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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第一個馬拉松

跑了一個馬拉松,在香港。回來四天了,回頭想想四天前的慘烈,好像一場夢。現在連腿都不疼了,要不是還有照片有獎牌有證書,那這場夢就要和現實里的所有的夢一樣,消散在空氣里,留不下供憑弔的證據。生活里幾多的美麗,一點都不比夢裡的少。可是我們還是把所有的美好形容為一場夢。

香港馬拉松,是去年九月底報的名。當時剛剛跑完第一次的半馬,興奮的恨不得每周都有一個馬拉松比賽在等待完成。之前,報名了上海的馬拉松,不出所料的沒中籤。看到港馬的消息,想起我這些年來對香港的熱愛與情結,然後奮不顧身的報名的港馬。想起半馬之後覺得馬拉松前面有「半程」這兩個字,立馬成色不足了,於是毅然決然的要報全馬。港馬不用抽籤,拼的是網速。報名開啟的那天清早,我還委託了兩個朋友分別幫我搶這個名額。提前15分鐘,我就在不停的摁F5鍵刷新頁面。一直刷到吉時已到,依然是不曾開啟。正自迷惘,懷疑我全家的時鐘都不準了。這個時候,遠在上海的蔣哥發來消息說,英文的港馬網頁已經開始報名了,他已經幫我用英文報上了。我歡天喜地,深深為我和蔣哥的友誼以及蔣哥牛逼的英文水平感到了驕傲——遲咗十分鐘,我發現,中文頁面也可以報名了。其實,後來我後悔讓蔣哥用英文給報名了。因為之後組委會給我發的聯絡郵件都是用的英文,我完全看不懂。給我的號碼牌上也寫的是我名字的拼音,這多不牛逼啊。——報的全馬,稍微有點點忐忑,但是想到還有四個月可以準備,再回想之前的四個月的進步,覺得全馬也就這樣,可以拿下。後來,後來的事,慢慢再講。

9月初跑的那個半馬之後,覺得自己的跑步水平還是有進步的,再恰逢節氣宜人,所以十月都跑的很好,跑量達到了180公里。十月底,參加了一個15公里的山地越野跑,緊接著的兩個星期里,又連續參加了杭州的馬拉松半程比賽和鳥巢的半馬。杭州的半馬,比第一次的半馬成績提高了十多分鐘,信心滿滿。沒想到的是連續的大強度比賽,卻把我弄崩潰了。鳥巢那次的比賽,一個半馬,走了幾乎十公里,當時膝蓋和腿都疼得不行,不知道這是不是前輩們說的撞牆。鳥馬回來之後,膝蓋將近半個月都沒恢復。然後就是大降溫或者大霧霾,都影響跑步。從十一月開始的兩個月,月跑量驟減至不及夏秋的一半。膝蓋也時不時的疼痛。我對馬拉松的感情由最初的遙不可及的敬畏,到參加過兩次半馬之後又覺得不過如此的期待與輕視,又變回到敬畏,雖然不再是遙不可及的敬畏,也是覺得事不可為的敬畏。

時間流逝,港馬臨近。我的備戰訓練也陷入迷惘當中,一跑大於10公里的距離就膝蓋疼。可是短距離的訓練對於馬拉松來說,並沒有任何的卵用。我好幾次想著跑一次30公里感受一下LSD。可是想到跑完30之後,必定會疼痛的半個月都跑不能。所以一直到賽前,我最遠的跑步距離還是那三次半馬的21公里。對於42公里,徹底沒了底氣。

幾番糾結,想要放棄港馬。生活里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高高低低。去,只有一個理由,不去,卻有著好多理由。一直到機票訂好,都認真決定過放棄了,愛誰誰吧,不去了。我都數不清多少個來來回回的心理鬥爭,反正還是去了。去的理由只有一個,去完成人生里第一個馬拉松。可是這個理由我自己知道,有多麼的不靠譜,完成第一個馬拉松?憑我?憑我一個月不過百的跑量?你以為馬拉松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么?我知道,它不容易,只是那個時候的我,還不知道它到底有多難。 比賽之前的第二天下午,到的香港。關於我對香港的熱愛,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只是年齒漸長,不但性格被消磨了,這個情結也給消磨的差不多了。到了香港也沒啥特殊的激動。冒著雨去維多利亞公園領了裝備。站在維園門口,以前還真沒來過這裡,但是也沒啥陌生,維園門口的街景,我感覺在彭浩翔的公主復仇記里看到過。(這個,不確定了,就是直覺,站在那裡就想起公主復仇記的一個空鏡頭,客串演出的路人甲林一峰走了過來)。雨中的維園中心綠茵場一片泥濘與狼藉,因為我沒有收到組委會發的領物通知書——關於這個沒收到,我又覺得是蔣哥給我報的英文名造成的麻煩,蔣哥也不容易,起大早幫我報上的名,還被我在心裡默默埋怨。你們人類啊!唉,恩將仇報的事兒,太多了。——所以我需要先去諮詢處報上姓名與身份證號碼,列印一個憑據 ,再拿著這個憑據穿過一片泥濘到領物的帳篷下領裝備。因為雨大,領物沒需要排隊。很快就領完了。搞笑的是,裝備包里還送了兩粒5號電池。我問工作人員,這個是幹嘛用的?對方回答我,寓意每個跑者都能量久久……尼瑪,這不胡說嗎,AA電池有啥能量久久的,塞進遙控車裡用不上半天就廢,我看你怎麼能量久久!

領完裝備,也無心在香港逛了,隨便過個海,想去尖沙咀看看GARMIN專賣店的新產品,沒想到已經新款售罄了。坐一下天星小輪。夜晚的天星小輪,我還是第一次乘坐,人不多。安靜的香港,是我喜歡的香港。當夜,住在上環附近的德輔道,晚上本來想去喬治五世公園轉轉——就是單身男女里,吳彥祖約高圓圓見面的那個公園,我喜歡這個公園和它周邊的石牆和仲有榕樹。但是出來路邊攤吃了點東西又只想回酒店去躺著了。

第二天,坐電車在港島上漫無目的穿過,看到好多熟悉的街景,完全沒有從前來香港看到它們時候的激動了。因為考慮到跑完之後肯定會沒力氣多走,所以換了一間距離終點線不到1000米的酒店。以前來香港,會覺得市民的熱情,問個路都恨不得親自給你帶到目的地去。可是這次,問了三次路有兩次都被拒絕了,也是更減少了我對香港的愛。辦入住的時候,和服務員說,能否延遲到下午2點鐘退房?服務員客氣的說不行。我耐心解釋說,我明天要去跑馬拉松,12點回不來,請幫下忙吧。對方有點不耐煩的說,好多人都去跑馬拉松,頂多給您延遲到1點。我有點氣憤,我指著大堂牆上一個繁體字的海報輕聲說,那這個就可以了嗎?海報上的內容是,關注點贊本酒店的Facebook,可延遲至下午三點退房。媽的,這廝不會以為我沒有Facebook賬號吧?

7年前來香港,去天文館玩耍,有個月球漫步的體驗遊戲,我興沖沖的夾在一堆小孩中間排隊過去,發現該遊戲只接待體重80公斤以下的人,當時,我體重81。這麼多年了,這件事一直在我心裡記恨。去年,減肥之後,我還偶爾想起來,想著去報這個仇。這次去了天文館,一看,內部裝修,停業三個月。此仇還未得報。 比賽頭天晚上,吃了好多東西,感覺快把我的腹肌撐平了。裝模作樣的發了個朋友圈,拍了一下第二天要穿戴的裝備。蔣哥留言說,構圖太亂,廣哥留言說,像垃圾堆,大波哥對垃圾堆的說法表示了贊同。從鞋子襪子到衣服和帽子,好多都是朋友們送我的禮物。藉此機會也感謝一下各位朋友。在我跑步這一年來,對我有幫助的朋友們,我都記著呢。

九點剛過就睡了。給手機定了十幾個4點鐘之後的鬧鐘,生怕睡過了頭。沒想到兩點鐘剛過,我就醒了。緊張之心可見一斑。也是確實緊張,從兩點多點忙忙乎乎,一晃眼就到了五點了。五點得出發了。推開房間門,就看見走廊一頭走過來一個跑步打扮背著號碼牌的人。點頭致意之後,那廝張嘴問我,怎麼去發出點?我一聽這怪腔調,原來是個日本人啊。我回答:地鐵。那廝追問,地鐵站在哪?我心想,啥都不知道啊你,要是沒遇見我,你怎麼辦?來吧,讓你見識一下姆們勤勞勇敢的中國人,我帶你去地鐵站!

在炮台山地鐵站吃了個牡丹樓,一進地鐵站,就看到好多去參賽的人,四面八方彙集過來,上了地鐵,好多都是去跑馬拉松的。我還第一次在地鐵上看到這麼多的艾斯克斯耐克紐巴倫……,到金鐘站換乘之後,車廂里幾乎都是去起點比賽的選手了……看每一個人,都覺得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搞得我更加緊張了。尖沙咀到站之後,看到站內就到處是壓腿的跑者,再看看每個人,都怡然自得輕鬆表情,我嚇得想要找一個廁所。沒敢在地鐵站里多逗留。我趕緊找到指定的出口,一出地鐵站就是出發點,細雨蒙蒙的天空黎明前的黑暗,尖沙咀的霓虹慘淡,路燈凄迷。烏泱泱迷麻麻的都是人,都是來參賽的人,壓腿的、蹦躂的、聊天的、溜達的。我再看看每個人都是覺得深不可測的高手。我感覺自己徹底嚇蒙了。忽然看到一個傢伙,胖的肚子比我減肥之前都大,我一想,就這,都胖成這樣了,不應該比我跑得快吧?看了看這個肥仔,我好像不那麼緊張了。四周溜達一下,看到一個報攤上掛著一個招牌,上面竟然寫著 請勿問路 四個字。唉,我寧可相信,店主是不厭其煩,而不是針對大陸人。

起跑分成兩組,6點15先起跑的是報名成績在4小時之內的選手。我是6點45起跑的報名成績在4小時以外的這組。人確實是多。以前參加的半馬,都是跟在全馬的後面出發。這次哥們奮力往前擠,看看周邊的人,奇形怪狀肥肥瘦瘦,我好像有了點信心,這麼多人,不至於都比我能跑吧?我這一年,也是跑了總計1300公里的人啊。我這麼拼的一年,不應該比所有人都差吧?這麼想著,我完全不緊張了。 起跑之前,兩個我不知道名字的女藝人在起跑台前嘰哩哇啦的講,當然,我是通過大喇叭才聽得見的。基本上明白他們的話。起跑之前,忽然有人帶頭喊起來 we are Hongkong。we are Hongkong。人群里大部分都在喊著,聲勢倒也驚人。我忽然想,如果是幾年前那麼愛香港的我,聽見這樣的口號,肯定會熱血沸騰跟著吶喊的。但是現在,我沒張嘴,只在心裡說了一句,香港,是你們的。老子是山東的!

隨便找了個人幫我照個相,沒想到,又是一個日本人,這日本人還是真多啊。雨停停落落,時大時小。我上次參加鳥巢半馬的時候,組委會發的一次性雨衣我沒穿過,這次帶了過來。我穿好一次性雨衣,在人堆里壓了幾下腿,想到要跑上繁華喧囂的彌敦道,我已經不但不緊張還興奮了起來。我的情緒穿越了耳邊呱燥的we are Hongkong 的叫喊,穿過大帽山大東山獅子山越過大海抵達大連,想起那個曾經連200米都不能跑的胖版的趙大鵬,想起那些個踟躕的夜裡,想起我第一次把五公里跑到40分鐘的興奮……

起跑的時候,天還沒大亮。我混跡在人群當中,心無雜念的東張西望。只用了不到兩分鐘,就跑到了起跑點。我抬頭看了看氣球的拱門,想到可能會影響身後的人,所以並沒有停下來拍照。這次比較奇怪的是,雖然參賽者眾多,而且路窄,但是我卻沒有感到杭州比賽那次的擁擠和人群摩擦。前一公里都沒有被人群影響到我的配速。也可能是因為杭州那次,我參加的是半程的比賽,出發的靠後了。 清晨的彌敦道還沒展開一天的煩囂。路兩邊的店鋪寂然,長長短短刺出的招牌與霓虹冷漠的俯瞰著鋪滿道路的人群。因為是單向的封路,所以右側也看到行駛的巴士的士和私家車,車窗裡間或映著一張木然或者好奇張望的臉孔。彌敦道的賽道沒一會兒就跑完了。一個急彎,拐進了亞皆老街。我前兩次來香港的時候,都是住在亞皆老街的,所以對這條街還有點親切。這個時候天蒙蒙亮了。雨時落時停,天上有薄霧,平視的能見度卻很高,香港的陳舊街面上密布的積水反射著清冽的光。跑過亞皆老街,依然沉睡的鬧市被拋在了背後,前面是高架橋了。遠處的島嶼和山脈仙氣繚繞寧靜穩重。

上橋之前,路邊有一堆雜草。已經有跑者跳過圍擋,面朝荒草低頭思考。我想了一下,這一小段雜草,可能是後面的幾十公里里唯一一塊可以自由撒尿的地方了。於是我也跳過圍擋,加入到低素質人群當中了。

賽道進入了無止境的高架橋上,又跑了一會兒就看到了集裝箱碼頭。想起上次大餃子告訴我,香港的集裝箱堆碼層數比大連的高。大約七八公里了。這個時候,我跑的還很輕鬆,當然配速也是不快。第八公里之後,我膝蓋忽然又開始疼了起來。我心一沉,上次杭州半馬,是在15公里之後才膝蓋疼的,這才8公里就疼了,後面怎麼辦?好在疼痛的不劇烈,加上我本來的速度也不快,所以這個疼痛也沒影響什麼。

十公里多的時候,穿過一個隧道,雨下的大了起來。賽道進入了青馬大橋,高聳入雲的橋架橫亘在眼前,斜拉的鋼索穿過烏雲與薄霧。除了壯觀,我想不出別的辭彙來形容。這座橋是禁止行人通行的。只有參加港馬,沒有別的機會可以走在這裡的。我想起大連的跨海大橋,想起上一次我在大連的跨海大橋的跑過的時候。斜風細雨中,跑過一個又一個大橋的高架,掠過身邊的一根又一根的鋼索,我感覺到了心曠神怡。這一刻的感覺,是這一次三天的香港之行里最快樂的時光。細雨下的纏綿,遺忘了季節。浮雲低過大橋,尋找一個說法,人生不過一剎那。

前幾次跑半馬的時候,最後三五公里,我就掉速了。這次一直到22公里,我的速度都很均勻。在22公里的時候,看到關門節點的指示牌,顯示此處關門時間,我看了看錶,至此,我領先關門時間30分鐘。心裡又有點緊張了。然後我加速跑了一公里。膝蓋的隱痛與天上的雨一樣,時不時敲打著我。22公里的時候看到醫療站的帳篷,我湊過去,用手比劃著噴霧藥水的形狀,問了一下,有止痛噴霧嗎?志願者告訴我沒有,只有這個,我看他手裡拿著的白色的塑料瓶子,一時沒明白是什麼,也說了一句給我一些吧。志願者把瓶子里的東西傾倒到我的手上,我沒多想就抹在膝蓋上,抹完我才反應過來,這他媽不就是凡士林嗎?黏糊糊的抹在腿上,也沒啥用啊。

一直到27公里的時候,我跑的都算是輕鬆。看看時間即將到三個小時,我動用我有限的數學運算能力,想了一下,完賽還需要多久呢?我這數學水平著實是了得啊,這個題愣是沒算明白。看了看周遭還是很多的人,我覺得肯定可以輕鬆完賽吧。 過來27公里的指示牌,忽然,我的右腿腿肚子抽筋了。我這個心咯噔一下。趕緊停下來,靠到路邊。簡單拉伸一下。又跑了沒兩步,又一個新位置抽筋了。我又靠在路邊。高架橋的路面是拱形的,路邊的積水流淌,瞬間把我的鞋子全部打濕了——這次賽前,我本想穿哥們兒送我的亞瑟士NYC紀念版。但是賽前看著雨天,又想起40多公里的路途,我還是穿了那雙已經把鞋底的花紋都磨平了的李寧超輕。日常在家跑步的時候,這雙鞋底磨平的李寧已經應付不了濕滑的路面了,可是香港的路,香港的路都是斑駁的預製板路面,雖然雨中,卻也依然摩擦力十足——我拉伸完,把鞋子脫下來甩了一下水,沒想到這一脫鞋,腳底竟然也抽筋了。我開始懵了,這抽筋前仆後繼的衝過來,賽前,我也準備了鹽丸和能量膠啊。每隔十公里,我也吃了鹽丸啊。不是說有鹽丸就不抽筋嗎?說到能量膠,也是我第一次吃,這玩意不錯,以前跑十公里以上的距離,胃裡會有點泛酸的感覺,這次的42公里,我的胃都完全沒有不舒服的感覺。

從27 公里過後,跑著對我來說已經成為不可能的任務,膝蓋的疼痛也劇烈了,最可怕的是抽筋,一擺出要跑的姿勢,跑不上三步,立馬有一個新的部位抽筋。只能走了。這抽筋啊,大腿小腿內側外側前側後側,甚至肩膀!循環往複的抽筋。 看到30公里的指示牌,我停下來看了看。過來一個小姑娘,問我能否幫她拍個照。然後我也讓她幫我拍了個照。這時候,我發現我手機屏幕不亮了,仔細一看,原來屏幕摔碎了。在十幾公里的時候,手機從腰包里跌落過一次,我當時都沒發現碎屏了。得了,港馬的成本又增加了。拍完照,那小姑娘忽然發現邊上立著的一個時鐘,顯示時間已經過了4小時15分鐘。那姑娘立刻哭唧唧的說,四個多小時了啊!還能完賽嗎?我一想,還有12公里,快點走應該可以吧?心裡也是沒底,但是嘴上還說輕鬆的說了一句,當然可以。我又看了看自己的表,明白過來,這個4小時15分鐘,是針對6點15起跑的時間,對我來說,還沒到4個小時呢。那剩下的12公里,應該沒大問題吧。

無止境的高架橋,走也走不完,好在回頭看看,依然是人潮湧動,比我慢的也很多啊,這樣想,我就輕鬆一些。雨基本停了,遠處是市區的高樓大廈,橋兩邊都有隔音圍擋,也看不到什麼風景了。越走越難,幾次試圖跑一下都不行。停下來的間隔時間也越來越短。大約三十六七公里之後,終於下來橋,路邊看到好多香港中文大學的志願者在喊加油。看到了西區海底隧道。過海的方式有很多啊,車船和地鐵,可是很少有人走著過海的吧?這麼一想,我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隧道的入口看到醫療站,邊上擺著幾架行軍床,有人躺在上面,面目猙獰。我也想躺一下,好累啊,真的。最後的這個隧道先是一個巨大的下坡,然後是一個巨大的上坡。我忽然發現,背過身來倒著走,就輕鬆好多,這樣甚至可以跑起來了。我就這樣倒著跑了一會,也就幾百米吧。擔心會摔倒,所以也跑不快。又轉過頭來接著走吧。 出來隧道又是一個巨大的上橋路,拐一個大彎,我看看時間,覺得一步也邁不動了。腰包里還剩一個能量膠。也顧不上沒有水沖服了。直接把能量膠撕開口吞了下去。這玩意直接吃,又甜又鹹味道十足,黏糊糊的粘在嗓子里,真是讓我難受。後來,我第二天感冒了,我認為,就是因為這個能量膠粘在嗓子給我呼吸道弄壞了引起的感冒。

天徹底放晴了,在橋上看到上環的西港城,招商局,粵海投資大廈,遠處看到中環的摩天輪,我看看時間,依然不確定能不能完賽。每挪動一步都疼痛難耐。看到一個醫療站,我估計這是最後一個了,我走過去,還是問了一句,有止疼噴霧嗎?聽到沒有的答案,我失望的扭頭要走,這時候,走過來一個志願者跟我說,有按摩藥水你要嗎?當然要了,有啥要啥這個時候。我沒看那瓶藥水的名字,抹在膝蓋上覺得一陣清爽,好像有點效果。第39公里的時候,我認真的想,放棄吧,到這裡已經不錯了。來之前,我心理定的目標是完成35公里就是及格。現在都39了啊。忽然看見在我前面一個黑人姑娘,又高又壯的顫顫巍巍的在跑!真的是顫顫巍巍的,因為這姑娘身高能有一米八,我感覺她腰圍也能有一米八,這身材快趕上貴乃花了,滿身都在顫抖啊。就這都跑在我前面啊!是可忍孰不可忍,孰可忍兒,嬸兒還不願意呢!咬牙追了上去,經過她身邊,感覺腳下的地都在抖……

這個人,這一幕,在後來我每一個馬拉松里不想跑的時候,都會想起

馬拉松是一個人的戰鬥,但是對我來說,看到我的身後還有好多人,看到身前有好多奇異的人,都也是一個巨大的鼓舞。咬牙堅持,再堅持,40公里到了,又看到一個穿成美國隊長的傢伙,手裡端著一個盾牌跑在我前面,可怕的是,他腳下竟然穿著一個夾腳趾的拖鞋!穿拖鞋都比我跑得快?剛起跑的時候,我還看到一個穿著涼鞋的呢。不過,那個時候,我心裡就是好奇,沒別的想法。40公里處的這位拖鞋Captain迅速取代了被我超過的女版黑色貴乃花,成為了我新的動力。我再怎麼不行,還能不如一個穿拖鞋的嗎?拼了,拼了!這個時候,我的腳在鞋裡也漲的不行了,我又覺得挺羨慕這個穿拖鞋的哥們了。這個時候,我也想穿拖鞋了。

41公里的路牌插在一座過街天橋的中間。看到這個牌子,我終於有信心說一句,我,可以,完賽,了。下了這個天橋,進入軒尼詩道、百德新街,路邊是擁擠的人群,好多人附身在圍欄上加油吶喊。在這麼多雙眼睛的注視下,我真想跑起來啊。也真是做不到啊。

遠遠看到了維園,我心裡一片空白。走進了維園,地面鋪的地毯分兩個顏色,有志願者引導說跑藍色跑藍色。我機械的挪著腳步,看到終點的氣球拱門越來越近。我舉起雙手,揮舞了一下,忽然又感覺到眼淚湧上來,趕緊放下手。這是多麼艱難的15公里啊。終於走完了,終於走完了嗎?終於走完了吧?

經過拱門的下面,我還是沒忍住的掉了眼淚。是累的還是激動的?我不知道,好像沒有太多的激動。就這麼完賽了一個馬拉松?就這麼完賽了一個馬拉松? 腿和腳已經疼得不行了,過了終點,我也顧不上別的了,我脫了鞋脫了襪子,赤腳走著。過來一個志願者給我戴上了獎牌。我腦子空白的都沒聽見他說了什麼。這時候,我發現帶完獎牌之後,她也沒在我的號碼牌上做記號啊。以前參加的比賽,發了獎牌都會在號碼牌上做一個記號了。我無恥的想了一下,我繞一下可以再過來要一個獎牌啊!但是 一個獎牌的誘惑力也沒敵住巨大的疲勞和疼痛。好吧,讓我做一個有素質的人吧。

走回到酒店,沖涼的時候,想起剛剛經歷的這近六個小時,想起這一年來,我又沒忍住流了眼淚。 就這麼完成了一個馬拉松,成績慘淡到僅僅領先了關門時間15分鐘。這一路的愉悅與悲壯,這一路的輕鬆與堅忍。馬拉松與半馬的區別,跑完半馬,我興奮的難以入睡不能自持。而這個馬拉松結束後,我連興奮都沒有了力氣。最難的時刻想過放棄,當然想過放棄,想要放棄的時候,卻也沒有後悔過來參加這個比賽。對我來說,開始跑步這一年來,剛剛能跑3公里的時候,我想,用一年的時間,能跑十公里就行了。一年即將過去,我已經可以跑完27公里再走上15公里,去完成一個馬拉鬆了。

一年前,我被強直脊柱炎折磨的站不直走不動。一年前的一個雪後的早晨,我上班的路上,下了公交車,腿疼的我,用了20分鐘走完300米的路。那300米的路,才是我迄今最難完成的一段路。當時,我以為餘生里都將這樣的舉步維艱。這次的馬拉松,我總是想起那個早上的那300米的路,我告訴自己,眼下這個真的沒什麼,再堅持一會吧。

再堅持一會吧。人生當然不是一場馬拉松這麼簡單。可是,一場馬拉松,也依然會覺得難過這一生。 P.S.第二天,躺了一天,感冒加腿疼。第三天就基本不疼了。現在是第四天,我的腿基本恢復了。這比我想像里恢復的快多了。其實這一年從一個四體不勤一步不跑的人到今天,參加馬拉松還操之過急了。再練一年,希望可以用把成績提高1.5小時,或者說,敢不敢期待,用4個小時完賽一場馬拉松呢?可以的,真的可以的。又聽說,這次港馬的全馬完賽率剛剛過50%,瞬間又覺得我這個545的成績也挺牛逼啊。

新的目標:香港100公里越野賽和紐約馬拉松。不限制時間吧,此生,一定會參加一次100公里越野賽,也一定要去紐約跑一次馬拉松,趁伍迪阿倫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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