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詩賞析·《醉漢》

原詩：

把短短的巷子

走成一條

曲折

回蕩的

萬里愁腸

左一腳

十年

右一腳

十年

母親啊

我正努力

向您

走來

註：作者 非馬，台灣詩人，祖籍廣東，1948年離開大陸到台灣。

這首詩是感動了落鯨飛的第一首現代詩。那時還在讀高中，不知道因何能體會到其中的滋味。

第一次見這首詩是在高中的語文習題大卷上，作者的位置寫著：佚名。就像網上的那個段子一樣，落鯨飛以為「佚名」真得是作者的名字，只是感覺這個名字好怪。

讓開，地上有沒有一條縫，讓我鑽進去吧！

不過，語文大卷上的這首詩和上面的略有不同，印象中是這樣的——

把短短的巷子

走成一條

曲折

回蕩的

萬里愁腸

左一腳

十年

右一腳

十年

母親啊

兒正向您

走來

也就是說，初見這首詩的時候，文本並沒有「努力」二字。

不知道是不是後來的版本中，詩人為了讓讀者能夠更好地理解而加上去。不過落鯨飛覺得有些畫蛇添足，使得本來很蘊藉的句子外泄了一些意味。

其實這首詩算不上 一等一的好詩，主要是文辭的問題，比較乾巴，不夠滋潤。但讓人能夠感同身受的情感刻畫卻非常打動人。

題目很關鍵。

醉漢。

可見詩歌寫的是一位醉漢酒後歸家的情況。

但這個醉漢並不是下班後出去飲酒作樂的醉漢，而是一位二十年漂泊在外，未能錦衣還鄉，無顏見爹娘，因此以酒「壯膽」的醉漢。

可是，醉了的自己，仍然無臉邁進家門，而是「把短短的巷子，走成一條曲折回蕩的萬里愁腸」。「曲折回蕩」僅僅是指他的醉步嗎？不是，更是指二十年來的艱辛和對故鄉的思念。

左一腳

十年

右一腳

十年

這二十年，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來，時光就這麼倏忽而逝了。

母親啊

兒正向您

走來

母親啊，兒子今天終於回家了。我愧對於您，無臉見您，可是我終於回來了。

母親啊，二十年過去了，兒子也正「向您走來」。並不僅僅是走近了這個日思夜想的家，更是走近了您的年齡段——我，也老了。

以前看那些古詩詞，總是那麼多感嘆時光飛逝的句子，覺得很酸，甚至是矯情。

而現在，「時光飛逝」四個字也總讓落鯨飛觸目驚心。

前段時間出去溜達，拍了幾張不錯的照片，第一反應是發在家人的微信群里，可是發送前卻猛然看到照片里的白頭髮，一絲一絲的。

就這兩年，總是冒出很多白髮，不住地對著鏡子拔著，可從來沒有那次，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觀察過自己，原來那麼多白頭髮，那麼歷歷可見。

最後，照片還是沒有發，怕家裡人看到，怕母親看到。

我，也一年多沒有回家了。

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挺無情的人，很少給母親打電話，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知道她的惦念，其實我也惦念她。每次失落迷茫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人也是她。可是我不理解這是種什麼心態，不願意告訴她自己的不好，只願意和她分享自己的快樂。遺憾的是，生活中並沒有那麼多快樂。

幾天前，好久不聯繫的朋友突然發來一條微信視頻，視頻里居然是落鯨飛的母親。朋友說，老人家一邊看手機一邊和他聊天，然後給他看手機里的照片，說：這是我兒子。

她居然給一個陌生人看她兒子的照片。

當時我只掃了那條視頻一眼，沒有說話，也沒再打開，但我深深地記住了那個鏡頭——她扭著身體，倚著扶手，翻著手機。

其實現在再看這首詩，已經沒有那種直指我心的震撼了。二十年前的自己，還沒有經歷這些的時候，既然已經能讀懂詩中的那種沉痛，可見，這只是人類的一種普遍情感吧。也許進入這樣的年紀，總要經歷這樣的事情吧。自己真沒什麼好感慨的。

可那種傷感為什麼總是揮之不去呢。

謝謝 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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