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辱的巫姑娘：以有心算無心，你很難不著道，但天網恢恢，自有報應！

編譯| 蘇書默（讀史專欄作者）

故事來自《初刻拍案驚奇》，讀史近期將持續給大家編譯《三言二拍》經典故事，歡迎關注。

01

婆州有個賈秀才，讀了很多書，聰明又機靈。他有個妻子姓巫，跟神仙姐姐一樣好看，平日里兩人非常恩愛。賈秀才在官宦人家的別墅里讀書，有時候半年都不回來一次。

家裡呢，巫姑娘和一個叫春花的侍女兩個互相打點。

巫姑娘刺繡手藝很棒，曾經綉了一副觀音大士像，莊嚴肅穆，像真的一樣。巫姑娘將刺繡裝裱上，然後虔誠地敬奉觀音，正巧所住的街道上有個尼姑庵，有個趙尼姑，經常到巫姑娘家裡走走。

趙尼姑有時候邀請巫姑娘來庵里坐坐，巫姑娘本分，一般不願意出門，一年到頭也就去庵里一兩趟。

一年春色里，賈秀才又不在家。趙尼姑來巫姑娘家裡閑話了一會，說，今天天氣這麼好，不如去街上看看桃花。巫姑娘想，反正是自己家門口，去看看也不錯，隨趙尼姑走到街上。探頭往門外一看，一瓣桃花從眼下飄落。

剛想再走兩步出去看看，只見一個無賴打扮的小混混，從街上大搖大擺地走過來。巫姑娘趕緊躲在了門縫後。

那人原來認識趙尼姑，跟趙尼姑聊了兩句。然後趙尼姑回身作別了巫姑娘，就隨小混混離開了。

這個小混混叫卜良，是婆州城裡一個特別不長進的色狼，看見城裡有些長得好看的姑娘，就想著要勾搭上手。趙尼姑跟他有私下往來，經常幫他牽線搭橋。趙尼姑還有個二十餘歲的徒弟叫法空，其實根本算不上是徒弟，完全是趙尼姑養的粉頭，用來陪人歇宿，得人錢財的，卜良就是其中一個大主顧。

卜良見巫姑娘關了門，趕忙把趙尼姑拉到一邊，問她，這家是不是賈秀才的家。

趙尼姑點頭。

卜良感嘆一聲，「很早就聽說賈家的娘子美若天仙，剛才在門縫裡只看了半個側臉，也讓我嘆為觀止。要是能有什麼機會，看個仔細就好了。」

趙尼姑笑了，「這很簡單，二月二十九觀音菩薩生辰，街上有廟會，看得人很多，你到她家對門樓上租個房子住下。然後我約她出來，她肯定會站在門口看廟會，你自己看著就行，小心口水流下來。」

「妙，真是太妙了。」

02

這一天，兩人依計划進行。廟會完了後，趙尼姑遇上了卜良，「怎麼樣，看清楚了不。」

卜良咂了一下嘴，「看是看清楚，可是越看越想，不知道怎麼才能弄到手。」

「呸。」趙尼姑取笑卜良道，「你這癩蛤蟆天天想吃天鵝肉，她是秀才娘子，平常又不出來，你們哪裡能有交集呢，看看就好，別想些有的沒的。」

「你就幫幫小弟我，幫我這次，你讓我怎麼報答你都行。」

趙尼姑想了一下，「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想和這姑娘長期勾搭，以她的性子恐怕難了。但你要是想嘗嘗滋味，那還是有點機會的。」

卜良興起，「怎麼弄，難道要強暴她么？」

趙尼姑說，「別想了，那姑娘的性子肯定跟你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了。你有沒有聽說一句『慢櫓搖船捉醉魚』的古語。放醉了她，想怎麼弄都可以，不過這姑娘一點酒都不沾，但是，師太我自有妙計。」

03

一天，趙尼姑又去賈府做客。跟巫姑娘說，「姑娘你和秀才官人成親多時了，是不是該考慮要個小官人了呢？」

巫姑娘嘆氣，「這件事我自己也偷偷在繡的觀音像前禱告過，可是沒有應驗。」

趙尼姑說，「姑娘你年紀小，不知道求子的法門。求子得求白衣觀音，得誦念《白衣經》，不是平日的觀音。《白衣經》非常靈驗。我庵里便有一卷，不過求子得心誠，要去庵里，親口在白衣大士菩薩面前默念經文，以後回家之後再自己默念幾遍就成了。」

巫姑娘心想這樣也不錯，於是就和趙尼姑約定了日子。吃上兩天齋，再去庵里許愿起經。

巫姑娘吃了兩日素，第三日五更就起來了，稍微打扮了一下，領了丫鬟春花，趁著早上人少，步行到了觀音庵。

巫姑娘照著趙尼姑的指點，念了二十來遍經文。可憐，趙尼姑以有心算無心，巫姑娘一不小心就著了她的道。趙尼姑知道巫姑娘這兩天都在吃素，早上起這麼早，肯定也沒吃早飯，所以故意使壞，也沒有拿些糕點給巫姑娘吃，就餓著巫姑娘。

直到巫姑娘拜了挺久的佛，實在體力不支，於是想找些吃的。

趙尼姑一聽大喜，卻故意說，「哎呀，都是我的鍋。我只想著念經了，竟然忘了姑娘你還沒吃飯。」

於是趙尼姑叫徒弟本空拿了一盤東西，一壺茶帶巫姑娘去禪房裡用膳。巫姑娘餓得不行，拿起糕點吃了好幾塊，又喝了兩口熱茶，只見巫姑娘很快滿臉通紅，打了個哈欠，軟倒在桌子上。

趙尼姑假裝非常吃驚的樣子，說，「怎麼回事？估計是起的太早了，頭暈了，把她扶到床上休息一下吧。」

說起來這個糕點還真是厲害，趙尼姑將糯米磨成細粉，又把酒漿和勻，烘得很乾，再研細了又下酒漿。這糕點一沾上熱水，度數直逼烈酒，巫姑娘這個平常不沾酒的人又怎麼醒的過來？

然後趙尼姑又找了個借口，讓徒弟法空帶著丫鬟春花去玩耍去了。

一切大功告成。

等巫姑娘醒過來，卜良已經得手。巫姑娘看到卜良光著身子，瞬間明白髮生了什麼，羞恥心從心裡湧起，穿上衣服就走。在門口叫上了春花，恨恨地給了她兩個巴掌。回到家裡，氣憤不過，思想丈夫，哭了一場。

04

可能是觀音受不了趙尼姑拿著自己的名聲招搖撞騙，於是給賈秀才託了個夢。夢還是很隱晦晦朔不明的，隱隱有巫姑娘在房裡嗚咽的景象，房裡的觀音像上還有幾行字，「口裡來的口裡去，報仇雪恥在徒弟。」

賈秀才醒來覺得奇怪，把這事記掛在心頭，次日就作別主人家，回到家裡。春花說，「姐姐心裡有些不快活，口口叫著官人在啼哭呢。」

秀才聽春花這麼講，趕緊進門。巫姑娘一看見相公回來了，趕緊從床上起來。

「我犯了大錯，就等著相公你回來，說個明白，只要你願意替我做主，我就是死也瞑目了。」巫姑娘泣不成聲，將最近被算計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秀才拔出了床頭劍，「可恨，不殺盡這種人渣，何以為人？你不要自尋短見，你是被陷害了，要是輕易赴死，反倒會有閑人碎碎念。」

巫姑娘也恨，「想讓我不尋短見，除非妖尼奸賊都受到報應死掉，我才甘心。」

賈秀才想了一想，說，「既然這樣，這仇不好明報。要是明報，少不了在官府打很久的官司，這樣人多嘴雜，反倒對娘子名譽不好。我有一計，可以報得了仇，還無痕迹，一個也跑不了。不過娘子你得全按照我說的來做。」

巫姑娘當下點頭，表示一切交由相公安排。

05

第二天，巫姑娘叫春花去請趙尼姑來說話。趙尼姑以為巫姑娘患上了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反倒對施暴的卜良動了感情，於是也樂意來府上一趟。

巫姑娘見到趙尼姑，強行壓下心裡的怒火，打發春花先下去。然後問趙尼姑，「前些日子對師太有些不禮貌，不要見怪。」巫姑娘頓了一下又問，「那人是誰？」

趙尼姑見巫姑娘對卜良有點興趣，說「那是街上非常風流的卜大郎，名字叫卜良。少女們見著，沒有不喜歡他的。前些日子他戀慕上了你，非得讓我牽線搭橋，不然就尋死覓活的。我看姑娘孤單在家，未免冷清，寂寞的時候互相拉扯一下，也不虛度了青春。」

巫姑娘聽趙尼姑的說話，一點沒有始作俑者的罪惡感，反而有著幫人做好事的優越感。著實讓人噁心。

巫姑娘不動聲色，「不過你應該跟我先商量一下，還得我平白無故地出醜。也沒有看明白他長個什麼樣？性情如何？既然愛我，你就叫他到我家再會一面，如果真的人不錯，以後暗地往來也行。」

趙尼姑一聽就喜了，當下答應，讓卜良今晚就上府上偷偷拜訪。

06

卜良一聽有這好事，立馬急不可耐，傍晚就跑到賈家門口探頭探腦。等到天晚了，卜良到了賈府門前咳嗽了一聲，門裡也應了一聲。卜良心喜，一個小碎步，閃身進入門內。走了幾步，到了院落里，星光灑落在巫姑娘的身上，像是仙女落入凡塵一樣。

卜良一見到巫姑娘，色心大起，直接抱住了巫姑娘，性急地朝著巫姑娘亂親去。

一時間各種羞辱感湧上心頭，這幾日被奸賊和尼姑作弄的憤怒全部灼燒了起來。巫姑娘，一發狠，直接咬掉了卜良的舌頭。

卜良見情況不對，慌不擇路，趕忙跑出了賈府。

巫姑娘將卜良的斷舌交給了賈秀才。賈秀才找了個布巾把舌頭包了，提著劍，乘著星夜無人，一個人跑到了觀音庵來。

賈秀才輕輕敲門，是趙尼姑開了門。賈秀才攔頭一劍刺下，鮮血直冒，一會兒就咽了氣。

賈秀才認為卜良應該藏在這庵里，於是去庵里找，便尋不到，只看到了小尼姑法空，也是一刀劈死。然後賈秀才點亮了燈燭，將卜良的舌頭塞進法空的嘴裡。

回到家，賈秀才跟巫姑娘說，「尼姑庵師徒已全殺了，仇也報了。」

「但那奸賊卜良只傷了舌頭，人跑了。」

賈秀才冷笑，「沒事，自然會有人去殺他。」

07

卻說第二天，去庵里拜觀音的人發現了師徒皆被殺。官府派仵作來查案，發現了小尼姑口裡的舌頭。於是發布通緝令，遍尋縣裡舌頭殘缺的人。不久，卜良就被從偏僻巷子里揪了出來。

官府一查卜良的身份，發現是個作惡多端的地痞無賴。縣官下了定論，「不用說了，肯定是想要謀奸小尼姑，老尼開門時先劈倒了老尼姑。然後去強暴小尼姑，小尼姑不肯咬斷了他的舌頭，這兇徒一時怒起，就殺了小尼姑。」

卜良在台下，指手畫腳想要辯駁，可他只有喉嚨里有嗚咽聲，口中卻說不出一句話。全縣眾人也沒有一個願意替卜良說好話的，當下亂棍打死。

初刻拍案驚奇是這樣下定論的，說有志女人，不可不以此為鑒。

詩云：

好花零落損芳香，只為當春漏隙光。

一句良言須聽取，婦人不可出閨房。

怎麼說呢，這個故事有點暴力和色情，我盡量沒寫那些。大家就當小故事看看就好了。其中有些觀念，時代相差太大了，難以苟同，相信大家也會辯證看待的。

我個人比起首惡還是更憎惡為虎作倀，助紂為虐的，這些人明明知道這樣是惡行，卻幫別人添油加醋，讓罪惡的火焰越來越旺盛。真的可惡。

至於復仇吧，歷來是故事戲劇性的熱點，像是基督山伯爵也是在復仇里升華了自我。但故事終究是故事，冤家宜解不宜結，平常的小仇恨能化解還是化解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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