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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駐留之地——與大都會的邂逅

大都會並不是一個寂靜之處。但凡有名的博物館,即使是工作日的白天,也總免不了人來人往。有親密情侶喁喁私語,有三兩遊客拍照留念,有旅遊團跟著館內導遊匆匆走過。一樓大廳里人聲鼎沸,三個方向的售票點都排著長長的隊伍。四周的牆上掛著當季特展的介紹,長椅上坐著各式各樣的人。

大都會屋頂花園

在這人潮之中,一個人帶著耳機慢慢地閑逛,是我最喜愛的方式。

正對大門的主樓梯走上去後立刻左轉,便是通往印象派繪畫區的長廊。這裡常有奇妙的小小特展,比如一個中世紀侏儒的花體字展覽。這些被從犄角旮旯里挖出來的歷史與藝術,竟然也非常神奇地在這個巨大的博物館裡找到一個安身之地。而就在不遠之處,卻靜掛著全世界遐邇的名畫。

然而倒過來看,如今的名作,曾經也只是歷史長河裡不被發現的金子。比如以扣動扳機結束自己一生的梵高,便從未在生前得到理解與欣賞,在死後多年卻得到熱烈的追捧。大都會的梵高自畫像,如同鎮館之寶一般,總是有最多的人圍觀。

不過我以為館內最值得一看的梵高作品是他的《麥田中的柏樹》。這是梵高在普羅旺斯時期所作,畫中完全沒有直線的描繪,麥田、柏樹以及天空,都蜷曲著,泉涌著。配上畫家層層堆疊的深重的筆觸,整幅畫有著立體的動感,暖金色的小麥與冷調的天空達成了微妙的平衡;彷彿一陣風吹過,彷彿我就站在這麥田前。而這渾然一體的流動感,卻很難在屏幕或印刷品上體現出。

在這印象派的廳堂里,同時代的梵高如此獨樹一幟。他的驚才絕艷,在一眾學院派的花團錦簇里,衝出時代的藩籬,展現著讓人窒息般的濃墨重彩。

而潮流審美的變遷,有時也給畫家的同一幅作品帶來不同的命運。譬如薩金特的《X夫人肖像畫》,這副被畫家當作敲門磚的傑作,卻被19世紀80年代的法國上流美術界當作醜聞——因為女子晚禮服的一側肩帶「不雅」地垂落。薩金特最後不得不將肩帶重新畫上去,並從此移居倫敦發展;而這幅畫後來卻給他在英國與美國的職涯帶來了成功的幫助,當代的評論家亦贊同原畫堪稱傑作。

這個並不怎麼跌宕起伏的故事如同小小的註腳,大都會在展出時貼在了角落裡,旁邊還有原畫的照片。小小的黑白照片上,光華褪去,有小小的噪點參雜其中,女子優雅,美麗,高傲而矜持的面容亦模糊不清;但那根滑落的肩帶卻讓整幅畫變得熠熠生輝,這自然的滑落與女子微微傾斜的姿勢渾然天成,使之生動而有風情。這一刻便油然而生「確實如此」的感嘆。

雖然有些遺憾今日已無法看到真正的原畫,但這樣一種對比卻更有著讓人會心一笑的魔力。19世紀的法國上流社會是怎麼想的呢?英國人與美國人是否會像今人一樣嘲諷他們的迂腐呢?這對已然逝去的時代的遐想,似乎為此帶來了更多的意趣。這也是博物館的魅力之一。當人類自身歸塵歸土,他們千百年來對美的追求與表達,仍僥倖而頑強地留存至今。在每一件物品前停下時,欣賞它們的一筆一划時,了解它們背後的故事時,時光也彷彿在此地駐留,有一瞬間讓我們無比貼近創作者,貼近他們生活的苦痛,貼近他們為輿論所迫的困擾,貼近他們感受到無窮美的一霎那。

比起莫奈、雷諾阿、塞尚的館藏名作,薩金特的這副作品在大都會的收藏中當然不算最經典的,亦不是我最鍾愛的。但有趣的是,每當有人向我問起大都會印象畫,我總會推薦這一副,彷彿因了這一故事,這副畫像於我便有了難以言喻的親切感。

這種感情似乎也與是否有著背後的故事無關,其他畫家何嘗沒有跌宕起伏的故事呢?而在整個大都會的常設展品中,我最愛的那一幅作品,也確實與任何故事無關。這是一扇彩繪玻璃窗,只不過玻璃上的色彩並非顏料所染,而是由一片片小玻璃疊加而成。當跟著館內導遊的腳步第一次來到這幅作品前,我彷彿一見鍾情般受到震動。

玻璃窗上描繪的是一幅午後秋景,紅葉與綠水相映成趣,遠山縹緲。博物館在牆後安置了背光,仿若陽光透過秋葉落在地上。整體偏冷的色調,讓人一下子就能體會到秋意。遠看時,整幅景象映入眼帘,秋天的盎然便撲朔而來;近觀時,濃郁鮮亮的色彩與高超技巧下的紋路細節則更令人折服。

其實無論是這副作品,還是其創作團隊Tiffany Studios(與Tiffany奢侈品牌並無關聯),在美國之外都鮮為人知;亦並非每一個被我介紹去看的人會有驚艷之感,就像並非每一個人會為薩金特的故事感到有趣。因為美與欣賞美,都是一件私人的事情。而它們之所以成為我的心頭好,無疑也是因這私人的邂逅,就好像在這萬千藏品的博物館中,是我將它們發現。

大都會並不是一個寂靜之處。但人來人往,各人自有各人與漫漫時光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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