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微茫，念念不忘—淺析悼亡詩詞的哀婉美/莊園園

最新 05-24

自西晉潘岳寫下「望廬思其人，入室想所歷」（《悼亡詩》）後，悼亡成了世人悼念亡妻的專用詞。糅合了生、死、愛這三大人類文學永恆主題的悼亡詩，是潛藏在心中真摯自然、深沉內斂的情感在文人墨客的筆尖凝固、靈化和升華。「唯將終夜常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韋應物、元稹、李煜等詩人皆曾細膩情感筆觸夫妻之間的真情實意，成就了最觸動心靈的詩句，也引起人們對婚姻價值的新發現。

「衣裳已施行看盡，針線猶存未忍開。」「尚想舊情憐婢僕，也曾因夢送錢財。」（元稹《遣悲懷》）「空床卧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賀鑄《鷓鴣天》）人雖亡去，但歲月流逝而留下的痕迹依然歷歷在目。詩中語言平易近人，自然流暢，所寫都是日常生活之事，但流露的真摯、自然、深沉的夫妻之情卻感人至深。吳梅村「最是傷心看稚女，一窗燈火照鳴機」、白居易寫「手攜稚子夜歸院，月冷空房不見人」，語言未多加修飾，也不用典，以稚子稚女失母反襯悲哀之深，更是催人淚下。更有「辛苦共嘗偏早去，亂離知否得同歸。」（吳梅村《追悼》）這一字一句都飽含著無窮的辛酸除深沉悼念亡妻外，還融進自己的身世之感、家國之痛，擴大了詩歌的社會意義。

古人慣於內斂感情，也許因為死神的到來，「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積聚心頭的情感一下子突發出來，洶湧澎湃，無所阻擋，見諸文字，吟成悼亡詩詞，很快引起心靈的共鳴。「望廬思其人，入室想所歷」、「取次花叢懶回顧」，無論是錐心徹骨的傷悼之情、歌頌亡者的美好品德、同穴共壙的堅貞不渝，還是「寢息何時忘？沈憂日盈積」的深切感懷、「萬事無不盡」「悲君亦自悲」「半死梧桐老病身」的自我悲悼，悼亡詩敘事真，感情痴，用語摯，沒有什麼深奧難懂的句子，卻渲染力極強。詩人睹物思人，撫衿長嘆，徘徊墓前，不忍離去，最後「揮涕強就車」，「路極悲有餘」。

思念之極的，也有「方士夜降夫人神」，自然「可望而不可及」，只能「立而望之」，更難以一親芳澤，使武帝愈發傷感，隧有《李夫人歌》曰：「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何姍姍其來遲！」悼亡詩中均有大量利用「夢」的形式來抒發亡妻的痛苦，「卿自早醒儂自夢」、「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在一片凄涼的環境中，詩人夢見曾朝夕相處的亡妻，醒後不禁淚灑衣襟，長夜難眠。運用抒情藝術手法如對比襯托、比興、用典、情景交融、白描等，多用對比的手法及環境烘托的方法來抒發自己失去妻子的悲哀，「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陸放翁在唐婉「夢斷香消四十年」仍記得「曾是驚鴻照影來」，留下了十多篇詩文追憶沈園之邂逅，「猶吊遺蹤一泫然」。「頭白鴛鴦失伴飛」，哀思纏綿，難以入眠。深沉的憂愁，如同三春細雨，綿綿無休，盈積心頭，何時方能消卻？更有悲苦如納蘭容若者，「還怕兩人俱薄命，再緣慳、剩月零風裡」、「他生緣會更難期」。

噫，斯人遠去，「一片傷心畫不成」，念念不忘，一曲微茫久思量，「待結個、他生知已」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