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人說「我愛你」的張愛玲，字跡卻出人意料

每個人的愛情指南里，都有過一本張愛玲。沒看過張愛玲的小說之前，「我愛你」僅僅是我愛你，看過張愛玲的人，才會懂得，原來你愛的那個人，可以是床前白月光，也可以是心上硃砂痣。喜歡一個人，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一聲：「噢，原來你也在這裡。」

張愛玲自小出生官宦世家，從小用過的、見過的都比尋常人多得多，這樣一位不落窠臼，特立獨行，聰明到讓人驚嘆的女作家，卻有著不可思議的字跡，簡直就像是「娃娃體」。

丘彥明編輯在《人情之美》當中寫道，張愛玲習慣用黑墨水鋼筆寫稿，字娟秀略顯瘦長，文字直排而寫。每一字、每一標點符號分開得清清楚楚，安穩地拘束在每個小方空格里。字與格子框線之間擁有呼吸的空間存在，一整頁里很少會有幾個字稍微出格。雖然張愛玲的字不像正楷那樣四四方方，井然有序，但是她對於寫作的認真仔細，每一個細節之處都不放過。

張愛玲喜愛鋼筆，當時胡蘭成因文事坐牢，蘇青認為張愛玲名氣大，是當紅作家，說話有影響力，想借著張愛玲的面子請周佛海釋放胡蘭成。蘇青和周佛海的妻子楊淑慧是密友，張愛玲插不上嘴，就看周家的古董。周佛海湊上來說：「這是端硯，魚腦凍和胭脂暈，是最好的兩種，都出自大西洞。張小姐是大作家，想必對文房四寶是有研究的。」她卻搖頭髮笑：「我們這一輩用的都是派克鋼筆。」

張愛玲的字形最明顯的特點：字的每一筆畫規規矩矩，橫豎的銜接沒有僵硬的稜角，而呈微微的弧狀。字里「鉤」的筆畫，不見鉤，寫錯之處，以墨水塗抹至掩蓋住原本的所有字跡，形似有長有短的細長狀墨條，從墨條右方拉出一小段下斜的直線，線的上方書寫修改的文字。文前的標題與作者名字，不似一般作家寫稿放在第一二行的格子里，而是依著第一行方格，寫在它右側與紙邊之間的空白上，題目偏上方、姓名偏下方，呈一條直線。

除了書面，她所用的稿紙也有特別之處，左下方印有「張愛玲稿紙」，或印「愛玲專用」四字，這些稿紙多是報社、雜誌社特意印製寄送，紙質是輕薄的航空紙，可以減少郵資。

張愛玲是一位出色的作家，卻不是一位循規蹈矩的作家，她的作品有自己的美感，在字面的排版也有自己堅持的習慣，不和別人一般。她把自己的辨識度，做到了方方面面。

研究過她字跡變化的人曾寫到：「年輕的張愛玲鋒芒畢露，不怕出格，心思糾纏，出筆冷峻銳利不留情，凡事不隱瞞。年紀大了之後，張愛玲卻改變了，小心翼翼地隱藏在屬於自己的空間里，隱藏得很深，即使空間不大，還是能留出足夠迴轉的餘地。在自己的小世界裡，她不拖泥帶水，凡事清楚明白在自我的掌控之中。在自己的世界裡，年輕時代與世界抗爭的劍拔弩張心氣盡消，雖然不至從容，但整個身段在自我保護完好下柔軟了。」

年輕的時候，她義無反顧地愛上了胡蘭成，深陷其中無法自拔。雖然胡蘭成風流成性，在汪偽政府崩塌後戴上了漢奸的帽子，連帶著張愛玲也受到世人的異樣眼光，但是她依舊堅守在這個男人身邊。

胡蘭成是愛張愛玲的，但是他同樣也愛其他的女人，無數次的失望，讓張愛玲從傷心，變得漠然，到最後徹底放手這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曾經張揚熱烈的性格，第一次受到了沉重的打擊，她的情感似乎沒有那麼濃烈了，曾經連筆鋒都要急速迴轉的張愛玲，好像在把自己的光芒一點一點收起來。

第一次婚姻的失敗，讓悲傷孤寂的張愛玲整整一年沒有作品，同時還要接濟逃難的胡蘭成，生活的拮据以及背負的罵名，讓她喘不過氣，直達她遇見給與她陽光與氧氣的導演桑弧。經友人介紹，張愛玲與桑弧合作的第一部電影《不了情》轟動上海灘，令桑弧聲名大噪，沉寂的張愛玲也因此重新回到人們的視線中。

多次的合作令兩人逐漸生出默契，在桑弧這裡，張愛玲似乎找到了往日的自己，曾經的傷痛也慢慢地淡化，但是她對這段感情最終選擇了埋藏，源於兩人成長背景不同，三觀上有很大的差距。桑弧就像是撈起張愛玲的一根救命稻草，卻始終無法給她強大的依靠。在張愛玲的自《小團圓》里，有一段似乎是她內心的自白：「他是這樣青衫磊落的有成青年，家世清白，相貌英俊，在他面前，她自慚形穢。」

愛上胡蘭成，讓張愛玲忘了自己，愛上桑弧，則讓她找回了自己。儘管沒有和愛人走到一起，此時的張愛玲，已經懂得愛是需要給予自己更多的舒適與呼吸，學會退讓與寬容，這些細微的改變通過筆下的字跡，顯現其中，每一個字都規規整整地在自己的小格子里，不去張揚地越過邊界，有條不紊，賞心悅目。

1955年秋天，張愛玲從香港移民美國，一位美國作家賴雅闖入了她的生活，陪伴她度過了十一年琴瑟和諧的時光。張愛玲給好友寫信時說「這婚姻說不上明智，但充滿熱情，我很快樂和滿足」。沒有和胡蘭成在一起時的轟轟烈烈，也不像和桑弧在一起時的無疾而終，她和賴雅，把愛情，藏在了普通的日子裡。這時的張愛玲，早過了被愛情左右的年齡，以前愛情和生活是分開的，二者不可兼得，但賴雅，卻讓她全部都擁有，對於她而已，當下的幸福，是最踏實而溫暖的。後期的手稿里，張愛玲的「鋒芒畢露」已不再明顯，那些與眾不同小小的娃娃體里，湧現出的是一個沉浸在平淡幸福中的女性形象。

命運對張愛玲或許不是眷顧的，但張愛玲對生活一定是熱愛的，否則又怎麼會歷經那麼多離別與失去，還能把生活，過成自己期待的樣子。張愛玲的筆下有過各種各樣的愛情，每一個故事裡，多多少少都帶著她的影子，有得到過的，也有求而不得的，不管是什麼樣的結局，我們都能夠感受到，生活，如果有愛情，就更好了。

——END——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