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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年印譜史漫說

什麼是印譜?就是我國周秦兩漢的璽印、明清以來流派印章彙輯而成的譜錄,準確地講是鈐印於土紙的線裝本。中國的印章藝術,有三千年上下的歷史,但是匯錄印譜,即拿這些印彙集在一起成書,只有九百年的歷史。

談到印譜,歷來都講印譜之祖是《宣和印譜》。實際上這是個虛構的歷史、人造的故事。宋徽宗在宣和年間,編了《宣和畫譜》《宣和書譜》,所以明代後期的人就想當然地造出了一本《宣和印譜》,實際上是子虛烏有的。

我國歷史上最早的印譜是哪本呢?它是比所謂《宣和印譜》更早一點的楊克一編的《集古印格》。但楊克一的《集古印格》在歷史上又曾被搞錯,被誤稱作晁克一《集古印格》。印譜史在早期有很多以訛傳訛,這本印譜實際上是楊克一編的,這有史料可稽。北宋學者張耒(文潛),曾為他的外甥楊克一《集古印格》寫過一篇序。序中有句曰「克一既好之,其父補之愛之尤篤」,因為北宋有個著名的文人晁補之,後人便把「楊」冠「晁」戴。這篇序沒有註明年份,但是張耒死在1114年,而趙佶的宣和年號是1117年至1125年,所以可證楊克一的《集古印格》早於宣和,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本印譜。我在20世紀80年代得出這一結論。當時《辭海》的編輯負責人之一是嚴慶龍,我把此事向他慎重地提出了,所以《辭海》後來就把「宣和印譜」條目刪去了。

一、印譜製作的發展古璽印的出現有三千年上下歷史。殷墟出土的三方古印不是直接發掘的,是1935年黃濬(伯川)在殷墟地攤上發現的(圖1)。如果拿這三方印算進去,印章歷史是三千年以上。但是很奇怪的是,整個春秋時期沒有發現過印章。我們現在見到的璽,都是戰國的,這中間有一段空白。

我讀過一個史料,唐太宗喜歡書法,他對書法寫得好的幾位近臣,經常賞賜。他曾將王羲之的一方印賞給書法家虞世南。

流傳在民間的印章,從北宋楊克一開始彙編印譜,一直到明代初期,前後有多少印譜出現呢?講不清楚。我讀到的大概有20種,但《中國古籍善本書目》里一本都沒有收錄。

說來也怪,在漫長的從北宋《集古印格》到明隆慶時《顧氏集古印譜》的憑空出世,期間誰也沒有想到用原印來鈐蓋印譜,都是依樣畫葫蘆地拿它刻到棗梨木上。而且搞雕版的人都是不懂篆刻的,所以那些印譜裡面的古璽印面目全非。說得嚴重點,那些印章就像我們站在哈哈鏡前,模樣都變畸形了(圖2)。這魯魚莫辨、形近似而神盡喪的荒誕現象延續了四個多世紀。

中國印譜製作發生根本轉折是在明代,用古代流傳下來真的古璽印,用好的硃砂印泥,直接鈐到白麻紙、連史紙(當時稱越紙)上去。歷史上第一本用原印原鈐的印譜,是上海人顧從德(汝修)的《顧氏集古印譜》(圖3)。這本印譜極為重要,是中國古璽印第一次以它的本來面目出現,出版於隆慶六年(1572)。

過去將它定在隆慶五年,為什麼我要加一年呢?因為羅福頤在民國時期出過一本《印譜考》,裡面記載了他讀到的146種古璽印譜。其中他看到的這本《顧氏集古印譜》,裡面只有一篇黃姬水寫的序,年份是隆慶五年(1571)。但是歷史上的印譜成書是非常複雜的。顧譜當時一共鈐了20部,我還看到另外兩個原版本,其中有個非常重要的版本,它多了一個序—這個序是明代學者沈明臣寫的(圖4),署年是隆慶六年(1572)。古籍通常是以最晚一篇序跋的年份來定成書年份的,這是通例。所以我用1572年來定顧譜的生年。

顧氏印譜出來以後影響很大,文人對這本印譜的讚美,簡直到了歡呼雀躍的熱烈程度。這20部印譜賣得很貴,當時是六兩銀子一本,且很快銷售一空。

過去看到的印譜都是走樣的,是東施效顰,現在看到「西施」出現了,確實是那麼具有藝術性,打動人的心弦,誰都想得到一部。但是原鈐的印譜數量有限,怎麼辦?那就做翻刻本。翻刻本也不能像之前那樣胡亂翻刻,印面全非,要力求接近原印。所以在三年之後的1575年,出了一本也是顧從德編的《印藪》(圖5)。《印藪》的發行量非常大,對今天來講也已經是非常珍貴的本子了。我讀到的大概有幾十部,裡面有用紅印的、墨印的,也有用藍色印的;有手卷,也有冊頁。當時的學者驚呼,在明代後期「家至戶到手一編」。這有點誇張,但足見這書出來後對當時文人及文藝界的觸動、影響之大,史無前例。《集古印譜》的出現,無形之間改變並加速了中國篆刻史的發展,功莫大焉。

周秦兩漢的古璽材料主要是銅質的,文人是刻不了的。所以在宋元時期很多出色的文人,包括米芾、趙孟頫想刻圖章,但刻不動。顧氏印譜的出現,加上文彭首創將青田葉臘石引進篆刻,文人蜂擁而入,遂產生了以文人為主體的篆刻隊伍。20世紀70年代我與方去疾定名的「明清流派篆刻」,就開天闢地地輝煌登場了。

《顧氏集古印譜》開風氣之先,其他一些古璽印收藏家也開始製作原鈐的古銅印譜。《顧氏集古印譜》只有1800方。之後,在1597年,寧波天一閣藏書樓主人范大澈將收藏的3300方古銅印,出了一本原鈐的《范氏集古印譜》。再後來,陝西人郭忠昌又出了一本很重要的原鈐印譜《松談閣印史》(圖6),且印與考相結合。

這三本印譜,對當時及後世影響非常大。三本印譜加在一起,收入的印章有6300方,是個很大數量,為我們借鑒上古優秀傳統提供了豐厚的依據,為推陳出新提供了最好的範本。

《顧氏集古印譜》的出現及青田石引入印壇後,文士們皆以叩石刻印為樂事,流風所至,集印、刻印、輯譜,欣欣向榮,爭艷鬥麗。從顧氏印譜到明亡的七十多年當中,接踵出現了近百種印譜。

圖2 沈潤卿刻譜

圖3 顧氏集古印譜

圖4 《顧氏集古印譜》沈明臣序

圖5 印藪

圖6 松談閣印史

圖7 蘇氏印略

圖8 朱未央印略

二、編輯印譜的種類通常說印譜,除了原鈐的,就是印刷版的。其實並非那麼簡單。我梳理了一下,印譜大致可列26類,這還不是很完備的。

1.從北宋到明中期,都是翻刻本,或者偶爾是用手勾描的本子。元代畫家趙孟頫喜歡印章,他勾摹了古印兩本,叫《印史》。這書早已不存在。

2.原印原鈐的古璽印譜。前面所述三部都是這一類別。

3.用原鈐印譜再來翻刻。前述的《印藪》,印刷量之大,前無古人。因為《顧氏集古印譜》只有20部,到明代晚期,很多人已經把《顧氏集古印譜》與《印藪》混為一談了。甚至有的大學者講,《集古印譜》出來以後,極大地推動了印學發展,也害了很多人。他不知道,是他誤把《印藪》當《顧氏集古印譜》了。原印原鈐,與棗梨木的摹刻本,它的藝術質量當然是有距離的。

4.當時有名的篆刻家摹古人的印譜。篆刻家也要學習傳統,臨摹古印,有些有錢的好印者就會特邀彼時篆刻名家為他摹刻印章。如1607年,有一個潘雲傑,他邀了兩個大篆刻家蘇宣(爾宣)、楊當時(漢卿)臨摹古印2600方印輯成一部《潘氏集古印范》,厚厚的十本。其中蘇宣就臨摹了900多方。

5.名家編輯的自製印譜。比如蘇宣就編過好幾種印譜(圖7)。在明代編輯的印譜,基本上都是以長三角地區為主,但是有一個例外,即廣東人朱光夜的《朱未央印略》(圖8)。他刻的印,既有傳統,還翻了些花樣,其中有一方印刻了64個字,且弄了些花哨的圖案印,有開拓性。

6.集多位名家的印章彙編的印譜。最早的是太倉人張灝(夷令),他拿當時二十幾位名家刻的印編了一本《承清館印譜》(圖9),收了文彭、何震、蘇宣、楊當時、歸昌世、李流芳等人印章。這本書很珍罕,它有兩種版本:一種版本,上面一印,下附釋文及印材;另一版本,還注有刻者的名字。古人多寫幾個字,對後人是極其重要的研究資料。我當時就此寫過一篇文章。有個研究印學的老先生柴志英,有次碰到我說:韓先生,你在《新民晚報》發的那篇文章,是不是有點虛構?我說何以見得?他說,我見到過《承清館印譜》,上面只有釋文,沒有印章作者名字。我說你見到的是張魯庵收藏的那一本,上面是沒有作者名字的;你沒有見到上海博物館收藏的那本,哪一方圖章是誰刻的,下面都有毛筆字明確註明。

張灝在1631年又編了一本《學山堂印譜》(圖10),過了兩三年,他擴充為厚厚十冊本,印章有2032方。這本印譜卷末列了當時六十多位篆刻家,裡面有許多都是當時有名的畫家、書法家、學者、文人,卻粗略而未明確地註明哪一方印是誰刻的,給我們的研究帶來永遠不能彌補的缺憾。

7.篆刻愛好者將名家的印彙集起來,然後再來摹刻。在古代要彙集一些名家印稿也挺不容易。明代後期有個程原(孟長),他居然彙集了被我們稱為明清流派印鼻祖的何震(雪漁)刻的5000多方印稿。他從5000多方印中選了1500多方精品,叫他兒子程朴(元素)一方一方摹刻,摹的水平很高,但不是原樣大小,編了一本《忍草堂印選》。這本印譜很珍稀。「文革」時我在上海書畫社圖書資料室里讀到過,後來我想再去翻閱一下,居然沒有了。

8.以時代來斷代的印譜。比如乾隆時期的汪啟淑編的《飛鴻堂印譜》(圖11),量也很大,有印3498方,乾隆時期有名的印人都彙集在一起。他同時又出了一本《飛鴻堂印人傳》,把這個時代出色的印人作品與傳記,都保留了下來。當然這裡也有蹊蹺的故事,比如,《飛鴻堂印譜》說是由丁敬、金農主編,但奇怪的是這本書裡面,丁敬有幾方印卻是假的,金農會刻印,卻一方都未輯入。

9.以區域劃分的印譜。古璽印裡面典型的《齊魯古印攈》(圖12),收集的都是山東齊魯地區出土的印章。再比如,徐楙、趙懿都是浙西人,編了本《浙西四家印譜》。

10.以風格劃分的印譜。《西泠四家印譜》是浙派印家作品的彙輯,是將丁敬身、黃小松、蔣山堂、奚鐵生四家篆刻作品彙在一起。至清末民初又輯成《西泠八家印譜》。

11.文賦詞章印譜。以閑章,就是文賦、詩詞等句,請名家刻印,匯在一起。比如清代初期篆刻家許容(實夫),用宋代文人張炎《山中白雲詞》一句一印刻成一本《谷園印譜》,這也開了一個先河。

12.彙集各家收藏的古璽印成印譜。《顧氏集古印譜》就是一個先例。顧從德收藏有1000多方印,為了求完整,他向收藏家項子京(元汴)等人借印,所以《顧氏集古印譜》里有一些印是項元汴等人的。但是彙集古璽印最多的,是《十鐘山房印舉》(圖13)。十鐘山房主人陳介祺,1813年出生,一生有收藏古璽印癖好,不斷出他自己收集的璽印印譜。最早出的是他35歲時編的《簠齋印集》(圖14),還出了一本《萬印樓藏印》,我考證是他36歲左右編的。陳介祺的後半生始終在收藏古璽印,當然還收藏古銅器。十鐘山房,得名於他收藏的十個鍾,現藏日本神戶泉屋博物館。

陳介祺前後出過多少種印譜?很難統計。就我個人見到的大概在30種以上,有各種各樣的名目,也有各種各樣的本子。《十鐘山房印舉》是他60歲做壽發宏願出的巨制。陳介祺收印章很不容易,清後期,文人、官僚中喜歡璽印的人越來越多。從陳介祺1847年出《簠齋印譜》,到他60歲發願輯《十鐘山房印舉》的時候,全國至少有30多個大家在收藏編輯璽印印譜,且都是非官即紳,也都有渠道。在陳介祺收集印的後半生里,各家彙輯的古璽印譜,大致也有40種。《十鐘山房印舉》能夠收到那麼多印,實屬不易。除了財力、精力,還要有信息、有機緣。

《十鐘山房印舉》,十幾頁的也有,一本、兩本的也有,6本的也有,12本、40本、50本、64本、100本、104本、191本的也有,還有194本的,很多。因為它編輯的時間長,種種的原因會促使輯成不同版本與內容的印譜。但總的來講有兩個大版本:一個是陳介祺60歲時出的《十鐘山房印舉》,還有一個是他71歲時出的《十鐘山房印舉》。前者即1872年壬申本,因為在版面上印著「同治壬申」,通常講是1872年成書的,但其實不是那麼簡單。印譜用紙印著1872年,但你想,要拿那麼多印鈐蓋到印譜上去,要製作成書,哪是一年半載能完成得了的?我看到一個史料,是他後人寫的,《十鐘山房印舉》最早完成的3部是兩年以後的農曆九月二十五日(1874),一部散失了,還有2部,這個資料是可信的。

至於104本的,大家都講是稿本,我也同意,但是我認為,這是陳介祺全部家藏璽印的一部完本。為什麼?這部印譜收了7958方,離「萬印樓」還差2000多方。它是萬印樓藏印的一次總結。成書年份,據我判斷應該是1874年至1875年間。由於他身體的原因,以及那麼多藏印家的收羅競爭,要實現「萬印樓」的願望實在渺茫,他似乎改變了思路,將他朋友如李璋煜、吳式芬、吳大澂、吳雲、李佐賢、鮑康六家藏的古璽印彙集起來,然後在1883年出了191本的《十鐘山房印舉》。裡面多少印?10284方,那真叫「萬印樓」了。

13.材質印譜。選擇不同的材質來出版的印譜。乾隆時期汪啟淑有一本別出心裁的《退齋印類》(圖15),裡面金銀、銅、玉、石、犀牛角、象牙、瓷、竹、木、漆器、硨磲……奇出怪樣,出人意料,什麼材料都有。

14.古代歷史斷代印譜。如羅振玉出的《隋唐以來官印集存》《西夏官印集存》,皆屬此類。

15.有邊款的印譜。在嘉慶之前,所有的流派印章名家印譜都沒有墨拓邊款,主要是沒有想過可以把拓碑的方法引進到拓邊款里來。直到嘉慶時印譜里才有邊款的附入。我見到過兩本:一本是《西泠四家印譜》,還有一本是我收藏的《黃秋庵印譜》(圖16)。當時的邊款不是拓在整張印譜紙上的,而是拓了以後的剪貼本。從嘉慶以後,朱鈐印蛻並附墨拓邊款就蔚然成風。

16.全形拓印譜。印譜有全形拓,是在1924年,陝西人鄭鶴舫出了一本《望古齋印存》,他把古銅印每一方都做成全形拓,精緻典雅,朱墨輝映,開風氣之先。

17.翻摹流派印譜。最早出現在嘉慶時代,程芝華摹刻了徽派四大家垢道人、汪肇隆、巴慰祖、胡唐的印作輯譜,這也是一個創舉。

18.社團印譜。這是比較晚近的事了,像《西泠印社中人印譜》等等。如今這類印譜更是比比皆是。

19.藏家彙輯明清兩朝流派印家群的印譜。當從《丁丑劫餘印存》(圖17)開始。

20.巾箱本印譜。現在通俗叫袖珍本。這類印譜是乾隆時代汪啟淑別開生面的製作,叫《錦囊印林》(圖18),高度6.2公分,寬4.2公分,可以放在手掌上面。反之,開本最大的印譜當數1893年的《共墨齋藏古璽印譜》(圖19),比《錦囊印林》大了整整26倍。

21.偽托虛造的印譜。除了前面講到的《宣和印譜》之外,還有明代末期蕭山人來行學編的《宣和集古印史》(圖20),也是偽造的。更近一點,有一本《七家印譜》,是1901年偽造出來的,被一個很有錢的寧波人嚴信厚買下來,得意得不得了。裡面有鄭板橋的印章,其實鄭板橋一方印也不會刻。這是當時蠻有影響的兩個印人為了騙他錢而設的局。

2 2.移花接木式的印譜。印譜總體是真的,卻一拆為幾。比如講,西泠八家中的陳豫鍾(秋堂)有一次到陳鴻壽(曼生)家去,看到一本《四子印譜》。陳秋堂看了以後說這個好,這些印都有秦漢的味道。實際上是拿一人刻的印,分成四個人名字,印是真的,名字被分配到別人身上,這出現在嘉慶時候。之後又出現了一本《董巴王胡會刻印譜》,上海吳氏搞的,他把巴慰祖刻的印一分為四,一部分歸在巴慰祖名下,其餘分別署王振聲、胡唐、董小池,所以叫《董巴王胡會刻印譜》。你講它是假的吧,的確都是巴氏的真刻;講它是真的吧,對其餘三家來說則是訛品,移花接木,糊弄讀者。

23.偽造的名家印譜。我見到過兩本清代末期這種印譜,其一是《聊自娛齋印譜》,裡面趙之謙的印都是假的。這編書的人,不老實裡面有點老實,趙之謙的印他搞不到,造一本假的,自己玩玩而已,所以叫《聊自娛齋印譜》。不識貨的人,當真的買來了,就上當了。

24.用銅版、鋅版製作的印譜。印章用硃砂鈐蓋出來,很接近於原印原鈐的印譜。上海西泠印社早期做過。如大家知道有八本《趙之謙印譜》,現在基本上都當原鈐印譜在賣。當時正是西方照相術被引進到中國來,他把印譜拍成照,然後爛成銅版,銅版上接一塊木頭蘸了印泥鈐出來,讓人感覺是原鈐印譜。成本低,利潤高。

25.珂羅版和石印本印譜。這出現在民國初中期,1921年商務印書館涵芬樓出的12本《十鐘山房印舉》就是珂羅版印的,印得尚好。

有正書局出了大量這類印譜,包括楊龍石、丁敬身、蔣仁的,多是鋅版爛制,包括邊款,鈐印很差,粗製濫造。此外還有石印本,乏善可陳。

26.此外要說一類特別的印譜,即後來的有心人將古來遭火燎、水蝕、蟲蛀的殘印冊及陸續所見藏家散印匯聚合成的譜錄。如《嗣初壬辰以前所見銅印集存》,就是張雲錦以多年精力先後鈐輯虞山多名藏印家的古銅印輯成的。更典型的要數清末徐熙及稍後的丁輔之,他倆尊古惜物,先後接力將所遇所得剪貼彙輯為《秦漢印玩》(圖21)一厚冊,存古璽印竟達3351方,存量僅次於《十鐘山房印舉》。其中個別的印蛻可見過火的焦痕。此譜猶如集腋成裘的百衲衣,雖是殘星組合,卻殘而不廢,其價值較之各家完整本的古璽印譜毫不遜色。

圖9-1 《承清館印譜》無作者名本

圖9-2 《承清館印譜》有作者名本

圖9-3 《承清館印譜》跋

圖10 學山堂印譜

圖11 飛鴻堂印譜

圖12 齊魯古印攈

圖13 《十鐘山房印舉》書影及其卷首

圖14 簠齋印集

圖15 退齋印類

三、歷史上被稱「最」的印譜歷史上最早的印譜是北宋楊克一的《集古印格》,當時還有個名稱《圖書譜》。古人把印章也叫圖書。

最早的古璽印原鈐印譜就是1572年的《顧氏集古印譜》。歲月無情,《顧氏集古印譜》在道光時完整的只存一部。我讀到過三部殘本,這部完整的我沒有看到,在溫州一個大收藏家謝磊明手裡,晚年他交給他兒子了,現在估計還在上海。20世紀80年代,我就跟上海博物館館長馬承源講,這部印譜是海內孤本,最好博物館能夠收下來,但沒有如願。1962年至1963年,我在溫州當兵,去拜訪過謝磊明。80多歲的一位老翁,清瘦、長須、寂默。他曾經是富甲浙南的大收藏家,一九二幾年的一場大火,把家當都燒光了。這本印譜因當時他讓方介堪帶到上海請名家題跋,包括趙叔孺、吳昌碩、童大年、張大千、高時顯等一大批名人而逃過一劫,堪稱不幸中的大幸。謝氏跟我講,這本《集古印譜》,沙孟海要看,我也不給看,因為你是介堪的學生,可以給你看。方介堪是謝磊明的學生,有一點藝術上的血緣關係。為了讀到這本印譜,我到謝先生家裡去過四次,但都沒有看到。

最早的篆刻家個人印譜是哪部?過去講文彭有輯譜,那都是偽托的。從見到的史料來看,是何震的《何雪漁印選》,且只有一冊殘本,是印人自己彙輯印譜之祖,大概是在1590年左右,今也不知去向。

歷史上用最長時間編輯一本印譜的,是乾隆時候汪啟淑編的《飛鴻堂印譜》,花了整整31年時間,一直到1776年才編出來,其中收了3498方印,是流派印譜里空前絕後的。

說到印譜每羨稱「三堂印譜」,即明代張灝編的《學山堂印譜》、康熙時周亮工編的《賴古堂印譜》(圖22)、乾隆時汪啟淑編的《飛鴻堂印譜》。我花了20多年時間才將三譜收齊。20年前我在日本,在神保町一家書店裡,老闆神秘兮兮地拿出《賴古堂印譜》,我一看是好東西,但也是有所殘缺的。他當時要價23萬元。

彙輯古璽印最富的印譜,就是《十鐘山房印舉》,它是陳介祺後半生的精力所聚,同時也彙集了其他六位收藏家的印章而成,收璽印10284方,古今無匹。

歷史上刻印時間最長的印人,是雍正時候的王睿章,他活了97歲。89歲還出了一本印譜,這在以前歷史上是惟一的。現在90歲以上老人能刻印的有好幾位,不稀奇了。

最早的封泥印譜,是吳式芬的《海豐吳氏藏漢封泥》,這本書編得很早,大概是1822年。當時人們都不知道這是秦漢時期用官印粘在簡牘上的泥封,都認為是印范。趙之謙也認為是印范,都沒有重視它。吳昌碩很睿智、很敏銳,從封泥中吸取了很多的藝術養料。

歷史上對印章極迷戀入骨的印痴,我歸納一下,有這麼六位。

一是明代的張灝,前面已經談了他的故事。第二位是康熙時期的周亮工,第三位就是乾隆時期的汪啟淑,他是中國歷史上印譜編得最多的人。這些印譜是原印原鈐的,是以一人之力告成,且都是自己手裡的東西。汪啟淑一生中編了28種原鈐印譜,到現在沒有人超過他。第四位陳介祺,第五位清末民國時期的丁輔之,第六位是張魯盦。

這六位的痴,也有角度的不同。明代的張灝,他主要玩流派印章、石章;周亮工也是玩流派印章、石章;汪啟淑是古璽與流派印兼玩;陳介祺是玩古璽;丁輔之是玩浙派印章;張魯盦玩古璽兼及明清流派印章,此外專收明清著名印譜,且潛心於印泥的研究和製作。張魯盦一生收集的印譜逾500種,其中的433種捐獻給了西泠印社。我讀過的4000種印譜中,古璽印譜約600種,還有3000多種都屬流派印譜。這六個人是中國篆刻史上最大的印痴,叫他們印痴似乎不尊重,實際上他們都是中國印譜史上貢獻巨大、值得尊敬的印學家。

海外最早編輯中國印譜的,日本有太田孝太郎,也叫太田夢庵,他1921年出了一本古璽印譜《夢庵藏印》。乾隆時候,1761年有個中國人石成金在日本編了一本印譜叫《傳家寶孤白》。這個印譜大家都沒看到過,是我在日本訪書的時候讀到的。

歷史上被認為做得最好的一本印譜,是吳式芬的《雙虞壺齋印存》(圖23)。我們講做得最好,一是裝幀形式,另外要原印原鈐。它有小本、大本兩種,大本用最細密的白棉紙,印泥用最佳的,且每方印鈐得精準出神,官印都註明材質及鈕式。

最具有民族愛國主義精神的一本印譜,就是《丁丑劫餘印存》。1937年日本侵華,在上海搞大轟炸,當時上海的收藏家遭到很大劫難。1937年是丁丑年,兩年以後,葛昌楹、丁輔之、高絡園、俞序文,都是收藏流派印的大家,他們將那些沒有被日本人掠奪的、沒有被完全損害的石印集中在一起,出了一部20冊的大印譜《丁丑劫餘印存》。這部書只出版了21部,是按「浙西丁高葛俞四家藏印集拓廿又一部己卯春成書」這21個字來編書號。即第一部稱「浙」,第二部稱「西」,第三部稱「丁」……一共21部。

圖17 丁丑劫餘印存

圖18 錦囊印林

圖19 共墨齋藏古璽印譜

圖20 宣和集古印史

圖21 《秦漢印玩》

四、關於印譜的知識明清的善本印譜、孤本印譜,有些為什麼賣得像宋元古籍般貴?人家是宋元的,你是明清的,照理是越古越值錢。印譜為什麼也可以賣得那麼貴呢?

第一,璽印來之不易,而且價格不菲。比如,有一方烙馬印在古今的幾百本印譜里刊用過,過去叫「日庚都萃車馬」(圖24)。搞印章的人都知道,實際這「日庚」是一個字。這方印構圖的時候,「日」寫在上面,「庚」寫在下面,實際上是日字旁一個庚字,是「 」。叫「 都萃車馬」。「 」是戰國時期北方的一個很小的諸侯國。這方印剛出土的時候賣600金,也就是600兩銀子。

流派印也同樣貴。鄧石如有方「守素軒」「古歡」五面印(圖25),當時是500金。你想,用這樣昂貴的印鈐拓出來的印譜怎能不貴呢?

第二,原鈐印譜,鈐印是要有技術的。不像書籍印刷,你排好了,墨上去了以後,只要一張張刷就好了。印章鈐蓋沒那麼簡單,是技術含量很高的活計,一般人幹不了。

第三,宋元版本刷多了,字不易壞。古璽印入土都一千多二千多年了,多經腐蝕和風化,特別是江南地區出土的印,基本上都是「皮蛋青」,質地比較鬆脆。我自己就吃過這個苦頭,蘸了印泥去鈐印譜,有時印從印泥里拿出來,已經有塊東西粘在印泥上了,這方印就受損害了,甚至報廢了。

我們說鈐印難,難在要表現這方圖章的真正面貌,把這方印章的精神表達出來。魏稼孫是鈐印章和拓邊款的專家,他將技術傳授給毛庚(西堂)。毛庚做印譜,鈐印章和拓邊款比魏稼孫還要高明,他鈐拓一本印譜,認為不滿意的、報廢的印譜紙夠堆一房間。我自己要出版印譜的話,有時也要鈐十來方,再從中選一。前兩天有位朋友要出一本書,問我借三方印章鈐用,我一看就說你趕快去換印泥,這個印泥不能用,鈐蓋出來的印作用刀的味道盡失。不懂的人要問,什麼叫刀味?粗點細點有什麼不一樣?絕對不一樣!鈐印的印泥要選上好的,不能太爛,又不能太干。鈐出的印蛻,不論朱文還是白文,粗細誤差都不宜超出原本線條的十分之一,比頭髮絲都要細得多,這才稱得上精準。此外,好的印泥有多貴啊?因為最好的印泥製作,要用最好的艾絨,種下去的東西要挑最優良的、絲最長的,而且是最有韌性的。硃砂,現在硃砂比黃金還貴。過去把硃砂洗呀洗呀,把髒東西汰光,一斤洗後剩下就一兩。再加上,好的印泥要用好的油。這油要用蓖麻油,在太陽下精心地曬三年。好的印泥裡面還要放珍珠、珊瑚、黃金、冰片,所謂「八寶印泥」。除了這些,還要名師高手製作。所以好的硃砂印泥比黃金還要貴。

第四,原鈐印譜數量稀少。它跟宋元版本書不一樣,宋元版本可以印三五百部,印譜少的只有一兩部。魏稼孫到泰州去找吳讓之,《吳讓之印存》(圖26)只鈐蓋了2部,一部自己留的,一部送給沈韻初的。印章鈐蓋多了要受損傷。清代學者龔定庵(自珍),得了一方漢代玉質的鳥蟲印「婕伃妾娋」(圖27),他斷定是漢代美人趙飛燕的印。好事者到他那裡鈐一個印蛻要多少錢?3兩銀子。他得意得不得了,得了這方印還造了一棟「寶燕閣」。實際上此印跟趙飛燕一點關係都沒有。

印譜不能多鈐,少的一部兩部,多的《顧氏集古印譜》也就20部,近代出得多了,最多大概也就100部。印譜比宋元版本,後出但往往先亡,特別容易受損害。所有這些因素加在一起,原鈐的印譜就特別珍貴。

從《顧氏集古印譜》原印原鈐印譜問世以後到民國,到底有多少印譜?我讀到的有4000種左右。肯定沒有讀完,還有許多沒見到的書。但是古來存世的印譜總數,我想不會超出4500種(質量太次的不計)。20世紀80年代我到天津圖書館去看書,是我的一個學生陪我去的。我說要看印譜,管理員讓我把書名寫出來,我說寫不出。管理員有點不高興,他說你書名寫不出還看什麼書啊?我的學生馬上說這是上海的韓天衡。他居然知道我,他說韓先生,你不是開玩笑吧?你看書怎麼連名字都不知道呢?我說叫得出名字的書我基本上都看過了,我就是要看我叫不出名字的書,古人所謂「讀未見之書」。他恍然大悟,很客氣地接待了我,拿庫房裡所有的書目卡片給我看。我眼前一亮,居然覓到了兩本:一本就是前幾年拍賣行拍掉的李叔同(弘一法師)早年刻的一本印譜,是抄家物資還給人家的,我做了筆記。還有一本,更正了我們現在辭書上《印人傳》的錯誤,書名也應稱《賴古堂別集印人傳》。讀書中有趣的故事非常多。

再說一段我覓印譜的往事。1985年,常熟有位姓徐的先生寄來一冊康熙時期傅陛(玉升)篆刻的《深柳堂圖書譜》(圖28),屬未見之孤本。他說要換我一張書法,我當然樂於玉成此事。我又去信告訴他,希望他再找找,或許還有餘冊。他來信稱,果然找到了一冊,並要先寄一張我的畫給他,即將書寄來。我如他所願,不日他來信稱:「書是沒有找到,只是向你撒個謊,因為喜歡你的畫,原諒了。」得隴望蜀,天下沒有那麼多的好事。

1986年我到廣東集雅齋舉辦個人書畫展,看到那裡一大堆書,已被日本人買下待運。我信手翻翻,翻出兩本書:一本是沈石友(公周)的《沈氏硯林》原拓本。吳昌碩給他刻寫過有銘文的150多方硯,當然有些不是吳昌碩自己刻的。我說這本書不能賣給日本人,我知道當時僅拓了4本。還有一本就是印史上始終沒有搞清楚的《孝慈堂印譜》,羅福頤沒有搞清楚,日本人太田孝太郎也沒有搞清楚,一直是一筆糊塗賬,居然在這一堆書里見到了。我說這兩本書不能賣給日本人,這個很珍貴,要留在國內。但因為日本人錢都付了,後經經理斡旋,我以2萬元買下《孝慈堂印譜》(圖29)。後來搞清楚此書居然是黃小松父親黃樹穀(黃山)彙輯的。

既然在4000多部印譜裡面,古璽印譜約有600種,那麼到底有多少古璽印存世呢?前面講明代三本印譜,古璽印有6300方。現在算平均每部印譜有600方印不算多吧?如果按此算,截止解放前,那麼存世的古璽印應有36萬方吧?其實古印本來就沒有那麼多,收藏不過三代,印的主人一直都在換。過一次手,換一個人,就產生了一本新的印譜;再換一個人,又多出一本乃至幾本新的印譜。

舉個例子,1738年,程從龍編過一本《程荔江印譜》。他死了之後,子女拿這些印賣給廣東的潘有為。這批印(不是全部)在1808年出版了一本叫《看篆樓古銅印譜》。又過了約二十多年,這批印全部讓給他的侄子潘正煒,再重新鈐拓印譜,改名《聽帆樓古銅印匯》(又名《秦漢古銅章撮集》)。這批印30年後又賣給了何昆玉,何昆玉就編了本《吉金齋古銅印譜續》。過了兩年,何昆玉把這批印賣給了陳介祺,自己也到陳介祺那裡「打工」去了,幫他編《十鐘山房印舉》。陳介祺這批印現在哪裡去了?都散掉了。很大一部分在故宮博物院,也有一些到了其他藏家手裡。所以還是這些印,印譜增添了一大批。我估計世上留有古璽印連10萬方都不到,新譜裡面多是老面孔,所謂改頭換面,「換湯不換藥」。面講明代三本印譜,古璽印有6300方。現在算平均每部印譜有600方印不算多吧?如果按此算,截止解放前,那麼存世的古璽印應有36萬方吧?其實古印本來就沒有那麼多,收藏不過三代,印的主人一直都在換。過一次手,換一個人,就產生了一本新的印譜;再換一個人,又多出一本乃至幾本新的印譜。

圖22 賴古堂印譜

圖23 雙虞壺齋印存

舉個例子,1738年,程從龍編過一本《程荔江印譜》。他死了之後,子女拿這些印賣給廣東的潘有為。這批印(不是全部)在1808年出版了一本叫《看篆樓古銅印譜》。又過了約二十多年,這批印全部讓給他的侄子潘正煒,再重新鈐拓印譜,改名《聽帆樓古銅印匯》(又名《秦漢古銅章撮集》)。這批印30年後又賣給了何昆玉,何昆玉就編了本《吉金齋古銅印譜續》。過了兩年,何昆玉把這批印賣給了陳介祺,自己也到陳介祺那裡「打工」去了,幫他編《十鐘山房印舉》。陳介祺這批印現在哪裡去了?都散掉了。很大一部分在故宮博物院,也有一些到了其他藏家手裡。所以還是這些印,印譜增添了一大批。我估計世上留有古璽印連10萬方都不到,新譜裡面多是老面孔,所謂改頭換面,「換湯不換藥」。

圖24 都萃車馬

圖27 婕伃妾娋(附原石)

圖25 鄧石如「子輿」「雷輪」「燕翼堂」「古歡」「守素軒」五面印(附邊款)

圖30 [清]鄧石如 江流有聲,斷岸千尺(附原石、邊款)

五、印譜的意義印譜到底有什麼用處?第一,藝術性及史料性。這些印譜,無論是書篆、配篆、布局、筆法、用刀,乃至風格、境界、理念都是資深曼妙的。誠然,要真正地理解和把握也決非易事,也是此文所不能展開的。然而它是印人的流派之源、創新之根。印譜對篆刻家來講是老師,是須臾離不開的治印之本。對於那些收藏家來講,朱墨斑斕,序跋累累,論古道今,古趣盎然。這些古老的印譜,都是他們心目中的至愛。此外對印章收藏家來說,印譜往往是溯其本源、究其真贗的依據。

特別要指出,明清流派印章的誕生,石章成為印材的主體,石章的四側及頂端都可以用來鐫刻文字(邊款)。這遠大於印面的體量,給了文士為主力軍的印人提供了發揮才思的新空間,足以發揮文人善文辭、好思量、求新意、吐抒文思情懷的平台。或吟詩,或論事,或炫耀書藝,極大地擴充了篆刻藝術的多層面表現力,也給流派印譜增添了古印譜所不具備的人文及人事的豐厚內涵。如清代皖派創始人鄧石如曾刻有一方「江流有聲,斷岸千尺」的石章,其邊款文字刻成奇怪的不規則狀。其文稱:「一頑石耳。癸卯菊月客京口,寓樓無事,秋多淑懷,乃命童子置一火具,安斯石於洪爐,傾之石出,幻如赤壁之面。恍若見蘇髯先生泛於蒼茫煙水間。噫!化工之巧也如斯夫。蘭泉居士吾友也,節《赤壁賦》八字,篆於石贈之。」這段文字,將鄧氏刻這方印的時間、地點、天氣、人物、場景、乃至具體到火中烤石,石質偶變紅色,狀如赤壁,由是來了靈感,在這塊紅色「赤壁」上依色塊刻上邊款送於友人的過程,都做了周詳的記錄(圖30)。僅此一例,足見邊款所載存的人文、藝術、史料、交往諸訊息的豐富和多彩,堪稱「微形的碑刻,書藝的小品」。這也是古璽印譜與流派印譜的一大區別處。

第二,印譜不單單是藝術性,還關係到學問,關係到中華文明史,關係到文字學、歷史、地理、制度。羅振玉曾經講過,它不僅對小學,對地理、對官史、對諸家學問都有裨益。比如,長沙馬王堆漢墓是「文革」時期發掘的,一號墓主人大家知道是軑侯利蒼,但是三號墓主人卻一直沒有搞清楚。前些年,上海博物館研究員孫慰祖到那裡去考察,從三號墓出土的東西中發現有一小塊碎掉的泥封,裡面有篆書的線條。他就根據這幾根線條,考證復原出這是一個「豨」字。因為利蒼的兒子叫利豨,從而考證出這三號墓是利蒼的兒子利豨的墓。

還有最近江西發掘的海昏侯墓,開始老是猜是哪一代海昏侯,落實不了墓主。直到挖掘出「大劉記印」「劉賀」兩印,這才知道是第一代海昏侯,曾經做過27天的皇帝。你想這方小小的印章,意義作用大不大?因為在西漢時期,個人是沒有墓碑、墓志銘的,到了東漢才出現,隋唐時墓志銘泛濫。一方小小印章,學術價值往往是非常重要的。所以龔定庵講「官印欲其不史,私印欲其史」。

另外,從明代流派印開始刻邊款,到嘉慶以後邊款可以用墨拓出來。這些邊款文字不僅極大地豐富了篆刻藝術,而且在文學上、在藝術上都有很大的擴充和發展,也有非常重要的文史資料價值。

近三十幾年的發展,篆刻藝術無論是創作還是研究,都已進入前所未有的繁榮期。篆刻藝術的勃興,是對傳統藝術的繼承,為藝術研究提供了很多新鮮的史料。篆刻印譜已經不是一門冷門的、被忽視的學科,它已經徹底擺脫以往的冷漠,呈現出史無前例的熱鬧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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刪繁就簡三秋樹

領異標新二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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