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代走的最遠的詩人
岑參，大約生在開元十五年（715年），祖籍南陽，生於湖北江陵。他的曾祖父、伯祖父和堂祖父三人都曾經做過宰相，父親也做過刺史，這麼顯赫的門庭出身，在唐代眾多詩人中，也稱得上佼佼者。但這些榮耀只屬於過去，岑參幼年的時候，他的父親去世，家道衰落。年幼的岑參在哥嫂的幫助下才得以有機會勤奮讀書，以備日後考取功名，重振門庭。幼年常伴岑參的是寒夜孤燈，雖然清貧，但還沒到為了生計東奔西走的份上，和他相比，高適卻沒有那麼幸運，不僅扶犁耕作，甚至淪為乞丐。這一點不同影響到後來各自的作品，高適更為關心下層士兵百姓的疾苦，岑參卻很少關注。
岑參二十歲的時候，也估摸著自己已經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了，決定到皇都一試身手。到了東都洛陽後，岑參也學前輩詩人，將自己的習作工工整整地謄寫好，準備拜訪朝中名士。或許上天沒有給予岑參好的機會，這個時候正是開元二十三年（735年）左右，此時的名相張說剛剛故去不久；張九齡雖在任上，但自己的相位也已經岌岌可危，無暇多顧；李林甫雖未拜相，卻已經是權傾當朝。岑參在天子腳下，東西二都之間轉了一圈，獻上的文章也是泥牛入海，無奈繼續往北走，在黃河兩岸遊歷，受到燕趙大地自古多悲壯之士的熏陶，風華正茂的岑參有了「丈夫三十未富貴，安能終日守筆硯」的決心。
天寶三載（744年），岑參回到長安，參加了進士考試，並高中進士。不久被授右內率府兵曹參軍，這是一個七品或者八品的武官職位。如果這個時候岑參在京城呆下去，繼續做他的京官，或許他的人生又是另一番光景，不過他選擇了出塞這條路。如果說歸隱是一條「消極」的終南捷徑，那麼充軍邊塞就是另一條「積極」的封侯捷徑。
高仙芝是唐朝名將，高句麗人，姿容俊美，善於騎射，驍勇果敢。天寶六載（747年），高仙芝剛剛遠程突襲小勃律國（在今克什米爾西北部）大獲全勝。平定了小勃律國之後，唐軍聲威大震，拂、大食諸胡七十二國都震驚，紛紛投降歸附了大唐王朝。在西北邊塞豪氣衝天的形勢下，天寶八載（749年）十一月，吐火羅葉護失里怛伽羅上表請求唐朝出兵，打擊竭師國。已過而立的岑參首次從軍出塞，來到龜茲，加入了安西節度使高仙芝的幕府，任掌書記，隨軍出征。高仙芝從安西遠征竭師國（今巴基斯坦奇特拉爾），唐軍擊敗了竭師國的軍隊，俘虜了竭師王勃特沒。初次出塞，夙願得償，「功名須及早，歲月莫虛擲」。兩年後，岑參返回長安，在此期間結識了高適、杜甫。
天寶十二載（753年），高仙芝手下大將封常清率軍進攻大勃律國（今克什米爾巴勒提斯坦），大勃律失利後，被迫歸降，封常清率軍凱旋。捷報傳到京城，群情激昂。天寶十三載（754年），岑參又一次踏上了出塞之路，充安西北庭節度使封常清判官，伴隨著他的兩次出塞，岑參的功名未見多少進展，但是他的邊塞詩歌卻隨著他的兩次出塞，一下子風靡天下，「每一篇絕筆，則人人傳寫，雖閭里士庶，戎夷蠻貊，莫不諷誦吟習焉。」這是同代人杜確在《岑嘉州詩集序》中的評價。
在武威，因為他的詩名很大，以至一個回鶻兒童竟然能夠誦讀他的詩，這個孩子還被他收為義子。在現代新疆的考古發掘中，在唐代北庭都護府境內的一座古墓中，發現了一張被用來糊了紙棺的舊紙，這竟然是大詩人岑參的賬單：「岑判官馬柒匹共食青麥三豆（斗）伍勝（升）付健兒陳金。」據考證，天寶末年，在駐節西州的北庭都護，伊西節度使封常清幕府中當判官姓岑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岑參。所以史學家斷定這裡的「岑判官」就是岑參。很幸運，岑參的姓比較少見，否則，要是換了王維或者李白，這樣的大姓，還真就不好說了。
在岑參的筆下，他更關注西北邊塞奇異景色，「火山突兀赤亭口，火山五月火雲厚。火雲滿天凝未開，飛鳥千里不敢來。」讀之好像炎熱逼人，不知道這裡所講的火山是不是聖僧玄奘路過的火焰山。邊塞的生活不用說一定很苦，但是岑參的詩歌很少涉及，更多還是邊塞風習的描寫，「暖屋綉簾紅地爐，織成壁衣花氍毹。燈前侍婢瀉玉壺，金鐺亂點野駝酥。」（《玉門關蓋將軍歌》）；「琵琶長笛齊相和，羌兒胡雛齊唱歌，渾炙犁牛烹野駝，交河美酒金叵羅」（《酒泉太守席上醉後作》）。岑參在名篇《走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中寫道：「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輪台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隨風滿地石亂走。」西北邊塞的奇美壯麗，不禁讓人生出慷慨豪邁的情懷來。
岑參第二次出塞時，朝廷已經是安史之亂的前期，雖然矛盾日益深重，但盛唐不可一世的氣概，在邊塞卻正濃厚。於是岑參的筆下，沒有邊苦，只有大氣磅礴和奇情逸發，「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這是岑參在《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中的名句，雖然在詩歌上個性鮮明的岑參是勝利者，但在仕途上，他慷慨報國的英雄氣概和不畏艱苦的樂觀精神卻沒有使他封侯。
（本文節選自南風吹夢新書《唐代詩人的性格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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