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的色彩-回憶我的外婆
『
時光撿漏』您生活的筆記本
有一陣閑暇時間，突發奇想，從媽媽那邊搜集了很多老照片，拿到單位掃描保存。看著那些有些褪色的老照片中，只有外婆一身素裝，沒有一點色彩，隨之映入眼帘的是那一張慈祥而堅定的臉龐。記憶的閘門被推開，一堆堆往事撲面而來。讓我特別遺憾的是，成年後竟然沒有讓外婆穿過一件亮麗的衣裝。然而照片中80歲高齡的外婆，依然是精神煥發，雖然一襲黑衣也遮不住那美麗的、賢惠的心靈，樸素、簡潔的衣著讓我的外婆顯得更加平易近人，豁達風趣。在我看來，親情的色彩遠遠勝過任何視覺上的色彩，它比任何色彩更加持久，讓人難以忘懷。
外婆是一個善良的人，就象一盞明燈，既照亮了周遭的人，也溫暖了自己，善良無須灌輸和強迫，只會相互感染和傳播。在我們所居住的大院里，外婆是最受歡迎的人之一，包括父親的同事們在內都喜歡外婆做的小吃，很願意和外婆聊天。不論什麼樣普通的蔬菜、麵食外婆都能做出可口的味道，讓人食慾旺盛，呵呵，幸好那個年代是不用減肥的。外婆做的小吃就像外婆的做人一樣，清淡中透著凝香。那時候的我們兄妹三人，常常和外婆在一個碗里搶吃，總感覺那樣更能吃出特別的味道。想想現在的的孩子都不願母親或者婆婆用他們的筷子，文明的時代造就了更加文明的下一代，卻讓那種醇香的，古樸的親情遠離了我們。
外婆的一生似一杯清茶，細細品味，才能賞出真味道。外婆很小就沒有了父母，是外婆的六叔、六嬸將她養大，成人後外婆一直視他們如親生父母，孝順有加。甚至母親成家後還以為那就是外婆的親生父母。也許是這樣的命運造就了外婆天生樂觀、豁達的性格。我兒時的印象中外婆經常盤著雙腿（那是舊社會定的規矩）坐著一個沒有屁股大的小凳子在我家小院門前，父親有好多次提醒外婆危險，外婆總樂呵呵地說她有「功夫」，逗得身邊的人都哈哈大笑了。現在回想起來，原來外婆多少年一直都在「練瑜伽」呢，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我們院里的很多媳婦、小伙都是外婆的「粉絲」，不論誰心中有事兒，都找外婆聊天，她常常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地為我們指點迷津，給我們人生的啟迪。用他們的語言就是，只要誰有了煩心事兒找外婆談談，然後就能豁然開朗，忘記煩惱。
外婆像一位睿智的長者。在我們很小的時候，看見我們偷著扔掉吃不了的東西時，外婆經常說：「人在做，天在看」告誡我們，做人要誠實，不能浪費糧食等一些簡單做人的道理。小時候，我們幾個總想偷懶，不幫媽媽幹活，外婆總是樂顛顛地變著花樣做出能誘惑我們的一些吃的、玩的東西調動我們兄妹三人的「工作積極性」—幫媽媽家務。外婆更像一位博學的老師，照顧著我們健康成長，帶給我們兒時幸福快樂的時光。初中畢業那段日子，每次回家的路上總有外婆親切的身影在前方翹首盼望，時不時把一些零星的當時的孩子們很難吃到的「好吃的」塞到我的口袋裡，同時摸摸我的頭，說一些讓我好好學習等等—我當時認為多餘的話；高考前的那天下午，外婆用那被纏裹過的小腳陪著我去城外走了很長的路，說了很多讓我放鬆情緒的話；當我選擇愛人要結婚嫁人的時候，外婆告訴我只要有感情，什麼都可以有等一些讓周圍普通人詫異的話。事實證明，外婆那些不經意的話語影響了我，也給我帶來了幸福和快樂。外婆做的民間剪紙栩栩如生，從兒時到結婚育子，外婆那些漂亮的剪紙一直陪伴著我，就連兒子小時候認識的小動物都是基於外婆剪紙的版本。
我的樂觀的外婆也有很多煩心的事兒，外婆要懷念的人和事兒太多。除了幼時失去雙親外，外婆在三十幾歲時兩年間先後失去了恩愛的丈夫（我的外公）和唯一的兒子（我的舅舅）。想到這兒，我已經淚流滿面，現在的我——這個已經相夫教子多年的我，才能深切理解外婆的一生是多麼不易並充滿了艱辛和傷痛。而天性堅韌樂觀的外婆是怎樣超越了人間最大的痛苦，把真正的愛，超越生命的長度、心靈的寬度、靈魂的深度的愛又給了母親、小姨和我們兄妹幾個。守寡50餘年的外婆寂寞嗎？無助嗎?一個女人是怎樣克服著失去至親至愛的人的痛苦，用柔弱的雙肩勇挑起家庭的重擔，以至於我的母親常常對我們說起這些時，兒時的她並沒有感覺到與別人的不同，在貧窮但不缺乏關愛中長大的母親也是很幸福滿足的。
外婆活到90歲，在外婆生命的最後幾年裡，由母親照顧外婆。因為家裡只留了我一個孩子在本地，我便成了外婆忠實的聽眾。那年，我和外婆走在西安的五味十字街大街，看著燈火闌珊的夜景時，外婆想起了她那當年年輕的曾在那條街道開著綢緞莊已經創業成功的父親。滿含心酸地問我，不知他原來在哪一家店裡營生，那是什麼樣子呢？看著獃獃站著的外婆，我想到了我的孩子，孩子對父母的依戀該是怎樣的深切，我的至愛的讓人憐惜的外婆呀！
外婆曾經跟我談起她的父母是多麼恩愛，當然父母留給外婆的印象都是源於她的奶奶的講解，因為那時候外婆還小，並不諳世事。那年春節後，外婆的父母收拾了家什，準備遷到省城，開春後就由父親回來接外婆母女，母親給父親收拾著臨行的衣裝時，父親看著母親打趣地說「郎子的衣，娘子的心」，卻不料自那次一別，卻成永別。外婆的母親突然暴病身亡，在處理完後事後，父親抱著母親留下的衣裳痛不欲生，然後回了省城，家裡雖然又給父親張羅了一門婚事，但父親從沒去過那個房間，沒過幾個月父親也鬱鬱而終。外婆在講著這些事兒的時候，眼裡含著淚花，假如沒有這樣的遭遇，那麼，我的外婆該是多麼幸福的孩子啊！
外婆在談起我的外公和舅舅時，就像訴說著一位故人的故事，我的外公年輕時候就被國民黨抓了壯丁，在山西那邊閻錫山的部隊，當時外婆只有舅舅一個孩子，外婆說山西那邊有一家閨女相中了外公，但是外公夠朋友，並沒有移情別戀，後來冒險從那邊逃了回來，才會有我的母親以及後面的事兒。外婆病情嚴重時，已經有點神志不清，不知是對我說抑或是不由自主地叫著那些逝去的一個個親人的名字，那時候我想，這是我的親愛的一生只帶給別人快樂的外婆，我的可憐的、可敬的外婆啊！
當然，正如一位哲人所言：「人生如一本書，應該多一些精彩的細節，少一些乏味的字眼；人生如一支歌，應該多一些昂揚的旋律，少一些憂傷的音符；人生如一幅畫，應該多一些亮麗的色彩，少一些灰暗的色調」。我想我的外婆就是這樣，不希望我在想起她的時候總是流著眼淚，外婆的在天之靈一定希望我們快樂一點，所以每次上墳的時候，我也不再哭泣，和外婆一起想念著並快樂著。今天坐在這兒回憶我的外婆，我的心裡也不僅僅是難過，還有外婆帶給我的幸福。
外婆的一生告訴我，愛是基本的善良情感，遇到乞討者，我們就施捨他點錢；遇到老弱病殘孕，我們就主動讓座，遇到迷路的小孩，我們就把他送回家，為他指點方向。一個微笑，一個簡單的動作，一句發自內心的問候，這對我們並不難做到，卻可能因此幫助別人走出困境。有了善良的品性，不經意間就會有真心助人的行動。所以，做人不一定要頂天立地，轟轟烈烈，但一定要善良真誠。
讓我們共同珍惜人世間的真情。以此共勉。
孫雲益，基層稅務工作者。熱愛讀書，享受生活。最喜歡的作家：張岱、汪曾祺；最喜歡的句子：此心安處是吾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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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辛 克
文字審核：李 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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