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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男神我耍心機留住他,10年後我家破人亡才知他早恨我入骨

愛上男神我耍心機留住他,10年後我家破人亡才知他早恨我入骨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李酥酥| 禁止轉載

1

我出生時真正是好時候。

那年歲,大齊還沒亡,江山還姓令狐,我是最小的公主,不誇張說,萬千寵愛於一身。

我父王寵我,寵到什麼程度呢?

有一次他設宴招待來替他祝壽的各路藩王,將我放在他膝頭,同我指著說:「阿槐你瞧,這是佩王世子,同你年歲差不多大。」

我挑剔地一掃,不滿道:「父王,您怎麼將我同這樣的人相提並論,你瞧他胖的,一個頂人家兩個那麼大。」

這一下掃了佩王面子,按理我父王該斥責我,讓我陪個不是什麼的,可他只是無奈道:「真是被我寵壞了,阿槐,這種話不準再說了。」

我沒答話,從他膝頭跳下去,邁著兩條短腿跑向佩王世子。那小胖子看到我,又驚又喜地屏住呼吸,向著我行了一禮說:「公主……」

然後他尷尬地回過頭,看著我跑到他身後,扯住了另一個少年的手。

仔細想想,一切都是命里定好的。

誰叫我是個顏控呢?誰叫慕容嶼這個混蛋從小長得就好呢?他有一張薄情冷性的美人臉,嘴唇削薄,唇角微微向下垂著,似是天生脾氣不好。可他眉心那痕硃砂美得動人心魄,令我不由自主沖他伸出手說:「抱我起來。」

慕容嶼有些為難地望了佩王一眼,他是佩王世子的小侍,給他當上馬車的墊腳石,在他犯了錯時幫忙挨打。

我哼了一聲,蠻橫說:「不準看他們。快點,把我抱起來。」

許久之後我仍記得他的眼神,玄色的眸底深深刻著我的影,萬物失色,唯有他常開不敗。

大抵是命,不管是他的,還是我的。

慕容嶼被送給了我。這是自然的事,我要的東西哪裡會弄不到手呢?

同他那張俊俏的臉蛋不同,他幾乎是訥於言語的,總是沉默地跟在我身後。

佩王世子也留在了京城,同我一道上課。他是個小胖子,白白嫩嫩,名字偏偏叫裴姝。

這是個女名,我問他:「你爹怎麼想的,給你起這麼個名?」

他憋了半天,謹慎地同我說:「因為裴氏一向面容平庸遭人恥笑,所以我爹希望我能長得好一點。」

這是個有故事的名字,我一嘆,向著慕容嶼吹聲口哨,「我渴了。」

他穿著一身侍衛服,少年身量初成,於旖旎光中顯出瘦削有力的腰身,折腰而下時格外動人,我看得眼神飛過去,一邊的裴姝口氣不佳地同我說:「您喜歡他?」

「喜歡啊。」我恬不知恥承認道,「他這麼好看,你不喜歡啊?」

彼時的我實在無知且無趣,說話總往人家心窩子上捅,面容確實很普通的裴姝漲紅了臉,低聲同我說:「他已經有愛慕的人了。」

那邊的慕容嶼倒了水走回來,我接過喝了一口,讓他再去幫我拿個梨子,待我將他支開,一把抓住裴姝問:「是誰?他愛慕誰?」

小胖子不屑道:「能是什麼身份高的人,不過是個端茶的丫頭。」

一個端茶丫頭自然沒什麼大不了的,隔天裴姝就向我打包票,已經差人把那丫頭送來京師了。

我不是想對她做什麼,只是心癢難耐,想看看能令慕容嶼這塊石頭心動的,到底是什麼絕代佳人。

晚上就寢前我讓阿窈把慕容嶼叫了進來。更深露重,他進來時肩頭凝著薄霜。我看了一眼,問他說:「你跟我多久了?」

「六年。」他垂著頭,恭順道,「公主,夜深了,屬下進來於禮不合。」

我被他逗笑了,真的,我才十三歲,上個月剛來了葵水,大齊女子地位高,二十多歲成親的也不在少數,可他偏偏恪守禮制,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我拿腳尖挑起他的下頜,他順從地抬起頭,眉眼還是垂著,逆來順受極了。

「下個月你就十七歲了,有什麼願望嗎?」

我漫不經心問,他只說了句「不敢」便不再作聲,殿內長久地安靜下去,蠟燭在宮燈里撩起一簇火苗,我伸手去摸,他卻一把握住我的手腕。

「公主當心。」

我忍不住笑了,睨他一眼說:「你不是不理我嗎?拉我幹嗎?」

我清清楚楚看到他面上染上薄紅,彷彿美玉生暈,訥訥無言。

我不再調戲他,赤著腳跳下地,「你抱一抱我,我下個月給你個驚喜。」

慕容嶼這個人實在很沒趣,我都這樣主動了,他卻只說不敢。阿窈看我們僵住了,連忙說:「公主,您還沒穿襪子呢。」

說著,她推了一把慕容嶼,慕容嶼猶豫一下,終究接過那雙素襪。他單膝跪在我面前,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腳放在膝頭,我同阿窈交換個眼神,按捺住喜悅,由得他替我穿好。

他可真是,太可愛了,讓我想到曾經養的一匹小狼,不像狗會搖尾巴,可當它甘心認主時,我的成就感卻遠比養狗要多。

「我保證這個驚喜你會喜歡的。」

我笑盈盈道,他應了一聲,面上卻並無什麼激動的神色。

2

裴姝帶著季瑾瑾到我面前時,我愣了一下。

他大概看出我的迷茫,湊上來說:「這就是我跟您說過的,慕容嶼的心上人呀。」

聞言,我放下手中茶盞,認認真真看了一眼,越發覺得不能理解。

「你說的就是她?」看看裴姝確定的神情,我實在無言以對,扶額道:「這可真是……」

其實季瑾瑾長得不差,她有雙言笑晏晏的眼,不說話溫柔似水,可她面上,一道長長的傷疤橫過整張臉,將面容破壞得支離破碎。

我仔細看她,一邊的裴姝說:「這丫頭當初長得好,不少人想要佔便宜,多虧慕容嶼護著她。可惜,後來為了救慕容嶼,她自毀容貌。那之後慕容嶼就同她定下了親事,約定功成名就回去娶她。」

他說得一波三折,彷彿說書先生,我握緊手指,覺得有些難辦。

我本以為慕容嶼只是喜歡上青梅竹馬,那沒關係,任她如何花容月貌,又怎麼比得了我?可若是這感情里還摻著恩情,便不再單純了。

我揮了揮手,季瑾瑾便被帶了下去,從頭到尾她都沒說一句話,是個懂禮知節的好姑娘。

所以我不能隨便找個理由就把她從慕容嶼身邊趕走。

我傷懷地舒出口氣,攬鏡自照,從小所有人都捧著我誇我美,我也知自己美,這美貌承襲自我那美人娘親,也讓我父王越發疼愛我。

「阿窈,」我輕聲問,「喜歡一個人,怎麼這麼難呢?」

阿窈扶住我的肩頭,卻也無從安慰我。

慕容嶼生日時,向我告了一天假。

我本不想應下的,因為我替他準備了宴席,還有煙花之類的小玩意兒討他歡心,可阿窈向我搖搖頭,我不情不願說:「好吧,你記得早點回來。」

他應了聲是,磕了個頭便離開了。

待他走了,阿窈才同我說:「公主,好在您答應下來了。慕容嶼他每年這個時候,是必要去江邊拜祭亡母的。」

我竟不知,他有這樣凄楚的習慣,坐立難安片刻,我下了決定:「我要去陪著他。」

「可您不能出宮啊?」阿窈被我嚇了一跳。

我去枕頭下翻出個令牌,得意道:「從父皇那裡偷來的,快,你去替我準備一身男裝。」

那令牌讓我們暢通無阻地出了宮門,待我們趕到江邊,正瞧見慕容嶼臨江而立。風蕭瑟地揚起他的袍角,千里江水白練如昔,而他立在那裡,神色肅然,彷彿同這天地都無半分瓜葛。

心底湧起微痛,我的好少年,本該策馬踏花,縱情放歌,卻只能在這江邊,為亡母祭上一杯薄酒。這片刻光陰我不該打擾,他也不會希望有我在。

我放下車簾,坐回車裡,阿窈關切地望著我,我勉強一笑,揉了揉眼說:「把季瑾瑾帶來吧,說好給他的驚喜,身為公主,怎麼好言而無信?」

那天我在車裡看了很久,江邊風很大,慕容嶼脫了大氅替季瑾瑾披上。他的話依舊不多,可望著季瑾瑾的眼神溫柔極了。

「公主,您何苦呢?」阿窈勸我。

我提不起笑來,只好敷衍道:「反正,他也不喜歡我,都這麼難過了,總該有個喜歡的人在身邊。」

我畢竟有身為公主的驕傲,哪怕知道這種時候去他身邊安慰他,會得到他的好感,可這算是乘人之危,我實在做不出來。

回宮以後我就病了,太醫說是受了風寒,我父皇很生氣,沒收了令牌,還要責罰慕容嶼。我拚命直起身子掛在他手臂上撒嬌說:「父皇,您再這樣我要生氣了。」

「你還敢生氣!」我父皇怒道,「為個侍衛偷偷出宮就算了,還不愛惜自己生了病,你真是越大越沒出息。」

我虛心受教,他卻又嘆了口氣,無奈道:「玩玩就算了,阿槐,你的心可動不得。」

令狐家的人都長情,我父皇十一歲時遇到我母妃,自此非卿不娶。而我十三歲,卻已知何謂牽腸掛肚。

我父皇走後不久,慕容嶼便走了進來。他清瘦了不少,可眼底的陰霾卻也略略散開,大概是季瑾瑾的功勞,才能讓他一展歡顏。

這麼想我更難過了,將頭埋在被子里。他走過來,像是想碰一碰我,到底還是跪下,只是說:「多謝公主……」

謝我什麼呢?謝我沒讓父皇責罰他,還是謝我將季瑾瑾送到了他身邊?

忽然就委屈起來,我嗚嗚咽咽地哭了。他駭了一跳,跪在那裡左右為難。

「過來。」良久,還是我開了口,他順從地走來,我抓住他的手,冷冷說:「哄我睡覺。」

他的指尖有練武磨出來的繭子,指骨分明,硬且筆直,我把手指塞入他的指縫,一根根絞死,他眉峰皺了一下,到底沒甩開我。

「屬下不會哄人睡覺……」

「唱歌你總會吧。」

我看著他為難的樣子,又有些心軟了,剛要放過他,卻聽得他低唱起來。那是首我沒聽過的調子,他哼唱時眉眼舒展開,眼底漾著溫柔的光,像是紅塵寂然,萬籟俱靜。

良久,我問他:「這是什麼調子?」

「我娘唱給我聽的。」他回答,「她是遼人,唱的是遼國的民歌。」

許久之後我方才知道,這歌是遼人唱給心愛的姑娘的,問心愛的姑娘願不願意跟自己走。

可惜,他想唱給的人,並非是我,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3

大概是好人有好報,這之後,慕容嶼總算肯同我像個朋友似的聊聊天。

阿窈說這是一大進步,我喜氣洋洋地聽了,卻並不放在心上。

季瑾瑾在宮外沒有地方去,慕容嶼同我閑聊時提到。

我說:「不如讓她來我身邊,替我管著暖房。」

我喜歡花,我父皇便替我建了玻璃花塢養花。這是個輕鬆的活,很多人搶著要去,我笑眯眯看著慕容嶼,聽得他猶豫一下說:「只怕瑾瑾粗笨……」

「怎麼會?」我笑得越發開心,「你的人,我自然放心。」

其實我只是想看看季瑾瑾,沒有了容貌,到底還有哪裡好。

然後我也差點被她折服了,她實在是個很好的姑娘,待人溫柔真誠,做的糕點更是一流,連阿窈都同我說:「公主,季姑娘人確實挺好。」

她好不好我還不知道嗎!我生氣地捶了一下桌子,說:「讓她做盤月牙糕來,別說是我要吃。」

吃到熱騰騰的月牙糕時,阿窈還附贈我一條消息:「季姑娘說,月牙糕是慕容侍衛最喜歡的點心。」

我心不在焉地吃了一口,忽然說:「我要學做月牙糕。」

阿窈又被我嚇到了,半天不敢說話。我自己跑去找季瑾瑾,看到她正在澆花。陽光透過玻璃映在她面上,五彩的光斑修飾得她破碎的臉也有了溫柔的影子。

看到我,她恭敬地行了一禮,問我說:「公主,您要來賞花嗎?」

那一刻,我竟生出了自卑,不戰而敗的痛楚湧上心頭,我遲疑地望著她,良久還是說:「你能教我做月牙糕嗎?」

她笑著應了,仔仔細細地同我說配料步驟。她的聲音太好聽了,柔得像一陣風,春光乍破,她正是人生中最好的時刻,而我身量未成,哪怕有公主的身份撐腰,卻也實在不像能被人愛上的樣子。

我學得很用心,十隻手指頭都被火燎到過。第一次成功時,我興高采烈拿去給我父皇吃,他含笑品了,老懷欣慰誇我:「長大了,懂得孝敬父皇了。」

我有些心虛,他卻賞了我一大堆東西,還許諾帶我去秋狩。往年他總借口我年歲小,將我一個人丟在京里。這是我第一次去,興緻勃勃地點了隨扈的侍從,最後猶豫一下,把季瑾瑾也添了進來。

阿窈問我:「公主,您何必帶著她呢?」

我手指在她名字上頓了頓,「免得慕容嶼找借口不去,我把他們倆都帶在身邊,他們就沒時間卿卿我我了。」

阿窈誇我深謀遠慮,我卻不知道,這個決定會讓我後悔了很久很久。

4

秋狩時我一直讓季瑾瑾待在我身邊。

慕容嶼有時眼神會掃過去,很謹慎地看一眼,又立刻轉開,他以為自己做得很隱蔽,卻被時時刻刻都在注意他的我盡收眼底。想想差距也太大了,我偷看他,他卻不顧一切地望向她。

他們兩個沒什麼獨處的時間,因為都被我隔開了,我像是王母娘娘,他們倆就是可憐兮兮的牛郎織女。

只有一次,我去參加宴席,回來時他倆都不見了。

阿窈為難地看著我,我沒停頓,騎上馬就往外跑去。

我知道他們倆在哪。

果然,飲月湖邊,我看到他們倆正坐在一株倒下的樹上,漫天星子映在湖面上,山水一色,銀月如鉤,慕容嶼望著季瑾瑾,輕輕哼唱著那首遼國民歌。

不同於唱給我聽時的含糊,他一字一句都唱得清清楚楚,彷彿想要將畢生心事都讓季瑾瑾聽到。

我後退一步,被絆倒在地,手心蹭破了皮,疼,卻比不得心。

這一日離我十六歲生辰還差半月,我還沒學會如何愛一個人,便已知曉何謂失去。

他們在一起多久,我便看了多久,而後先他們一步回到帳中。

阿窈急得團團轉,看到我來連忙上前,卻又不敢問。我笑一笑,把手伸出去說:「不小心蹭到了,疼。」

阿窈替我上好葯,我便鑽進了被子里,心沉甸甸的,跳動都費力。

我聽到阿窈勸我說:「公主,不如找個機會……這是狩獵,很容易出意外,一個小宮女,死了也不會引起軒然大波。」

她是真心為我好,哪怕誇過季瑾瑾是個好人,卻也願意為了我將她除去。可我已經夠可悲了,萬萬不能讓自己變成這樣一個人。

有時候,命運的可笑就在於,你要的,它偏偏不給,你不要的,卻被硬塞入手中。

那是秋狩到了尾聲時候的事了。

我坐在馬車裡往營地去,窗外的夕陽拉出漂亮的剪影,就在我想要把頭探出去的一瞬間,我們的馬失控了。

遠處四個侍衛打扮的人,一人一箭射中我們的馬。馬兒吃痛,被驅趕著向前跑去,阿窈驚恐地抱住我,一邊的季瑾瑾也臉色慘白,只有我努力在顛簸的馬車裡直起身子,看向外面。

然後我拉緊阿窈的手,絕望道:「前面是懸崖。」

那些刺客竟將馬趕到了懸崖邊,他們分明是想讓我摔下去屍骨無存。我顫抖著回抱住阿窈,只覺得自己真的會死在這一日。

遠處傳來馬鳴聲,我以為是幻覺,阿窈卻猛地抬起頭說:「公主,救兵來了!」

果然,地平線上踏起滾滾煙塵,一馬當先的是慕容嶼,他一箭射殺了領頭的刺客,又將剩下三個挑下馬去。而後,他踹掉馬車的一壁,沖我們焦急地喊:「公主,拉住我的手!」

我向他跳去,緊緊拽住他的手,他一隻手拖著我,又沖著季瑾瑾說:「瑾瑾!快呀!」

馬車已經行至懸崖前,轉瞬就要墜入深淵,我亦沖著阿窈瘋狂大喊:「阿窈,跳過來!」

幾乎是同時的,季瑾瑾同阿窈跳下馬車,兩人的身子都已探出懸崖,而慕容嶼一隻手控馬,一隻手扯著我,能拉住她們二人其中一個的,只有我。

我絕望地望了慕容嶼一眼,將手伸向了阿窈。

視線里,季瑾瑾霜青色的裙角飄了起來,像是一抹瀲灧的雲,我聽到慕容嶼絕望地大叫,自己只能用盡全力緊緊拽住阿窈。

在生死面前,我就是這樣的自私,選擇了姐姐一樣的阿窈,而非慕容嶼的心上人。

那四個刺客,除了被慕容嶼一箭射死的,剩下三個在落地一瞬間便服毒了。

這江山並不太平,我父皇是個好人,卻不是個好皇帝。各地烽火已經燃起,京里卻還在做著千秋萬代的美夢。

回京之後,我父皇大發雷霆,懲治了一批人,可這換不回季瑾瑾的命。

她落下懸崖後,慕容嶼用了很長的時間終於下到了崖底。聽說他什麼都沒找到,那下面是條湍急的暗河,早就將季瑾瑾的屍體不知衝到了何處。

我去見過慕容嶼,他一個人待在季瑾瑾的房間,不吃不喝。

窗外就是玻璃花塢,陽光下晶瑩剔透,他站在窗前,握著支珠釵,眼底一片死寂。

我站在門前不敢進去,風輕輕地吹過來,像是一聲嗚咽,他忽然笑了,很輕很輕地說:「瑾瑾,我還以為你回來了。」

他眼底一顆淚水滾了下來,順著他清癯的面容,落到他上翹的唇角,最終不見了蹤影。我從身後抱住他,他僵了一下,喚了我一聲:「公主。」

「對不起……」我嗚咽道,「可我沒辦法放著阿窈不管,我真的不是故意不救季瑾瑾……」

「別說了。」他打斷我,掰開我的手將我推到一邊,「您沒做錯什麼,不需要同我道歉。」

我知道我沒錯什麼,我同阿窈感情更深厚,自然要救她。可愛就是這樣讓人失去自我的東西,哪怕貴為公主,也不能免俗。

屋內靜了下來,只剩下玻璃花塢那斑駁的影,他不再說話,只是一下一下輕撫著季瑾瑾做到一半的荷包。良久,他沙啞著嗓子說:「公主,屬下有個請求。」

我生辰宴還未結束時,慕容嶼已經出了京師。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一邊的裴姝憂心忡忡,勸我說:「您少喝點……」

我一把揮開他的手,豪邁道:「今天我高興,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裴姝勸不住我,把視線投向上首的我父皇,我聽到我父皇嘆了口氣,說:「由她去吧。」

其實我不難過,真的,比起慕容嶼活活餓死在季瑾瑾的房間里,我寧願他自請前往軍中,去剿滅叛軍,至少他會為了替季瑾瑾報仇而好好活著。

可我就是不甘心。

我是大齊的公主,萬千寵愛於一身,我愛了他這麼多年,久到連自己都忘了第一次心動是在什麼時候,可他從始至終,都沒讓我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

這情是刮骨鋼刀,刀刀痛心徹骨。我喝到最後放聲大哭,我父皇將我抱在懷中,一聲聲安慰我說:「哭出來就好了,阿槐,爹爹在,別怕。」

令狐家的人都長情,這一刻我卻忽然希望自己能薄情一點,至少不必愛上不愛自己的人,徒增悲傷。

5

他不在的日子過得很快。

我過了十六歲生辰,在大齊算是已經成年。父皇年紀漸增,處理爛攤子搬的朝政已是力不從心。漸漸地,他開始教我如何處理朝政,奏摺也給我批閱。

一次,我在一本奏摺上看到了慕容嶼的名字,說的是他立了功,升了一級。他的名字夾在一大堆的人名里,不仔細看便漏過去了。大殿里熏著龍涎香,我忽然覺得眼發酸,珍而重之地撫上去,想要隔著那千山萬水的奏摺,觸到他的溫度。

可他離我那樣遠,終究是觸不可及了。

那年五月,津門失守。越明年,叛軍已過了潼關,一路高歌猛進。再近,便是京城了。

我父皇在一個下雪的夜裡駕崩,臨終前,他握著我的手,艱難地說:「阿槐……別委屈了自己。令狐家的人,長情,卻也該學會絕情……」

我說好,他仍不放心,還要繼續說:「爹爹不在了……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慕容嶼實非良配……你要當心……」

他的手握得越來越松,長長地舒了口氣,最後望我一眼,便揮別了這世間。

窗外的雪絮絮如飛,映得一片澄澈清明,我坐在床前,一時竟不知該做什麼。阿窈早已跪在地上泣不成聲,我沖她茫然一笑,問她說:「你哭什麼,快別哭了。」

她哭得越發悲楚,我抹了一把臉,這才察覺到,原來自己也哭了。

這浩蕩塵世,最愛我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而我連他的江山都保不住。

京城淪陷那夜我上了城頭,腳下是獵獵而舞的戰旗,火樹銀花,流矢紛飛。裴姝也陪在我身邊,他已長成個好兒郎,早先的圓潤已被高挑的身形取代,哪怕面容依舊平常,卻也是個可靠的男人。

「陛下,」他沙啞著嗓子同我說,「大局已定,您該早做打算。」

我搖搖頭,望著滿城的戰火苦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這一國之君若要逃,又能逃到哪去?」

「我就知道我勸不動您。」他亦苦笑,笑容晦暗,「若是他勸您呢?」

我心下一動,回過頭時,正看到慕容嶼踏上最後一階石梯走了過來。(原題:《曾記蒹葭》,作者:李酥酥。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號: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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