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我的詩是寫在鞋底上的

我的詩是寫在鞋底上的

終於要出一冊詩集了,理應在後面說幾句話,以示謝天謝地,謝人謝己。

還記得三十多年前,第一次在湖北黃石的報紙副刊刊發詩歌,我將那張報紙藏在口袋中,躲到學校後面的小樹林里,四顧無人,一本正經立正站定,清清嗓子,像舞台上報幕一樣先報標題,再報作者名和朗誦者名(當然是同一個名字),隨後才聲情並茂地朗讀這首詩。朗誦完了,還要向空無一人的前方鞠躬答謝。

再後來,我還將這張報紙,在奶奶的墓前焚化,讓奶奶分享她孫子的小小收穫。

但這冊詩集中,已經沒有絲毫當年的影子,如同青絲變白髮一樣,白紙黑字早已回不到當年裡去。「庾信文章老更成」,可惜我不是庾信。我不敢說我的文章和詩歌總是越寫越好,就像運動員一樣,跳高跳遠和投擲,並不是隨著年輪的增長而成績水漲船高。但得失寸心知,是否過了拋物線的最高點,以後將逐步趨向下墜呢?我以為我還沒有到那一步。我的軌跡應該還是在往上運行之中。這也很像籃球的規則,球在飛向籃筐的過程中,如果已經開始下墜了,這個時候是不能阻止籃球的,即便有姚明的身高臂展,也只能看著球運行,空中攔截就是干擾球,判罰的規則是算球進。只有當球還在向高處運行的當中,你空中攔截,這才是「蓋帽」,攔截有效。我的球在向上飛著,誰有本事攔截,那就來吧!

這在小說和散文的寫作中可能更明顯一些,仍然雄心勃勃,寫起來感覺有滋有味,不斷有自我陶醉的妙筆出現。我的更好的小說和散文還在與我遙遙相望之中,我們默守許諾,彼此不見不散。

至於詩歌,的確不是我投入最多精力的方面,但肯定是我的初戀。是永生難忘的初戀。

這本集子,幾經挑選,將原來報刊發表過的作品都刪除掉了,感覺有一股霉味,陳谷爛芝麻的,堅決捨棄。但記得還有一些自己似乎暗自得意過的詩歌,又一時找不到了,平時過於懶散,寫了,發了,沒了。另外,考慮到題材的花色和集子的容量,有幾組詩忍痛割愛了,如韓國濟州島一組、四川行一組、玉門回憶一組、鄂爾多斯一組、北京放歌一組……都被生生拉下了。這樣一來,我突然發現了自己寫詩的特點,一旦出行,就必定要寫詩。我感覺我的詩是寫在鞋底上的,出行時的鞋底上。

說到鞋底,又不覺想起一個著名的文人,浙江郁達夫,他曾有一個鞋底放錢的佳話。傳說他有次請一位軍政朋友去飯館吃飯,飯後付款,他從鞋底抽出錢來給堂倌。朋友與堂倌都很驚詫,朋友問:「你怎麼把錢放在鞋裡」。郁達夫笑笑,借著酒意說:「錢這個東西,它一直壓迫著我,現在,我要壓迫一回它!」一個才子的窘迫和風趣,躍然紙上。

我對這個傳說持相信觀點,依郁達夫的為人性情,他真的會這麼做的。他其實並不缺錢,但由於花費大,大手大腳慣了,總覺得被錢所壓迫。他曾經在沈從文尚未出道時給予過沈一生難忘的溫暖,也是在飯局間。飯畢,將口袋裡的所有餘錢悉數掏出給了正缺溫飽的沈,還將自己脖子上的一條圍巾摘下來,帶著自己的體溫贈送。這不但溫暖了沈從文,也溫暖了若干年後的我。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我對郁達夫非常崇敬。

郁達夫的小說《遲桂花》和散文《故都的秋》,許多人都有印象,詩則讀得不多。其實,他的舊體詩寫得非常好,讓人久久回味,如「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就出自他的筆下。

我所說的將詩歌寫在鞋底,意思是說守著家和上班單位的兩點一線,墨守成規,盲驢拉碾,全然為了養家糊口的生計,就沒有了寫詩的衝動。旅途上是自由快樂的鳥兒,不唧啾幾聲,那簡直就是浪費,是辜負,仿效那個印度詩人的句子,就寫成天空中不留痕迹,但我的鞋底上已經寫上了詩行。我發現詩歌和詩人的關係有點奇妙,李白那種大詩人除外,身邊的人群中,有些人能寫幾首不錯的詩,其實並不是詩人;而另有一些人並不寫詩,或者不將寫詩當回事兒,為人做派、心胸氣質,倒是徹頭徹尾的詩人。我大約就屬於後者。

我比較自戀這個自取的《微醺》詩集名,感覺很詩意,到位。花半開,月半圓,酒微醺,這樣的境界大約與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詩意是攜手結緣的。這又讓我想起海南一位中學校長朋友。一個國慶節,我們頭一次蘇州相會,我帶去家中的五糧液白酒招待他和他的朋友,他連連擺手,說,難得一個好假日,我們到蘇州原本就是為了躲酒的啊!見我發愣,他又說,如果一定要說無酒不成席的話,我們就喝低度的黃酒吧,到江南就該喝溫和的黃酒,不划拳,不狂灌,腳下略有飄意了,我們去逛園林。我點頭遵命,感覺他這個中原漢子,是江南的真知音。

所以,本詩叢就冠名為「詩酒江南」。

感謝沙洲優黃的董事長黃庭明先生相贈總序。他是企業家中的詩人,骨子裡洋溢著詩人氣質的詩人,他的序言讀一讀,金玉之聲,芝蘭之芬,立馬就有一種微醺感。我與本詩叢的另一主編有森先生一道,代表本詩叢的作者朋友,共同向「酒是沙洲優黃,人亦是沙洲優黃」的黃先生抱拳致意!

這套詩叢是踩著戊戌早春的春風而至的,我要虔誠地彎下腰,看看她的「鞋底」上,有沒有詩行。

作者

2018年2月3日

(本文為作者詩集《微醺》後記。詩集已於2018年四月團結出版社出版)

附錄:詩歌,還是能讓人讀懂者為上品

劉 放

近日心情頗佳,本人一則《風過夜周庄》獲得「夜周庄徵文」一等獎。作品雖然不大,但能夠獲得一等獎,還真是很不容易,這從省內省外的文朋詩友專門打電話來祝賀就能說明問題,應該還是有一定的影響。《文學報》刊登的應徵作品連續不斷,前後有五六個版,參加者為全球華語寫作者,一等獎卻只有一個。就想專門寫一則小文向讀者彙報,因為本人是一個報紙的詩歌編輯,我起碼可以舒一口氣,嘆一聲:俺總算不辱使命了一回。

當然,這裡還有一方面原因,主辦方為了公正,崑山籍作家不參加一二等獎評選,所以,獲得三等獎的高巧林和陳益二位老師也許作品水準在我之上,不料他們內舉要避親,讓我佔了便宜,得獎金萬元。

曾記得有作者朋友問我,說是我到蘇州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以詩歌示人,報社領導決定在報紙上開設詩歌專版,怎麼單單點將到我做詩歌版編輯呢?我說,我也不知道啊!這個回答是老實話,絕不矯情。我是真的不知道領導怎麼就這麼放心地委以重任,用我這個廖化做先鋒。

所以,我要寫則彙報。不敢也沒必要仿效那個俞伯牙摔琴謝知音,反其意而行之,寫則彙報,讓錯愛在下者明白,他們其實是知人善用的。我還想,如果獲獎者不是在下本人,而是別的哪位仁兄,我也會專門去約稿,約寫一篇心得類的小文。如今,咱瞎貓逮到了死耗子,那麼,咱就求人不如求己了。

也許有人說,別嘚瑟了,你寫的那玩意兒不是詩歌,是小兒科的三字經,是通俗文學。說得好!承蒙過獎!還真只能是通俗文學。但是不是詩歌,也不是誰一下子就能肯定或否定的。起碼,咱寫得有點詩意,還是押韻的韻文,自覺當做詩歌也未嘗不可。至少咱本人在寫作時,就是當做詩歌來寫的。

時光倒退過去三十年,我其實是寫過很多詩歌,狂熱地喜歡郭小川、艾青,還有美國詩人惠特曼,能背誦很多他們的詩歌。初戀時,也就是單相思時,偷偷寫滿過一個日記本的詩歌。還寫過很多仿效唐詩宋詞的五言七言詩和長短句。也在當時的報刊上發表過好幾十首。但回頭看去,看自己也看自己的偶像,其實真正好的東西,幾乎都是從通俗的筆管流出來。你看那詩仙李白,一生寫了那麼多的好詩,最好的,感覺還是他的《蜀道難》,他的《將進酒》,還有他的《靜夜思》。白居易的好詩,就是他的《琵琶行》吧,明白曉暢,婦孺皆能上口。宋代的柳永詞好,「有井水處皆歌柳詞」,那就是不故弄玄虛,大家都讀得懂。我一直固執地以為,詩歌還是能讓人讀懂者為上品。讀不懂的當然也可能是好詩,但起碼阻礙了旁人欣賞,於己於人都是損失。尤其報紙副刊的詩歌,大眾讀物,最好還是少晦澀,多明了,讓普通人能讀懂,能領略到詩意。

寫得那麼拗口難懂,痴人說夢,如同捉迷藏,也未必就能流傳百世。

既然沒有流芳百世的把握,那何不先逮住幾個知音?先愉悅一批報紙的訂閱者?賒三不如現二,到什麼山唱什麼歌。

於是,想起吳門才子唐伯虎。他詩書畫都好,寫過很多詩,但最讓大多數人喜愛的,卻是他的《桃花庵歌》,抄出來看看,好懂又好玩: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貴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貧賤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閑/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大有詩仙李太白遺風!這個詩,最大的特點就是好懂上口,明白如話,寓大哲理於平常事例。

他還有兩首近乎打油詩的短章,也一併抄下,以饗讀者。其一:不煉金丹不坐禪/不為商賈不耕田/閑來寫幅丹青賣/不使人間造孽錢。其二:生在陽間有散場/死歸地府又何妨/陽間地府皆相似/只當漂流在異鄉。

回頭看這首小兒科的《風過夜周庄》,之所以能從眾多的應徵中獨得頭獎,看來明白曉暢也是有知音的。

(刊發於2014年12月28日《姑蘇晚報》,後被光明網、《詩人文摘》等多家轉載)

作者簡介:劉放,1962年生人,祖籍湖北大冶,八十年代曾執教前進高中。出版有小說集《遠方的誘惑》、散文集《智慧鑰匙》《有一個少年》紀實文學《精彩與無奈》旅遊文化讀物《虎丘》《周庄》文化訪談錄《你對劉放說》(三卷)《另類補白》等十二種,江蘇省作協會員。獲國家級、省級文學和新聞獎若干。現為《蘇州日報》評論員。

-End-

感謝你的支持,歡迎點贊和轉發!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正翔語 的精彩文章:

記憶深處的鳳凰古城

TAG:正翔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