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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大雜膾——五月故鄉行

一份大雜膾

——五月故鄉行

立夏剛過,春天佔領的位子還不肯讓給夏天,天氣微冷,但日麗風和,景色宜人,我和堂兄黃良能又一次回到了故鄉台甲山(高馬二溪蔣家村)。他從上海來,說這可能是最後一次了;我住東坪,也有兩年沒有正式回老家。雖然那裡我已經沒有了家,但故鄉的那份情,那份意,永遠不能忘懷。我們經歷三天,所見所聞不少,擇要略作記述,題為「一份大雜膾——五月故鄉行。」

蔣家坳俯視圖

我們村是貧困村,從台甲山到白竹水7公里的毛公路一直沒有硬化,晴天凹凸不平,雨天泥深苔滑,車輛難以行走。去年扶貧隊進村,對毛公路進行了擴改;今年益陽城市學院繼續駐村扶貧,籌措了資金300餘萬,硬化公路即將動工,估計今年秋季可以告竣,公路硬化給村民帶來了極大的方便,給經濟發展帶來了新的希望。

即將硬化的公路

「異地搬遷」,也是我們村當下的流行語,就是說基本由國家出錢,選擇一個地方集中建房,把不宜居住的農戶集中搬到這個居民點居住。我們村地域分散,貧困戶較多,上面分了16戶移民指標,在蔣家坳集中建了16套房子,每套房子120平方米,每戶只需付款2萬元,自己搞一下裝修,就可以居住。此工程2016年動工,2017年竣工,如今16戶貧困戶已遷入新居。

蔣家坳點、異地搬遷居民樓

走進這個居民小區,有寬闊的水泥場地,有鋁合金欄杆,邊沿栽了一排風景樹,一側有運動器材,有休憩的坐凳、和娛樂圓桌,一旁有公共廁所,兩棟居民房的中間有「當大事」的廳堂。進入每戶居室,廚房、廁所、三室一廳,寬敞明亮。所有居民並不是我們想像的那樣貧困:基本都裝飾一新,家用電器——電視、電冰箱、熱水器、洗衣機等應有盡有;廚房裡也用上了液化氣,有的還吃上了商品糧和商品菜——每天有賣菜、賣米和其它食品的專車在村子裡轉悠。

居民樓的客廳和廁所

居民樓鄰近的木質民房

鳥瞰馬家溪

如今,許多農民已經過上了城市市民相同的生活;城市裡的貧困市民已經比不上許多富起來了的農民。村子四面青山環抱,房前屋後綠蔭掩映;晴天碧空如洗,空氣清新;現代化的居民樓與古老木房相映成趣,風光如畫。這些又是城市的環境所不能比擬。

蔣家坳關山的三棵古楓

蔣家坳的生態茶園

我們村子屬高馬二溪村,高馬二溪村現在號稱「天下黑茶第一村」,每家每戶都有茶園上十畝、幾十畝;有的茶業公司有幾百畝、上千畝。茶葉採摘的季節性很強。比如高馬二溪茶葉有限公司規定:凡是該公司的合作社社員必須在12天之內採摘完畢(雨天不計),過期不收。因此各家各戶在外打工的、陪讀的、80以上的老頭、彎腰駝背的老媼一齊出動還是勞力不夠,必須發「買葉子」(即請人摘茶)。他們發微信、打電話托親戚請人。於是,遠離蔣家坳幾十里的人都到這裡來摘茶,有男有女,有年青人,也有老年人。有車的戶主早晚車接車送,還提供中餐。

採茶的婦女

夫妻採茶忙

這些年的茶葉很值錢,清明後開園的鮮葉每斤賣到了32元,立夏過後保持每斤在12元左右;發「買葉子」每斤價2元。摘茶的每天憑各人「手面」(能力、速度)可摘幾十斤、百來斤,或者百多斤不等。每天獲取的工資在200元左右。

天蒙蒙亮,村子裡就熱鬧起來了。大家帶著斗笠,背著叉口上山摘茶;他們呼叫著、歡笑著,聲音劃破了寧靜的天空;白天在陽光普照下,翠綠群山中,花團簇錦,無處不有摘茶者的身影。每到中午或傍晚,收購茶葉的車輛便開到了指定的地點。摘茶的農民從四面八方肩挑手提,大包小包,像趕集一樣雲集於收購地。只見過稱的,記碼的,上車的,人聲鼎佛,忙得不亦樂乎!

收購茶葉時的情景

摘茶季節也是茶農發財的季節。我問我的堂侄黃鐵榮:「你這個季度能摘多少茶錢?」他笑著說:「我有茶園10來畝,這幾天的收入每天有2000元左右,等茶摘完,估計在4萬元以上;到了明年,新開的幾畝茶園可以採摘了,收入可以翻番,只要茶價不跌。」

我深有感慨,公務員的工資一年一般也就是4萬多元,茶農在短短的10來天就有這麼多收入,據說高馬二溪村的儲蓄金額在全縣排名第一,高馬二溪的農民真的富裕起來了!

正是春夏相交的時節,我們到幾處地方去轉轉。

往近處看,原來的稻田都變成了新式茶園,周家偏、黃皮侖、香爐山的大坵小坵,一梯梯一層層的茶樹橫成壠直成行,綠油油的如織錦一般;幾乎所有的灌木林也開闢成了茶園,地勢陡峭,新栽的茶樹每一行從上至下成一條條垂線;或者像一條條綠色的彩帶在陽光下飄動,成為另一種美麗的風景。

黃沙侖的公路與民房(一)

黃沙侖的公路與民居(二)

往對面看,可以看到黃沙侖的美麗風光。一條白色絲絛橫貫在山腰,那是一條公路,彎彎曲曲從東向西延伸;公路一側的古老木房和現代化樓房互相映襯,在綠樹濃蔭中半隱半現。站在媽甲侖、香爐山、黃皮侖可以看到車路上的車流涌動,可以聽見馬達的鳴叫,可以看到人影在晃動。但是你如果認為近在咫尺,可以箭直走過去那就大錯特錯了!因為中間是一條看不見的峽谷,懸崖絕壁,無路可走,俗話說「看見屋,走得哭」,就是形容這種情況;峽谷中還躺著一條看不見的小溪,即板樓溪——思賢溪的源頭。你可以傾耳靜聽,就可聞到溪水傳出的嘩嘩水聲,這聲音好像在傳唱歷史,吟誦今天。

高馬二溪風貌

往遠處看,辰山山脈橫亘於視野之中,它高接藍天,從西向南延伸,以「天似穹廬,籠蓋四野」來形容則恰如其分。高家溪、蘇家溪、板樓溪、黃牯侖等村落都可望見其地域,但是除了黃牯侖的民舍依稀可見外,其餘都隱藏在層巒溝壑里,不能看到其真正的容貌。呈現在眼前的是或高或低的山巒,或深或淺的綠色,而且都是或新或老的茶園,整個高馬二溪村都是茶的海洋、茶的世界、茶的天下!因此,它無愧於「天下黑茶第一村」這個光榮的稱號!

右一為完姑,看書的為黃鐵山

我們見到了幾位老年婦女,一個是台甲山的完姑,85歲,烈軍屬,每月享受1000餘元的撫恤金,子女為她請了一個保姆,雖然有諸多疾病,但耳聰目明,精神矍鑠;還有本家堂妹黃雪花、堂弟媳王金蓮,都年近八十,滿臉皺紋,彎腰曲背。她倆出身貧苦,生於斯,嫁於斯,老於斯;有病痛不為所累,這幾天上山摘茶,整天找不著人;現在生活好了,吃穿不愁,說話高聲大氣,不知老之已至,生命要走向盡頭,見人總是笑哈哈、樂呵呵的。

黃雪花在摘茶

中為蔣亮清

見到的老頭也有幾位。第一個是蔣亮清,原是我的鄰居,現年83歲,全文盲,前幾年在東坪住院,分不清東南西北,不敢離開醫院,怕找不到回來的路。他經常說自己「卵子妥灰就做起」,長大各種農耕技術無所不能,天晴落雨從不停歇,別人也稱他為「工鑽子」。每當他說起當年的勞動經歷,「勢壓群雄」,他眼睛發亮,精神振奮,聲音洪亮,倍感自豪。晚上他來看我,屁股上、衣服上沾滿了泥土,他說人老了,身體一年不比一年,站著摘茶吃虧,只好坐在地上摘。不過你不必為他的生活操心,孫兒輩已在東坪購了房,買了車,對他很孝順,參加勞動只是他生活中的一種需要,至死方休。

我們看望了一位堂弟,叫黃鐵山,初中文化,當過民辦教師,在鄉政府當過多年林業員,在原蔣家村擔任過10年村長。因為妻子中年離世,即當父又當媽,撫養了三男一女,然至今有一個兒子還是單身,不能不是心頭之痛。如今他82歲,掉了牙,跛了腿,眼睛也不太方便,每天拄著一根拐杖行走。也許多一點文化多一點憂愁,他有時表現出些許遺憾,發出幾聲嘆息。他有三重身份:60歲以上的農民、民辦教師、村幹部,每種身份每月都有100元以上的養老金,加上茶葉等收入,基本生活無憂。

樊正堂照

我們單獨拜訪了另一個老人,名字叫樊正堂,今年85歲。1948年前後,他給黃大生當「亮伢幾」(童工),黃大生主要以教書為業,出於仁慈,晚上或雨雪天教他識字、打算盤。樊正堂聰穎好學,一教就會。從土地改革、辦互助組、初級社、高級社開始,他就從事財產登記和會計等工作,一直到1966年卸任。我和他曾經共一間堂屋裡住過,已經有30多年未見面了。如今他住在段家侖,我們到他屋門前時,幾個人正在吃早飯,一問起他的名字,就有一位聲音洪亮的老人,應聲而起,腰桿挺直,動作靈活,他就是樊正堂。他見了我們很高興,出門迎接。他記憶力超常,談起原蔣家村的歷史沿革、政治風雲、生產建設、人物故事和是非曲直都如數家珍。他現在夫婦齊眉,兒孫滿屋,四世同堂,生活幸福,有三個兒子,有兩個在東坪買了房。他仍然每天參加力所能及的勞動。這天清早他和老伴上山摘茶,他自己回來吃早飯,然後給老伴送早飯上山。我們見他很忙,不好長時間打擾,依依告別,互留電話,相約到東坪時再次見面。

台甲山(謝合毅攝)

這兩年我突然對文物古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總想通過對文物古迹的考究,穿越時空隧道去發現、去尋求有關歷史的真實。

我們到了台甲山,這個在歷史上處在深山老林的不毛之地,竟然出了一個舉人四個秀才,曾經輝煌一時的老宅「熊麓草堂」已經由幾棟不規則的民房所取代。我們尋尋覓覓,唯一留下的只有一間上百年的偏屋,經過煙熏火烤,已經是老氣橫秋,破敗不堪。遺存下的還有天井四周的條石階沿、廊柱下的鼓形磉磴、踏腳的半月形的碼頭和半圓形的石級。另有一個發現是在黃平白堂屋裡的神龕上仍然供著倍之公、雲登公、黃蘭岩及其兒子黃少岩、黃幼岩等四代人的神主牌。神主牌鏤刻精緻,描金繪彩,楷書字跡,端莊秀麗,尋常少見,其中可以凸顯出當日的輝煌和那一輩人的文化底蘊。

熊麓草堂唯一存在的半棟橫屋

紫雲石碼頭、磉礅

磉礅、麻石條階沿

立功公、雲登公的神主牌

台甲山和蔣家坳之間有一個地方叫周家偏,其中有周家墳山,其中有不少墳塋,有斷石殘碑,也有修建規格較高的墳墓。墳山一旁有層層梯田,1949年以前,是周家墳山的會產,還有一棟供看守墳山的佃屋,每年清明時節都有周姓子孫前來祭掃,香煙繚繞,紙錢翻飛。1949年以後停止祭掃活動幾十年,近些年又恢復如初。我一直很迷惑,蔣家坳、台甲山已經沒有一戶周姓,原來以為他們遷往新化,最近才知道他們遷到了本縣南京鄉的滑石,安化縣文廣新局局長周德淑即其後裔。他們在什麼時候居住於此,什麼時候因什麼原因而全部遷走,?我近年來一直想去看看那些碑文,弄個究竟,總不得其時。

禩洪、禩漢的墳墓

這次回到故鄉算是一個機會。我們到了周家墳山,用手扒開叢叢茅草和枯萎的蕨類,好容易發現了4塊碑記和1座墳墓。其中有3塊碑記殘缺不全,其中完整的1塊碑記刻著的名字叫周紹瑜,生於明萬曆四十七年(1621),終於康熙二十五年(1687年),其餘3塊大概生沒於1748年到1763年之間。可喜的那座墳墓保存完好,是並排安葬的兄弟兩個(推測),名叫禩洪、禩漢。其中一塊碑記刻著立碑人的名字,為紀貴、紀仁、紀義、紀明。禩洪、禩漢的生死年月和立碑時間被「碑龕」遮住,看不清楚。從側面只能看到「丁亥」「癸酉」的年號,根據「癸酉」的年號推算,估計出生於(或終於)明末1573年前後。因此在1573年到1763年的200年間,周姓人家在周家偏一帶居住,休養生息,繁衍子孫。

周紹瑜墓碑

歷史是一個謎,姓周的為什麼搬走,一戶不留?蔣家坳據說原來姓劉,叫劉家坳,後來全部搬到了原黃沙大隊的桐皮堂,他們為什麼搬走,也一戶不留?最近獲悉台甲山約在200年前的居民不姓黃而姓謝,而且還有的分布在蘇家溪一帶,因為「湖廣填四川」而遷走,最終一戶不留。還有台甲山原來叫「蔡家山」,據說因為是姓蔡的在此居住,他們什麼時間在此居住?為什們遷走?遷到了哪裡,已經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成了千古之謎。

2018年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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