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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書法》:文房四寶之外別有清玩

漢 玉洗 故宮博物院藏

文房是文人讀書、創作之室,也是體現文房主人氣質格調與規劃布置匠心的重要場所。從廣義上講,書房中的陳設與收藏的器物,可統稱為「文房雅玩」,而「筆墨紙硯」作為文房四寶,又是文房雅玩中最為重要的,《中國書法》雜誌在2013年第10期曾以大篇幅做過相應的專題。本期「雅室清玩特輯」,則以四寶之外的其他文房器具為主要內容,對雅玩中的筆洗、筆架、墨床、鎮紙、印泥盒、臂擱、硯屏、硯滴、筆筒、漆器、藏書箱、硯石等,進行多角度的研究與分析,我們希望通過這個專題,使讀者在關注古代書法經典與書法創作之餘,對文玩,以及文玩在書房中的重要作用等,有更加深入的了解。

文房四寶之外別有清玩

鄒濤

經過天翻地覆的時代變遷,我們其實已經對「文房」很疏遠了。很少有人知道真正的文房是個什麼樣子,也不清楚文房內應該擺放些什麼。無論蓋別墅還是住洋樓,幾乎清一色不會單留一間「文房」,即便是當今的藝術家、「文豪」們,更不用說土豪了。曾見過有單隔一間電腦房的,也有單獨一間西式書房的,但基本上見不到傳統文人所應該擁有的文房。藝術家們仿照西方式樣,建造了寬廣的創作室或工作室,但那不是文房,這大概是如今的現實。

文房,應該是「文人」讀書、文玩清賞之所,或者稱之為文人書齋。這跟「西式書房」有區別嗎?有!西式文房,擺滿書架,藏珍各類圖書,從天花板到牆根,擺滿大部頭書籍,牆上偶爾掛著一張油畫,多半是主人的肖像畫,這種場景在西方電影或電視里多見。然而,我們傳統的文房,也會有書架,還會有博古架,書籍之外,陳設文房四寶以及相關的文玩擺件。在我看來,我們傳統意義上的文房,比西方的書房要高級得多,要豐富、多彩、多用途得多。

清 荷葉翡翠洗 高10cm

經典的文房,古有南唐列祖李昪的澄心堂,近有乾隆皇上的三希堂,當區別於當前藝術家們的工作室或者西方藝術家所謂的atelier。澄心堂乃千年前南唐舊物,僅剩傳說,而無人可描繪出其中景象。三希堂則在北京故宮養心殿內,有兩小間,正室寬240厘米,長290厘米,高226厘米,從故宮的角度看,可謂「極小」。當然,三希堂乃養心殿一部分,近鄰西暖閣等,再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則不在本文範圍了。

當代不可能以三希堂為標準。雖說「室雅何須大」,但如果允許,則文房總希望能有個二三十平方米,且近鄰工作室。在配備了必要的書桌、座椅,多寶閣、書櫥等基本「硬體」後,我們應該配備哪些文房「軟體」?當然是「文房四寶」——筆、墨、紙、硯啊,對!這一概念已無人不知,深入人心。四寶之外,還有諸多延伸出來的相關器具,以及文房必備、應備物件,種類繁多,且每一件都具有一定的功用,還具有相對的獨特性和藝術性,這些東西被稱為文房「清玩」或「文玩」「雅玩」。這正是本文要細說的內容。

南宋 龍泉窯青瓷雙魚雙童舉蓮洗

南宋趙希鵠《洞天清祿集》列文房清供十類:古琴、古硯、古鐘鼎彝器、怪石、硯屏、筆格(筆架類)、水滴、古翰墨筆跡、古今石刻(拓本類)、古畫。之外,別著有香、茶、紙、墨,合之前十項,計有十四類之多。據此也可看到,書畫之外,焚香、煮茶、賞玩怪石也都是宋代文人生活的一部分。

到明代,文房清玩更是興盛。曹昭著有《格古要論》,儘管書中以鑒定古玩為中心,但對文房清玩做了詳細的分類,共三卷十三論。上卷為古銅器、古畫、古墨跡、古碑法帖四論;中卷為古琴、古硯、珍奇(包括玉器、瑪瑙、珍珠、犀角、象牙等)、金鐵四論;下卷為古窯器、古漆器、錦綺、異木、異石五論。與宋代相比,內容大為增加。

明中期以後,文人風尚越來越盛且喜好越來越廣泛。高濂的《遵生八箋》中有「燕閑清賞箋」,筆墨紙硯外,專門「論文房具」,對文具匣、硯匣、筆格、筆床、筆屏、水注、筆洗、水中丞、硯山、印色池、印色方、雅尚齋印色方、糊斗、法糊方、鎮尺、壓尺、圖書匣、秘閣、貝光、裁刀、書燈、筆覘、墨匣、臘斗、筆船、琴劍、香幾等都有專文記述,且極為詳細具體。此外,還有「書齋清供花草六種入格」「論香」「論琴」等。明末屠隆《考槃餘事》、文震亨《長物志》,更細緻地敘述了明代文人生活的物質狀況,讓我們對明代文人生活有了比較清楚的了解。

清 趙之謙銘紫檀墨床印規 長15.5cm 長8.5cm

清代文玩的流行與繁榮,基本上是繼承了明人趣味。康、雍、乾三朝皇帝的愛好對傳統文人雅好又有了新的推動。清宮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來仿造並創造了眾多文玩佳器,工藝上登峰造極。同時,帝王的喜愛又帶動了民間的普及。

清中期以後,國力漸衰,文房雅玩風尚漸趨普及,製作缺乏創造力,仿製、造假之風大興,至民國時期達到空前程度。新中國成立,文房雅玩開始淡出文人視線。因此,文房清供不再製作,也不再為人所好。個別好古文人,也是在私下偷偷珍藏而已。「文化大革命」結束後,傳統文化藝術得到全面恢復,文房雅玩開始不斷受到重視。特別是近十年,文人腰間漸鼓,成功的書畫家們成為新富,於是,新一代成長起來的書畫家、文人們也開始漸漸把眼光放到了傳統文人生活情趣上,開始追尋古人的蹤跡。有識之士在擁有物質財富的同時,不斷進取,充實精神財富,於是愛古之士日增,文房清玩正在成為文人、書畫家的新寵。

元 龍泉窯青釉三足洗

為了使大家對傳統文玩有個全面的了解,本文分門別類介紹於下:

筆之屬

筆筒、筆洗、筆覘、筆格(筆山、筆架、筆插、筆床)、筆掛、筆匣、筆船等。

1.筆筒

筆筒是筒狀盛筆的道具,一般是把毛筆放進筒內,置於書桌之上,以便隨時取筆寫字。通常我們所見的筆筒,或圓或方,或變形的筒狀,但大致樣式相近。筆筒產生的年代已不可考,宋人有記載說羲之有巧石筆架,名「扈」;獻之有斑竹筆筒,名「裘鍾」。這類記載未必真實。台北故宮博物院藏有南宋官窯筆筒一件,極為端莊雅緻。明屠隆《考槃餘事》在筆筒條云:「湘竹為之,以紫檀、烏木,棱口鑲座為雅,余不入品。」而從實際傳世明代筆筒可知,竹刻最受文人喜愛,其他如木雕、瓷器、象牙、瓷、玉、硯石、銅、漆器、水晶等種類繁多。清代,以清宮造辦處所制筆筒為極致,加之民間高手,共同繁榮了筆筒工藝。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竹刻。明代正德、嘉靖年間有「嘉定三朱」,明末有「金陵派」和「浙派」,前者代表人物為濮仲謙;後者代表人物為張希黃。清代名家有吳之璠、周顥(芷岩)、潘西鳳、顧珏、鄧渭等。

清 仙桃碩碩南紅洗 高10cm

2.筆洗

筆洗是筆使用後用以濯洗餘墨之具。從這個意義上講,筆洗的產生應該比較早。但沒有文獻記載,也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某件古代青銅製品就是當年的筆洗。漢代有「雙魚洗(宜子孫)」等,似不能定為洗筆器,後世借之用於洗筆倒是有的。故宮博物院藏有一件被定為漢代的岫岩玉蟠螭玉洗,既定位「漢代」,則自然成為目前所能見得到的最早的一件筆洗了。

傳世筆洗較早時期的有宋代的汝窯、鈞窯、官窯、哥窯、龍泉窯以及玉器類等。宋元青瓷洗也頗可觀賞。明代瓷為主,玉次之,此外還有瑪瑙、象牙、犀角、竹根雕、銅、石等,製作或仿宋,或仿高古,形制多樣,深受文人雅士的青睞,也被後人效法。清宮文房用具的奢華,是前無古人的,又多有創新,粉彩、琺琅彩等豐富了色彩瓷的品種。但奢華的器具與文人之淡泊頗有抵觸,因此,從文人趣味論,略有些過分。與筆洗相關的,還有筆覘,又稱「筆舔」「筆掭」等,用於驗墨濃淡或理順筆毫,書畫創作時常常使用。筆舔不屬於必備品,而是筆洗、硯台、調色盤等之間器物,可有可無,畫碟以及普通生活中食用陶瓷器的小碟也往往作為筆舔之用,因此,傳世筆舔並不多。

元 龍泉窯青瓷漁夫觀蟹洗

3.筆格(筆架、筆山、筆插、筆床)

在書畫創作過程中,或停頓小歇,或換筆調色,這時就需要把毛筆擱置一下。由於筆中含墨,若隨意放置,恐污了紙張和毛氈,於是需將其放置在專門的架子上。一般稱之為「筆格」。由於形狀不同,山形的,稱之為「筆山」;插筆的架子,稱之為「筆插」;床形的,如類似於墨床的,稱之為「筆床」,凡此等等。屬於筆的附屬文房用具。

筆格產生於何時,尚不能確證,故宮博物院藏漢銅駱駝型水注便兼有筆架的功能。另有一漢鎏金蠶蛹形物,與當今筆格形質相同,應是當時頗為講究的筆格。筆者以為,這類的文房用具從筆產生之初就應有,只不過初期的筆架是何樣形式尚無出土證明。

從出土情況看,宋代筆格常見,在筆者家鄉浙江衢州從南宋咸淳年間史繩祖墓中出土了一件青玉筆山,有三個半圓凹孔用來擱筆,製作雖然簡單,但十分實用。1981年浙江諸暨南宋墓中出土了一件石雕筆山,通體雕琢錯落有序的山巒二十座,石質細膩黝黑,造型猶如崇山峻岭,別緻而奇巧。

傳世的筆格,絕大多數是明清時期製作。最為常見的是瓷器製品,有青花、龍泉窯青瓷等種類。明清時期,筆架作為文房中不可或缺之物,有很多精心匠意之作。除了青花等各類瓷器外,還有銅、玉、瑪瑙、珊瑚、水晶、象牙、琺琅彩、紫砂、石、鐵、木等,材質之多,式樣之豐,勝過前代。

明 龍泉窯伏虎羅漢筆格

清 白玉三陽開泰筆架 故宮博物院藏

明屠隆(1543—1605)在《考槃餘事》中寫道:

玉筆格有山形者,有卧仙者,有舊玉子母貓,長六七寸,白玉作母,橫卧為坐,身負六子為格。有純黃、純黑者,有黑白雜者,有黃黑為玳瑁者,因玉玷污,取為形體,扳附眠抱,諸態絕佳,真奇物也。銅者,有金雙螭挽格,精甚。有古銅十一峰頭為格者,有單螭起伏為格者。窯器有哥窯三山、五山者,制古色潤,有白定卧花哇,瑩白精巧。木者,有老樹根枝蟠曲萬狀,長止五六七寸,宛若行龍,麟角爪牙悉備,摩弄如玉,誠天生筆格。有棋楠、沉速,不俟人力者,尤為難得。石者,有峰嵐起伏者,有蟠屈如龍者,以不假斧鑿為妙。

又寫道:

筆床之制,行世甚少。有古鎏金者,長六七寸,高寸二分,闊二寸余,如一架,然上可卧筆四矢。以此為式,用紫檀、烏木為之,亦佳。

筆格造型多以山巒起伏,能擱得住毛筆為主,工藝與實用相結合。多數筆格都比較小巧,文人墨客常常將其供於几案之上,或把玩於掌中,或與筆墨配套,或獨立欣賞,既可遠觀,亦可近取,因此,筆格頗受文人雅士的喜愛。

其他還有筆掛、筆匣、筆船等,多實用器物,少見有雅緻者。

漢 鎏金蠶蛹型筆格

清 唐英監製仿英石瓷筆山 故宮博物院藏

墨之屬

墨床、墨匣、墨罐。

1.墨床

亦稱墨架、墨台,是專門用來擺放墨錠的小案子或小架子。出土資料顯示,漢以前的墨,都是墨粒放到石硯上研磨的,還不成墨錠形狀。大約東漢才進化為墨錠。《漢官儀》記載:「尚書令、仆、丞、郎,月賜隃麋大墨一枚,小墨一枚。」三國時期的韋誕(仲將)以制墨出名,有「仲將之墨,一點如漆」之譽。逐漸,墨錠的形狀、製作方法、使用方法便定型化,直至現在。

墨錠在硯台中研磨,需要加水,這樣,墨磨後的墨錠便是帶水而濕潤的,隨意亂放,容易玷污他物,故制墨床以擱墨。於是,墨床應運而生了。

清 昌化雞血石書卷式墨床

墨床以墨的大小決定形制,通常不會太大。根據傳世實物觀察,墨床的長度通常在十厘米以內,寬也不過兩三指。造型多案架形、座托形、書卷形、博古架形等等,大多精緻大方。材質,因考慮到墨水不小心玷污墨床之後易於清洗的特點,多為玉、瓷、銅等等材質所制。

與墨床極為相近,甚至有時兼用的另一種床架,便是「筆床」。形式和大小或與墨床差不多,或大於墨床者,明顯區別是墨床之上多為平整或接近於平整的一些雕刻圖案,而筆床則有數條置筆的凹槽。

墨床難作筆床之用,而筆床則可代作墨床之用。

墨床出現的年代不可考。按理說,有了墨錠就應該有擱墨的物架。有的認為,墨床的出現不會晚於宋朝,筆者以為應該更早一些。只是,當時的樣式形制是否與現在的一樣,則很難了解,畢竟沒有實物印證。宋初蘇易簡的《文房四譜》、南宋趙希鵠的《洞天清祿集》都無墨床一項。明初的《格古要論》、明末屠隆《考槃餘事》也無墨床的記載。但實際上,傳世墨床中有明代實物。

從目前傳世的墨床看,明清以來所製作的墨床材質有銅、玉、陶瓷、象牙、木(紫檀、黃花梨、紅木、草花梨、鐵力木、癭木、黃楊木等等,其中以紫檀、黃花梨、黃楊木等為名貴)、漆器、瑪瑙、翡翠、景泰藍、竹雕、石質等。

從形式、大小看,大體有兩類,一類是形狀扁薄,其下有木座,墨床上大多有平雕花紋,或鏤空雕;另一類則為立體形狀,造型富於變化,有的取書卷式,有的仿几案式、床式,古樸而精雅。清宮造辦處的製作最為精美。有清代昌化雞血墨床,頗為珍稀。

儘管如此,墨床、筆床傳世數量並不算多,與其他文玩門類如筆筒、臂擱等等相比,還屬於非常珍稀而少數。

墨錠易碎、易腐,保存不易。通常要用錦盒、漆盒包裝,宮廷製作頗考究,但裝墨錠之外裝物,不能獨立成雅玩。清代民國還有盛墨汁的墨匣、墨罐、墨壺之類,多為便於外出不便於磨墨時所用,多為銅製品。

清 白玉仿幾式墨床

2.臂擱

臂擱是古代文人在書寫書法以及繪畫時用來擱放手臂的文房用具。古人書寫習慣,皆自右至左,一行書寫完畢,繼寫第二行時,字跡往往不能幹透,若有衣袖蹭到,則容易沾上墨跡,影響字跡。因此,書寫時墊上臂擱,則能夠防止墨跡被沾蹭,同時,懸腕書寫易於疲勞,特別是小字書寫時,墊著臂擱,可使手腕得到一個支撐點,緩解手臂疲勞。因此,臂擱也稱為「腕枕」,屬於書畫創作與墨、紙相關的器具。考慮到其用途為了防止蹭墨,故歸類於此。

這種兼實用與工藝於一體的文玩,它的出現當與古人的書寫用具和書寫習慣有密切關係。宋以前沒有今天這種桌椅,使用臂擱的幾率應該不大,臂擱出現於宋代比較可信。台北故宮博物院藏有南宋官窯青瓷臂擱,也證明了這一點。臂擱除了枕墊腕臂之外,因常置於書案間,隨手會代用作鎮紙,壓在書畫紙上,以防止輕易被風掀起。這也算是臂擱的替代用途吧。

關於臂擱的記載,明末較多,不過,名稱有所不同。明代文震亨的《長物志》、屠隆的《考槃餘事》、清代金元鈺的《竹人錄》等古籍中都稱其為「秘閣」。這大概與古代秘庫中的竹木簡牘的樣子有關。屠隆的《考槃餘事》載:

有以長樣古玉璏為之者。近以玉碾螭文、卧蠺、梅花等樣,長六七寸者。有以紫檀雕花者。有以竹雕花巧人物者。有倭人造黑漆秘閣,如圭元首方,下闊二寸余,肚稍虛起,恐惹字黑,長七寸,上描金泥花樣,其質輕如紙,為秘閣上品。

臂擱製作的材料,大約分為:竹類(含竹刻、竹雕、湘妃竹、斑竹、麻竹、素竹等等);玉類(白玉、青玉、黃玉、翡翠等),有素工、雕工等;木類(紫檀、黃花梨、沉香木、紅木、雞翅木、黃楊木等等),也有素工與雕花之分;瓷類(各類單色釉、青花、粉彩等瓷器,琺琅器等);象牙(素工、雕刻);漆器(螺鈿、戧金、雕漆等);石類(壽山石、黎溪石、端溪石等);金屬類(銅器、銀器、鐵制、鎏金器以及各式鑲嵌等)。從材料上說,與筆筒大致相同。

清 留青竹雕臂擱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紙之屬

鎮紙、裁刀、貝光、砑石。

鎮紙,也叫鎮尺、紙鎮、文鎮、壓尺、書鎮等等,即指文房書桌上用以壓紙的器物。文人寫字、作畫以及讀書時,或行筆黏帶,或被風吹起,容易使紙張移動、飄起。這就需要有一定分量的東西壓住它,這個東西便是鎮紙。

造紙術發明於漢代,魏晉南北朝逐漸得到普及。紙張普及之前,不存在鎮紙一物,但當時有壓座席的鎮子,叫「席鎮」。古代中國沒有現代大家習以為常的桌椅板凳,大家都席地而坐,為了防止席子上翹,在席子的四個角會壓上四個鎮子,這便是我們常常見到的古鎮子。

最初壓紙的「鎮紙」當是一些席鎮之類的鎮子轉用,史書記載,有用鐵如意當鎮紙壓書的,估計還有用其他器物,或用石塊、小型青銅器物、印章等壓書壓紙,久而久之,發明了專用的鎮紙,還有寫字作畫時壓紙用的鎮尺。史書上常常把鎮尺和鎮子分開來記述,其實在文房使用中,兩者可以相互兼用。

清 太師少師玉鎮 高8cm

明 黃花梨嵌白玉鎮

屠隆《考槃餘事》寫「鎮紙」道:

銅者,有青綠蝦蟆,有遍身青綠蹲虎、蹲螭、眠龍,有坐卧哇哇,有鎏金辟邪、卧馬,皆上古物也。玉者,有古彘,古人用以掙肋殉葬者,有白獵狗,有卧螭,有大樣坐卧哇哇,有玉兔、玉牛、玉馬、玉鹿、玉羊、玉蟾蜍,其背斑點如灑墨,色同玳瑁無黃暈,儼若蝦蟆背狀,肚下純白,其制古雅肖生用為鎮紙,摩弄可愛。瑪瑙,有日月瑪瑙石鼓,有栢枝瑪瑙蹲虎辟邪,有紅綠瑪瑙蟹,可為奇絕。水晶者,有石鼓,海黃眠牛,捧瓶波斯。陶者,有哥窯蟠螭,有青冬瓷獅鼓,有白定哇哇、狻猊。

所述鎮紙就有古代席鎮,當然還有古玉之類。「壓尺」條下記載:

有玉碾雙螭尺;有以紫檀、烏木為之,上用古做蹲螭玉帶、抱月玉兔、走獸為紐者;有倭人金銀壓尺,古所未有,尺狀如常,上以雙桃銀葉為紐,面以金銀花,皆縧環細嵌,工緻動色。更有一竅透開,內藏抽斗,中有刀、錐、鑷子、指剉、刮齒、消息、穵耳、剪子,收則一條,掙開成剪,謂之「八面埋伏」,盡於斗中收藏。近有潘鐵,幼為浙人,被虜入倭,性最巧滑,習倭之技,在彼十年,其鑿嵌金銀倭花樣式,的傳倭制。後以倭敗還省,徒居雲間,所制甚精,而價亦甚高。

與紙有關的還有裁刀、貝光、砑石等。裁刀明代各書都有介紹,見過象牙紙刀,頗雅,其他如古刀具轉而為紙刀者也好。貝光、砑石裝裱師偶爾還有用者外,書畫家幾乎沒有人會用了。

明 金絲水晶雕螭虎鎮

銅鎏金鎮子

硯之屬

硯滴(水注、水丞)、硯屏。

1.硯滴

研墨所用的盛水器類,有「水注」與「水丞」等等之分,通稱「硯滴」,有別於洗滌毛筆的「筆洗」。這類器具,樣式非常多,名稱並無統一標準,今以通常稱謂行文。

研墨時都需要水,也就需要盛水的容器。最早出現於何時,尚不能確斷,前文筆格講到漢銅駱駝型水注,可知,硯滴的出現不晚於秦漢。台北故宮博物院藏有「漢—六朝銅蟾蜍硯滴」,雖不能明確具體的時代,但可能到漢代,也是比較早期的盛水器。從實際傳世藏品看,水滴式樣非常之多,有動物形、魚介形、花型、壺形以及仿古代青銅器形等等,個別的也有茶壺等轉用者。

敞口的,以小勺或匙汲水的硯滴容器,稱為「水丞」,宋時稱為「水中丞」,泛稱「水盂」。這類的小水丞,在歷史上出現很早,北京故宮博物院藏有漢代的瑬金青銅「水丞」,晉越窯水丞則是較早的青瓷「水丞」。宋代水丞非常流行,其中有的小型敞口可盛水的青銅器、瓷器等等,也被轉為「水丞」之用。

水注、水丞都是文人書桌上必備的研墨用具,形式多樣,材質廣泛。常見的有:青銅器、陶瓷、玉器、竹木牙雕、料器(玻璃製品)等等。細分的話,陶瓷類,幾乎各個時期,各個窯口都有燒制。宋以前,越窯青瓷多見,古陶器、原始瓷、唐三彩、定窯、汝窯、鈞窯、官窯、哥窯、耀州窯、龍泉窯、湖田窯、磁州窯等。元以後,青花、粉彩、各類單色釉等等。玉器類,無論是白玉、青玉、碧玉、黃玉以及瑪瑙、水晶都有實例。竹雕,特別是竹根雕,在明清時期極為時興。水注、水丞的式樣極多,有圓的、方的、長方、六角、八菱,還有鼎式、匜式、花果形、鳥獸形等等。

2.硯屏

硯屏,源於古代的屏風。1983年,廣州漢南越王墓挖掘出土過一件西漢漆木雙面彩繪屏風實物,高約1.8m,通寬3m。不過,我們並不是要研究屏風,而是小小的硯屏。硯屏常見的都是元明清以及民國時期之物。形制與獨扇式座屏相同,但形體較小,通常置於几案之上,硯台之前,用作陳列、擺設,屬於觀賞性小型屏風。硯屏有三大類,一類是某種材質獨立直接製作,如瓷器、漆器等;第二類有座架,屏板插入,如玉石類,底座多木製,也有部分石質;第三類是有框架包裹再插入底座。筆者所見,以後者居多。這類有框架的,框內多鑲嵌有各種屏心,而外框則有漆、木、竹等,木製者以黃花梨、紫檀、紅木為佳。傳硯屏始於蘇東坡、黃庭堅,因日光或燭光投射墨汁之餘光甚傷目,故制硯屏以擋之。

明屠隆的《考槃餘事》有「筆屏」一項云:

有宋內製方圓玉花板,用以鑲屏、插筆最宜。有大理舊石,方不盈尺,儼狀山高月小者;東山月上者,萬山春靄者,皆是天生,初非扭捏。以此為毛中書屏翰,似亦所得。蜀中有石,解開有小松形,松止高二寸,或三五十株,行列成徑,描畫所不及者,亦堪作屏。取極小名畫,或古人墨跡鑲之,亦奇絕。

這裡說的「筆屏」就是前述硯屏。古時書桌多設於窗前,文人面窗而坐,從窗外往內觀看,也常常是一覽無餘。文人墨客,平時總有些許書寫文字,一旦有他人往內觀看,或進入書房,則並不願意全部暴露於人眼前,需要些許遮擋,這時,硯屏便起了臨時遮蔽的作用。再說,桌上的雜亂無章,有時也需要一些遮擋。總之,遮風、遮光、遮醜、遮擋視線,應是硯屏的實際用途。硯屏往往設有插筆孔,一孔或多孔,可用於插筆,故硯屏明代往往稱之為「筆屏」。插筆亦是用途之一。由於其實用性畢竟有一定的局限,隨著時間的推移,硯屏的功效性逐漸退化,成為一種文人雅士書桌上的擺設。

明 龍泉窯青瓷麒麟硯屏

文房必備

古籍碑帖、書畫、印章、印石、印泥、印盒,皆屬文房必備。下面重點介紹印泥和印盒。

漢以前一直使用竹木簡牘,捆綁之後用繩子打結,在結處封上特製的泥塊,並在泥上鈐蓋印章,即所謂的「封泥」,或叫「泥封」。這種用印印泥的制度一直沿用到南北朝時期。由於當時所用印章在泥上鈐蓋,這種泥質材料,就被稱之為「印泥」。

紙的使用得到普及之後,泥封也就被紙上直接鈐蓋印章的方法所更替。印章在紙上鈐印,材料也就發生了改變,原來的「泥」,被水性材料所替代,起初,使用墨,之後使用硃色,即硃砂類。明以後改為油性,硃色鮮艷,且不易褪色。油性印泥一直沿用至今。

印泥製作頗為複雜,主要原料是硃砂、朱鏢、艾絨、蓖麻油、麝香、冰片等。印泥品種很多,主要有硃砂、朱鏢兩大類。目前,製作印泥的廠家有:上海西泠印社、西泠印社等,榮寶齋也有特製印泥,當屬委託生產者。印泥質量良莠不齊,某些印泥製作者請工匠選真料定製,質量較好,但並非量販產品。而市場量販印泥,基本上沒有使用真硃砂、朱鏢的,多半是顏料。

盛印泥的容器,稱為「印盒」「印泥盒」「印泥缸」等等。印泥盒以瓷器為首選,以其不滲油,易保存故。從傳世及發掘的瓷器中可知,宋代官、哥、定、越、龍泉、湖田、遼三彩等窯均燒造過印盒。元以後,有龍泉窯、鈞窯、磁州窯、青花、五彩、鬥彩、粉彩,以及一些單色釉,如康熙豇豆紅、天青釉、粉青釉、黃釉、祭藍釉等等。印泥盒是常用文玩,通常都會置於案上備用,因此顏色、形狀、瓷質,都需要講究,也值得文人花心思去挑選。(本文節選自鄒濤《文房四寶之別有清玩》)

清乾隆 黃釉粉彩印泥盒 首都博物館藏

新媒體編輯:張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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