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們一起吃的西瓜

最新 05-22

寧夏

燕尾蝶

梁靜茹

00:00/03:29

2018年度第20周

本周主題：西瓜

相較於冬的肅殺

秋的蕭條

春的盎然

夏的熱烈顯得格外不羈

更妙的是

夏天還有個朋友

叫西瓜

三角形的真心

汪曾祺在《人間草木》中這樣寫道：「西瓜以繩絡懸之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咔嚓有聲，涼氣四溢，連眼睛都是涼的。」區區幾筆讀來，竟讓人口舌生津。

如果非說要有什麼東西，與夏天最為相配的話，那麼大抵就是西瓜了。

現在無籽西瓜、黃瓤西瓜、袖珍迷你瓜十分受人追捧，但我對西瓜最美好的回憶，還停留在那些個綠皮紅壤黑籽的質樸模樣。

記得小的時候，會有眼睛笑起來眯成縫的伯伯，挑著一大擔剛從土裡採摘來的，根蒂處還有新鮮泥土的翠綠得掐得出水的西瓜，在門前叫賣：「又脆又甜又水的西瓜喲~十元三個嘞~」然後，我便會攥著媽媽給的十元紙幣，屁顛屁顛地在籮筐里翻來撿去，瞪著眼睛煞有介事地亂挑三個。伯伯也不惱，會給你拍拍敲敲打打，問你要脆一點的還是沙一點的，要水一點的還是甜一點的。當你嘟著個嘴叫嚷著「錯了怎麼辦」，他還會幫你拿小刀開個三角口子，讓你嘗個味，奇的是，百挑白准，從難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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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早先少年時，人們勤勤懇懇，說什麼做什麼，都是一片真心。

後來回憶起來，那個笑意晏晏的伯伯切給我吃的三角形，才是那個瓜最甜的一部分，因為它含著的，還有信任與真誠。

有這個糟糕世界殘存的一點點叫做良善的味道。

以至於在後來我人生的很多個糟糕境遇里，在無數次面對著別人的質疑，或是面對著我內心對別人不信任的幽暗考量時，我都會問自己，為什麼不在這個封閉的瓜上開一個三角形的口子呢？為什麼不選擇，將自己的一部分坦然揭露呢？為什麼，不試著嘗一嘗別人的真誠呢？

其實，我們都是一個閉塞的難為人道的西瓜，用黑色和綠色的條紋喬裝自己的歡欣與悵然，用鮮紅的泫然欲泣的果肉填充驕躁與謙遜，末了還要用黑色的閃爍光澤的籽點綴心靈的肌理。

我們又是多麼淡漠卻又無比地渴望有那麼一個人，帶著滿心歡喜與期盼，跌跌撞撞地來到我們身邊，手裡拿著最鋒利的刀刃，用最慘烈的方式劃破我們的喬裝，然後大快朵頤地開始他的饕鬄盛宴。

我有一顆三角形的真心，歡迎您蒞臨品嘗。

與半徑有關的愛意

我吃西瓜有個怪癖，不愛切開啃著吃，非愛拿個勺子挖著吃。

一個完整的瓜剖開，拿著勺子小心翼翼地在最中間，圓圓滿滿地挖下一大勺來。再小心翼翼地，顫抖著手激動地送到唇邊，然後啊嗚一口吞下。

只有這樣吃，方才覺得這瓜，是徹徹底底屬於我的。

西瓜也調皮，長的時候，把所有的甜分都拚命長到最靠近心臟的地方。愈往外，愈覺得無味，卻又棄之可惜。

小的時候不懂，不懂西瓜怎麼就不把自己的甜分均均等等地分配到每一寸果肉之中去呢？這樣我每一勺下去，就都是一樣的甜甜蜜蜜了呀！

小時候也討厭吐籽，總覺得中途停下大口吞咽，用舌頭細細地挑出籽來吐掉，既費時又費力，好不暢快。

長大後，付出了許多眼淚後才明白，做人也是一樣：你的情感，必須是有輕有重的。你的付出，並不一定會收穫完滿。

你必須學會有所區分地去愛。你的情感要像西瓜一樣，是按照半徑的擴張逐漸減少的。你要把那些對你十分重要的人，放在最靠近心臟的地方。你更要把你的心思與關切，聚集在他們的腳下。

生活中，不乏有本末倒置的人。他們將自己的愛意平均分配，公平的背後卻是冷漠在作祟。更有甚者，把愛意聚焦在不該用力去愛的人身上，而忽略了真正值得去愛的人。那樣的愛顯得過於單調和貧乏，顯得蒼白而且無力。

你必須接受獲得並不必然完美的結局。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西瓜甜美的汁液里也必然夾雜著不吐不快的黑籽。有的時候，對於完美的過度苛責，會讓人迷失做一件事的初衷。

就像吃西瓜要吐籽一樣，你的生活不會一帆風順。在愛情里的愛而不得，讓你癲狂成魔，忘記了你本來的心動，可能只是因為他不經意的一個微笑。在親情里受到的過度保護，讓你懷疑和迷茫，忽略了父母的良苦用心，可能只是出於希望你一切順遂的美好願景。在友情中的疏離與陌路，讓你破口大罵，早已將往日共飲一杯酒的豪暢拋於腦後，連帶著曾經插刀的兩肋疤痕都一併消弭於歲月的殤中。

倘若我們能夠對生活中的很多人和事，懷著吃西瓜吐籽那樣不厭其煩的虔誠與耐心，那麼我們也會對生活本身的不完美與傷感多一些理解與尊重。

歲月這塊瓜，願你吃得酣暢而且淋漓。

夏天小姐和西瓜先生

夏天那麼突然地就來了。

夾帶著暴風與雷雨，卷攜著蟬鳴與蚊蠅，就這樣來了。

我並不那樣喜愛夏天。

她過於熱情和奔放，像夏威夷女郎般風騷地挑逗著我的汗水。

她過於慷慨和大度，像邀功的孩子一樣急迫地拽著我的手臂。

她過於廣袤和無垠，像毒辣的日光一般澆灌我的每一寸肌膚。

她，並不那樣宜人。

但我卻是那樣喜歡西瓜。

他非常冷靜而且克制，帶給我甜蜜與清爽的味蕾感官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