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女孟光嫁梁鴻，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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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女孟光嫁梁鴻，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作者：黃棟樑

在中國古代四大丑女中，只有孟光不是官宦之後，而只是有錢人家的女兒。她的模樣也沒有其他三位丑，史書中只有她「粗陋無比」、「肥丑而黑」、「力舉石臼」和「矮小壯實，膚色黧黑」的記載。她也沒有像其他三位一樣攀上高官甚至帝王，而只嫁給了不懇出仕的隱士梁鴻。但她的賢德俠義與其他三位相比並不遜色，其故事還引出了「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兩個用以讚頌夫妻恩愛有加的成語為後人所用。

孟光出生在扶風縣（今陝西咸陽市西北）一個富裕家庭，姿色俱無卻又自視甚高，對婚嫁之事甚是挑剔。有次，一落魄書生餓昏荒野被她背回救醒後，對她生出好感想要求婚，父母對書生也很滿意，但她卻數落書生：「你身為讀書人，總想請託權門。得意時對百姓沒個正眼，失意時卻飢餓不能自存，還有痴心想娶媳婦？」書生一聽，怏怏而去。此事傳開，她得到了四鄰佩服，許多人都欽佩她的俠義前來求婚，卻被她拒絕。當地一富家公子被她拒絕後頓生羞惱：「我求婚實為抬舉你，憑我財富盡可娶俊美女子，你這模樣哪值得高傲？」她卻針鋒相對：「我丑乃上天所賜，你有錢買俊，就是買不到我這丑。」縣令的小舅子聽說後便打扮成儒雅之相也來求親，見面就誇她：「久聞姑娘高義，實在佩服！」她卻笑說：「高義怎比高官？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哪能值得您稱道啊？」就這樣把縣令小舅子逼得悻悻地走了。她多次拒婚後沒人再敢登門求親，以至年過三十仍待在家中。父母對她已失去耐心，問她「你到底想嫁怎樣的郎君？」她說：「像梁伯鸞（梁鴻）一樣的賢士！」父母聽後都搖頭了：心眼太高，此念荒唐！但沒想到，梁鴻聽到這話後迅速派人來下了聘禮。父母喜出望外，很快就議定了婚期。她卻沒有喜形於色，而只悄悄製作了布衣、麻鞋、羅筐及織布工具。成婚之日，她頭戴珠寶金銀，身穿絲織衣服，腳蹬青絲鞋進了梁家。然而，婚後直至七日，梁鴻總不高興。第八日一早，她對梁鴻行禮後說：「妾早聞夫君賢名，立誓非您莫嫁，夫君也拒絕了別人選妾為妻，妾深感榮幸！婚後幾日夫君默默無語，妾若有錯，就請懲罰吧！」梁鴻聽罷，不滿地說：「我希望妻子能穿麻葛，與我同甘共苦隱居深山大澤。而你身著綺縞絲織，塗脂抹粉，這哪是我理想中的妻子？」她聽後頓時欣喜：「這打扮非我初衷，我早已備好了勞作之服。」說畢，便盤起頭髮，穿上麻葛，架起織機，動手織布。梁鴻見此，又驚又喜，懷著尊敬之心給她取名孟光，字德曜，意思是她的仁德如同光芒般閃耀。

梁鴻是何許我也？他是官宦之後。父親梁讓在新莽政權建立前就封有修遠伯高爵。王莽登基後又封他為修遠侯。但王莽的新朝命短，幾年後，天下大亂，梁讓只得舉家外逃，卻途中病故，昔日的僕人、僚屬紛紛奪其財物遠走高飛，致家道瞬時衰落。梁母也丟下樑鴻和丈夫屍體離開了梁家，少小梁鴻受到了極大震撼，陷入了舉目無親之境。他安葬了父親，去了京師長安謀生求學。他在長安無依無靠，幸有父親故吏向他伸出了援手，給他解決了衣食之難，將他送入了太學。他衣著破舊，溫飽難顧，在太學中總招來嘲笑和欺凌，給他心靈造成了極大創傷。他好學不倦，博覽群書，經書、諸子、詩賦無所不通，卻對儒學中皓首窮經，拘泥於一字一經的做法不屑一顧。他如此自絕做官門徑，是因看透了榮華富貴的虛幻，萌發了逃避塵世的念頭。完成太學學業後，他去了長安郊外的上林苑牧豬為生。他放牧不輟，且夜夜苦讀。可屋漏偏遭連夜雨。那天他邊做飯邊讀書疏忽了火種引起了火災，大火蔓延燒壞了鄰家財物。他主動來到鄰家，把自己的小豬全都賠上。鄰居見他可欺，頓起貪念，說區區十幾隻小豬不足以抵償損失。他卻說：「我孑然一身，已賠無可賠，就讓我替你幹活吧。」鄰居答應了，他成了無償傭工，且夙興夜寐，不懈朝夕，毫無怨言。村裡人見他舉止不凡，便為他抱不平，紛紛責備鄰居貪心失禮。鄰居不再要他幹活，還把小豬全部退還。但他不肯收回：「火因我過失而起，我理應賠償，豈能收回？」從此，村裡人都稱他「先生」、「夫子」以表敬重。他的名聲也漸漸傳開，但也因此而無法安寧生活，就悄然地回了老家。

孟光與梁鴻婚後互敬互愛，男耕女織，度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一天晚上，梁鴻按例拿起了書本，孟光卻深情地對他說：「妾早知夫君要遁世歸隱，但為何至今不走？難道還想向世俗低頭委屈自己去入仕嗎？」梁鴻猛然驚悟：「賢妻說得好，此處無可留戀，我們即刻歸隱。」就在當晚，二人忙碌通宵收拾行裝，翌日天未亮就悄悄出發進到了霸陵山（今西安市東北），過起了隱居生活。他們搭起草棚，開墾土地種上了作物。白天共同勞作，夜晚梁鴻誦讀經書、賦詩作文或彈琴自娛，孟光縫衣納鞋，或夫彈妻唱，抒發對前代高士的仰慕和不為利祿所染的高潔。二人對西漢初年四皓以來的高士二十四人給予了高度讚美，對每人都作了由衷的頌詞。但他倆隱居於此終被外人知曉，常有人慕名前來請教經書、詢問哲理，也有人請梁鴻出山為官，更有人出於好奇來觀看……霸陵山已不是世外桃源，平靜、恬然的日子已無法繼續，他倆只得決定搬往關東。他們東出潼關，取道京師，當看到洛陽城中巍峨、富麗的宮殿群時，想到了沿途百姓的艱難，不禁對剛建立的東漢政權有了不滿和失望，梁鴻便作了《五噫之歌》予以諷刺。章帝劉炟得知後龍顏大怒，傳令捉拿他倆。好在兩人有意隱藏，終未被擒。儘管如此，梁鴻不得不改名期運，與孟光跋涉千里在遠離洛陽的齊魯找到了隱居處。其實齊魯也並非凈土，只有幾年，他倆行蹤又被人發現，傳到了朝廷。由於時光已久，章帝已息雷霆之怒，但並未忘記梁鴻的反逆，他下旨表示只要梁鴻願入朝為官，以往不予追究。梁鴻深知《五噫之歌》給章帝的陰影不會抹去，所以趁早離開了齊魯，南下吳地（今江蘇境內），成了世家豪族的附徒。

他們一家住在了大族皋伯通家宅廊下的小屋之中，靠給人舂米過活。皋伯通開始並未留意這位舂米之人是何等人物。一天，他偶見孟光給梁鴻送飯，恭恭敬敬地低頭不敢仰視，把裝飯盤子高舉齊眉，請丈夫進食，所以大吃一驚，心想：一僱工之妻如此守禮，此人定是隱逸高人。他當即請他們全家遷進了宅中，並供給衣食。也就此把孟光對丈夫的恭敬傳為了佳話，成就了「舉案齊眉」的著名典故。梁鴻在皋家與孟光恩恩愛愛，互敬互重，又都被皋伯通及其家人看在眼裡，敬佩在心裡。事迹被傳開後，成了「相敬如賓」的典故來源。在孟光支持下，梁鴻利用這段衣食不愁的時光潛心著述，成書十餘篇。他堅持兩條原則：非前代高士著作不評註；非抒發自己志向之想不成文。因此，其作品均是獨具匠心之作。也就在梁鴻致力於專心寫作之時，卻積勞成疾，卧病不起。孟光細心照料，但也挽回不了天意。臨終前，梁鴻對孟光說：「前代高士均不擇生死之地，隨遇而葬，我死後不要把我弄回故鄉。既在吳地死，就在吳地葬吧！」梁鴻死後，孟光請皋伯通等人將其安葬在了春秋戰國四大刺客之一的要離冢旁，並說：「要離乃壯烈之士，梁鴻是清高之人，就讓二人長相依傍吧！」安葬好梁鴻，孟光帶著孩子回去了老家。遺憾的是，後不知所終，且其後人如何，史書沒有記載。

孟光與梁鴻的故事出自於《後漢書·梁鴻傳》，後來又隨「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成語典故廣為傳播，民間大都熟知。王勃《滕王閣序》中的「竄梁鴻于海曲，豈乏明時？」一句，被後代文人常引以抒發自己一生襟懷未曾開的抱怨，這時候自然也能引出孟光的故事。《西廂記》的《鬧簡》中也有涉及：「他人行別樣的親，俺根前取次看，更做道孟光接了梁鴻案。」後來《紅樓夢》里賈寶玉發現林黛玉對薛寶釵突然好了時，拿這句話打趣過林黛玉：「是幾時孟光接了梁鴻案？」意思是，本是梁鴻接了孟光案，你卻像孟光接了梁鴻案，是太陽從西邊出了？這是借典言事，並非記載，但也助推了孟光與梁鴻愛情故事的流傳。

孟光的一生值得稱道的是她的賢德、俠義與忠誠。她出身富家又長得醜陋，卻不慕榮華富貴，願與淡泊名利、不懇出仕的隱士梁鴻生死相隨，且安於勞作，自食其力，這種高義常人是難以理解更難以做到的，怪不得她能被列為中國古代四大丑女之一，成了後世許多婦女效法的榜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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