幾個字，頗費些神，突覺頭癢，忍不住抱怨幾句，加問了聲「昨天我洗頭了么」？
在沙發上凝神團戰的鶴王爺忙著搭腔道：「怎麼？我現在兩手不得空，你再忍忍，晚上幫你洗吧。」
燥熱的心如磨刀石般平了下來。
李白用斗酒詩百篇的天才之筆，揮下「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的豪句，驚出文風無數陣，刮遍長安，繞樑若干個世紀。林兒不才，只是選中這個結婚十年紀念日，散亂地記著些所思所想，未來可以拿出，不時地看看。
可以用作定心神針，同時也用來警醒自己——既已嫁作其婦，便多見其好，多思其賢。睜眼時，他在身邊，閉上時，他在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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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作為不愛修邊幅的我，才能用餘生將命中注定的那雙描眉手，轉成洗頭耙，耙平此生坎坷，播撒愛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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