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海街日記

我的海街日記

江南密集的雨勢，在枝頭播種稠密的綠意。才擺脫高溫，就覺得涼氣沁沁。這五月的秋啊：多一件罩衫嫌熱，褪去又覺涼；剛拾掇完棉被，轉身又要翻出來。這種天氣，只有植物最喜歡，趁雨水豐沛，鉚足了勁，瘋長。每天清晨，都有驚喜將善於發現的眼睛點亮——與植物做鄰居的人，是幸福的呀。想起去年夏天，我的心裡裝著古典園林；而今，我的心裡被屋檐下的一角農事佔據了。我越是急於讚美那些樸素尋常的美好，越是感到語言貧瘠思想羸弱。我要努力讓自己配得上這天地間的無言靜美，所以，更要好好讀書，否則，就無法和這些蘊藏無限詩意的植物們對話交流了。

盈盈水汽里，滿眼都是青翠的生機。我的長及腳踝的裙有一個很文藝的名字：海街日記，苔。亞麻布上細密地開滿了淺粉的碎花，由黃到綠的漸進底色，有一股恬淡的氣息，好像把我家院子里的植物都穿了出來。設計服裝的人肯定喜歡日本電影，熱愛文藝，追求古典。又想起剛剛過去的這個周末雨夜，我穿著新衣新裙，邀滿院挺秀的綠植作陪，共我品飲初夏萬物蓬勃的歡騰。「除了愛情，都是羞恥。」為了這句貼心的話，我要找時間重讀吉田兼好和他的《徒然草》了。

同事將我上周展示課的照片發給我。一向很不喜拍照的我此時面對的竟不是當時忐忑的羞怯，反倒多了幾許坦然從容了。上一次、至少也是五年前了，帶領孩子們讀書喝茶，我穿的正是這件水墨畫長裙和絲織長衫。只要想到喝茶，就不由自主地扮上這身衣妝，還有那枚獨一無二的紫砂掛飾。麻棉的長裙經不起揉搓暴晒，已經現出老態，但我卻愈發喜歡它了。它貼身的穩重和舒適讓我覺得，這不但是中年人應有的模樣，也是我的靈魂該有的氣場。

（致謝孔方兄 提供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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