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薇：紅塵做事 心中看花
作者簡介：孫懷平，金湖外國語學校語文老師。愛學生，愛閱讀。相信詩意的生活，可在遠方，亦可在身邊。作品分別在《淮海晚報》、《平頂山晚報》、《皖江晚報》、《青春期健康》等報紙、雜誌上發表。散文《詩意芭蕉》、《開往春天的列車》等徵文獲省二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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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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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做事 心中看花
明代文學家陳繼儒說：閉門即是深山，讀書隨處凈土。冬夜，讀老樹的畫冊《老樹畫畫·四季集錦》，彷彿漫步「桃花源」，隨處可見「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老樹本名劉樹勇，是中央財經大學的教授。從2011開始，他以「老樹畫畫」為名在微博上發布畫與詩。一幅幅雅緻有趣的小畫、一首首自然平白的小詩，幾年時間，就為他贏得了百萬讀者。畫中常出現是一位民國打扮的中年男子，穿長衫、帶禮帽、無面目。老樹說，那是為了向他喜愛的民國時代致敬。他喜歡民國文人的趣味、雅緻、簡靜、平淡，有世俗的熱鬧，但又不太喧囂。他的畫、他的詩傳達出了民國的腔調，那種生動自然閑靜悠長的氣息，讓當下活的瑣碎、焦慮而又無奈的人們，找到了心靈的「桃花源」。
也許他的畫沒有專業畫家的水準，但那種質樸、那種誠懇深深打動了讀者的心。那個無面目的中年男子就是讀畫的你我吧，那些快樂、苦惱、忙碌、茫然、追尋，是那樣真真切切的存在我們的生活中。真正好的藝術，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而是「心有戚戚焉」的貼心貼肺的真實表達。滾滾紅塵，忙忙碌碌之中，我們都需要一個出口，來釋放內心的種種小情緒，那些畫、那些詩，是最好的載體，把人的心帶到了寧靜閑適的遠方。讀畫，如讀一首唐詩，一闋宋詞，讓人步履從容，心境澄明。
手中的這套書，共有四冊。畫中春花爛漫、夏趣橫生、秋雲變幻、冬雪紛紛。小詩平白如水，抒寫朝夕感悟，有調侃、有智慧、有真情。日曆一張張撕下，時光一天天溜走，忙忙碌碌中，我們應付了太多的瑣事，卻忽略了太多的美景。幸好，老樹為我們留住了四季的美好。
長長的小巷，繁花如瀑，漫過高牆，一個著白色長衫，帶淡黃禮帽，手提公文包的男子佇立花前。蜂飛蝶舞，花香馥郁。花瀑在他的心頭緩緩流過，帶走了那些積壓在心頭的焦慮、不安或憂傷。旁題小詩曰：天天經過小巷，亂花漫了高牆，貪看蜂狂蝶舞，忘了世態炎涼。
這幅小畫我看了很久，那畫中的人也是我吧。每天上下班，我總要穿過一個老舊的小區，小巷的一邊是紅磚的平房，一邊是高樓上人家的車庫。灰白的水泥路面，斑駁的牆壁，散發著一種老舊的氣息。但小巷的出口正對著一座街心小花園，四季繁花不斷，綠葉婆娑。走出小巷，有時劈面與一樹桃花相對，有時與一樹紅葉相望，不安的心就會平靜下來。時間寬裕時，我會逗留一會，聞聞花香，看看綠葉，淡淡的喜悅湧上心頭。吳均在與《朱元思書》中說：鳶飛戾天者，望峰息心。經綸世務者，窺谷忘反。大自然總是以她無言的大美，撫慰著人心。
「風中牽牛花開，下地去捆白菜。世間哪有自由？心中找個自在。」田野中，藍色的牽牛花，在竹籬上搖曳。翠綠的白菜在田地里擠擠挨挨，長衫男子扶著長柄鐵鍬獨立菜地之中。遠處，秋水脈脈，岸邊亂石鋪陳。喜歡這幅畫的意境，紅塵中疲憊不堪的心靈，在綠野田疇中才能暢快呼吸，才能真正的安寧吧。哪怕是一棵胖乎乎的白菜，也會給心靈以滋潤。就像陶淵明南山鋤草，帶月荷鋤，走在野草萋萋的小路上，那一刻，詩人的心一定像草葉上的露珠一樣清亮。紅塵如網，我們都在網中掙扎，難以逃脫，但我們可以在「心中找個自在」，聽風、賞花、品茗、讀書，自然和藝術是心靈最好的居所。
忽憶起那在街頭跳舞的大媽。黃昏，下班路過她的小店。她手裡拿著一個聽唱機，在小店門前跳著不知名的舞，前進、後退、旋轉，她的身體隨著音樂輕輕搖擺，臉上有淡淡的笑意。街頭人來人往，車輛川流不息。喧嘩的世界，在她的舞步里，如潮水退去。路燈昏黃的光，打在她的身上，如舞台上的追光燈，追逐著她翩躚的身姿。樹葉在晚風中輕搖，在她頭頂上跳著歡快的舞，此時，天地安靜。看著她，我的心裡滿是羨慕。白天，她端坐在櫃檯後，守著日雜用品，賺些日用小錢。傍晚，她在她的舞步里找到了心中的自在。
喜歡這一幅畫：明月清朗，高懸長空。江水淼淼，水波粼粼，遠山如黛。岸邊一樹斜斜伸向江面，枝條舒朗。樹榦上獨坐一人，望著江上遠山，留下孤獨背影。「月缺終有月圓，知我能有幾個？面對無限江山，與誰平分秋色。」畫面和詩句傳達出的落寞和惆悵，讓我想起蘇州拙政園中的小亭「與誰同坐軒」。扇形小亭，背襯蔥翠小山，前臨碧波清池。人在軒中，或倚或坐，或憑或觀，總有美景入眼。小軒之名來自蘇軾的詞《點絳唇》：「與誰同坐，清風明月我。別乘一來，有唱應須和。還知么，自從添個，風月平分破。」紅塵中，「有唱應須和」，有唱無人和，該有多落寞。與誰同坐？還是清風明月最有情。「寂寞的人坐著看花」，花是解語人，清風明月是解語人。有了它們，這獨坐的背影也會多了份從容安靜。
朱自清評論豐子愷先生的漫畫：一幅幅的漫畫，就如一首首的小詩，帶核兒的小詩。你將詩的世界東一鱗西一爪地揭露出來，我們就像吃橄欖似的，老咂著那味兒。我想，如果用這話來評價老樹的畫，也是很恰當的。有人說，老樹的畫有齊白石、豐子愷的影子。繪畫的技法我不懂，但他們在畫中傳達的天真、閑趣、靜氣，倒是有相似之處。春花、冬雪、遠山、流雲、瓜果菜蔬、小貓小雞，世間萬物在他們的筆下，傳達出深深的情義。我們在畫中看到了風景，更看到了俗世里的暖意和美好。雖然有些美好，「雖不能至，但心嚮往之」，這也是一種幸福吧。
老樹說「我一條腿是踏在地上的」，「眼前兩碗米飯，心中一粒飛鴻。」天地之間，誰能真正「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呢？那就讓我們紅塵做事，心中看花，在虛虛實實中找到人生的平衡點，把命照看好，把心安頓好。
冬夜，靜靜讀老樹的畫冊，寂然歡喜。天邊新月如鉤，宛如清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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