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法章法中的運用

技法上，【用墨】與【節奏】，是書法陰陽的關鍵。

曾國藩曾經以八卦中的乾坤二卦來論書法:「天下萬事萬理,皆出於乾坤二卦,即以作字論之,純以神行,大氣鼓盪,脈絡周通,潛心內傳,此乾道也。結構精巧,向背有法,修短合度,此坤道也。凡乾以神氣言,凡坤以形質言,禮樂不可斯須去身,即此道也。」他還提到一些書法對偶觀念:修短、向背、轉折。除此以外,還有:中側、提按、緩急、疾澀、虛實、剛柔、順逆、鬆緊、藏露、連斷、收放、高低、短長、大小、疏密、增減、侵讓、俯仰、正奇、曲直、枯濕、濃淡、潤燥, 等等。書法的筆法、結體、章法與墨法的豐富變化從哪裡來?就是從這些對偶中來。今天我們評價一個人的書法,仍然使用到這些概念,如說某個人的書法,太柔了,要剛一點;又說某人書法用筆露得太多,藏得不夠,所以欠含蓄。又說,某人的書法,寫得太實,最好虛一點。總之,理想的狀態是要能融合陰陽兩者,不走極端。如劉熙載《藝概》中說的:「書要兼備陰陽二氣。大凡沉著屈郁,陰也;奇拔豪達,陽也。」不過事實上,由於各個書家的個性差異,仍然會偏於陰或偏於陽。

至於王羲之,人們常常說他的書法是中和之至,即最大限度地兼容了以上各種陰陽對偶的藝術美感,而不偏向某一端。如王羲之《二謝帖》(圖7-18),用筆的輕重、提按、藏露、中側、鬆緊等,節奏的緩急、連斷等,結結構的肥瘦、闊狹、長短等,章法的疏密、大小、虛實等,均具備了,但又不特別突出某一方面。

明末清初的書法大家王鐸,是師法王羲之「陰陽中和」章法的傑出代表。

王鐸的書法,貌似粗服亂頭,其實嚴守古法,字字有出處。他的書法章法,實踐了王義之最大限度地融合陰陽兩端而統一協調的美學特點。對這種章法,王鐸自有理性的審美追求,他說「極神奇,正是極中庸也」。什麼是神奇?《周易·繫辭》:「陰陽不測之謂神。」書法的變化,即是陰陽兩端的變化。陰陽變化,需要書家的心與手的雕琢,雕琢而不露痕迹,即可謂極中和,也就是陰陽變化到了不可端倪的境界。王鐸的書法精品,正是這一審美追求的體現。如圖7-19.1、圖7-19.2、圖7-19.3。這三件作品,哪一幅最精彩?大多數人不難看出,中間(圖7-19.2)一幅最精彩,其次是右邊一幅(圖7-19.3),最後是左邊一幅(圖7-19.1)。原因在於,陰陽的變化在中間一幅里體現的最充分,右邊一幅則略少一些,但比左邊一幅體現得多一些。王鋒的書法，將這種章法的陰陽變化演繹到了極致(尤其是用墨方面與造勢方面，在「二王」與米芾的基礎上,進一步往前推進)。這是他對傳統的重要貢獻,是最大化地「從心所欲而不逾矩」,但在當時許多人眼裡,他被認為是「野道」。其實這些人哪裡能知曉王鐸所秉承的正是「二王」以來的「極神奇極中庸」的書法之「理」?這真是要讓王鐸「喊冤」了。

所以王鐸在自題《草書杜詩卷》的卷末理直氣壯地說:「吾書學之四十年,頗有所從來,必有深於愛吾書者。不知者則謂為高閑、張旭、懷素野道,吾不服!不服!不服!」(圖7-20)

我們臨帖,在章法方面,最重要的就是要把握這種陰陽變化之「理」。得「理」,則可從心所欲而不逾矩。掌握了這種理,我們臨帖則可以依循著「理」,對範本這個「素材」進行遊刃有餘的剪裁。

南愚北叟 書法日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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